听到段景山名字的时候。唐晔明显一愣，在听到姚坚鸣的名字，唐晔更加显得脸色苍白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身边那个“梁弋”的衣袖。
而护在唐晔面前的“梁弋”显然是察觉到了唐晔情绪的变化，他脸色微沉，将唐晔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姜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晔不舒服，你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说着，“梁弋”便护着唐晔想要离开。
姜南离心里那股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加浓重了，她一时不想继续磨蹭下去，指向速战速决。
她快步走上前，拉住了“梁弋”的胳膊，将人猛地往后拽。
“梁弋”被姜南离拽了个猝不及防，眉心也微微蹙起。
姜南离却是看都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唐晔，“你想起来了对吧？”
唐晔眼眸垂着，身子轻轻颤抖着，并不回答姜南离的话。
姜南离看着面前的女人，“这里是假的，外面段景山还等着你。”
“不……不是的。”唐晔突然抬头，磕磕绊绊道，“景山他十年前发生了一些事儿，这些年同我们都没有联系过，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姜南离笑了一声，明白过来，唐晔是把段景山和梁弋的身份在自己的梦境中调换了过来。
“原来你喜欢梁弋。”姜南离戳破了唐晔的心思。
唐晔眼睛瞪得大了些，她盯着姜南离，颤抖的身子渐渐止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有些不明所以的“梁弋”。
“可是在这个假的世界里，我很开心。”唐晔记得一切，她不光记得一切，她甚至还记得姚坚鸣划破她喉咙时，鲜血喷涌出来时的感受。
唐晔将那当作噩梦。
噩梦醒了，便是美梦一样的世界，她和暗恋多年的梁弋在一起了。
即便唐晔清楚地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梁弋”长相仍旧是高中时的模样，像是从来没有变过。
姜南离看向脸颊微红，眼眶中续泪的唐晔，突然开口说了个与现在毫不相干的话题，“我听梁弋提起过，他从父母出事后，就没有再和你们联系过，即便这样，你也仍旧喜欢着他？”
唐晔眼眶微红，可神色却是坚定。“当然。”她道。
姜南离唔了一声，“可是唐晔，你如果不跟我离开，真实世界里的你，就会变成植物人。而你在幻境世界里，也会一直重复同样的生活。”
唐晔没有说话。
姜南离则是继续道，“当然，我救你是因为段景山和我做了一个交易，你就算不醒过来，我和他的交易仍旧生效。”姜南离顿了顿，见唐晔脸上的神色出现了波动才继续道，“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能见到醒过来的你，和只能见到没有反应的，你的身体。”
“你和景山做了什么交易。”唐晔打断了姜南离的话，她声音突然高了两分，不似刚刚那样怯生生的。
姜南离弯唇笑了起来，像是一只魅绝天下的大妖，“大概就是献祭灵魂，断送一半寿命这种吧。”
唐晔闻言猛地伸手抓住了姜南离的手臂。“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景……”
山字还没有脱口而出，姜南离却是眉眼舒展，反手握住了唐晔的手腕。
就是现在，唐晔离开幻境的欲望出现，姜南离便能轻轻松松地带着她离开幻境。
唐晔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时，头顶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想起了刚刚姜南离同她说的话，腾一下坐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脖子处的伤口，发出了一声呜咽。
病房外，段景山和梁弋同样听到了病房里的动静。
段景山腾一下站了起来，冲进了屋子，等他见到活生生的唐晔，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扶着墙壁才勉强能站直，“谢天谢地，你真的没事儿。”
姜南离见状收回了绑在唐晔尾指的红绳，转头看向梁弋，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你不能走。”唐晔突然开口喊住了姜南离。
姜南离转头看向她，微微挑眉。
“我不同意景山和你做的交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用他的命换我的命。”
唐晔的话让段景山有些茫然。
反倒是熟悉姜南离的梁弋轻笑一声，他看向唐晔，“小晔，你放心吧，阿离不要景山的命，只是要他是不是去水库烧些纸钱罢了。”
听到梁弋的话，段景山也紧接着开口道，“是，小弋都同我解释过了，没几天去一趟水库换你活过来，值得的。”
唐晔闻言神色稍显晦暗，她抬眸看向姜南离。
过了许久，她才极轻极轻地道了声谢谢。
姜南离没说什么话，她抬眸看了唐晔一眼，然后便抬脚离开了。
梁弋对着段景山浅浅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唐晔道了一声保重，便忙不迭地转身跟上了姜南离的步子。
段景山坐在病床边，他手里握着个苹果，正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皮。
“你看小弋那着急的样子。”段景山笑道，只是视线却又时不时去撇唐晔，“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呢，小晔，你……”
“行了。”唐晔打断了段景山的话，她浅浅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什么放不下的人，会往前看的。”
唐晔喜欢的，是当年那个青涩的，考试总是名列前茅的梁弋。
而现在这个，身上充满了秘密的梁弋，唐晔并不执着。
病房里的对话，已经在往医院外走的两个人并不知道。
姜南离走得很快，饶是身高腿长的梁弋跟着，也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阿离。”梁弋开口喊面前的人。
可离他几步远的人偏偏像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样，头也不回，反倒步子更加快了。
“阿离？”梁弋小跑上前，“姜南离。”他伸手拉住了姜南离的胳膊，“你怎么了？”
姜南离回眸看向梁弋，“梁州的残片找到了，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梁弋看着姜南离的眼睛，有些迟疑，“阿离，你在不高兴吗？”
姜南离的眼睫微微垂下，避开了梁弋的视线，“没有。”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冰冰的，这让她那句轻飘飘的没有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梁弋看着姜南离，认真道，“你在不高兴。”这一回，是肯定的语气。
“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梁弋有些疑惑，“你唤醒唐晔的时候。”
梁弋思来想去，只有姜南离独自唤醒唐晔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姜南离这样的情绪，显然也是从那之后才产生的。
姜南离的唇角微微勾起，她抬眉看向梁弋，“梁弋，原来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大的魅力。”
“居然这么多年了，还有人对你念念不忘着。”说完这些，姜南离的情绪陡然变得更差了。
听到姜南离的话，梁弋先是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姜南离说的是唐晔的事。
“唐晔她只是喜欢那个在她记忆里被她美化过千万次的我。”梁弋垂眸看向姜南离，“阿离，你在吃醋吗？因为别人对我的喜欢，所以才不高兴。”
梁弋的话像是点燃了姜南离，姜南离浑身的毛都炸起，像是一只受到威胁的小兽，“梁弋，你和我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准确地说，我还是你的主人，有人觊觎我的东西，我当然会不满……”
梁弋只是温和地看向姜南离。
姜南离蓦然收声，她瞪了一眼梁弋，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可是，还没有走出去半步。
梁弋便伸出手拉住了姜南离甩在身后的胳膊，“阿离。”梁弋的声音温和，带着些许无奈，“上一回，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答复。”
姜南离停下了步子。
她没说话，也没有回头。
梁弋转过身，看向姜南离的背影，“我想要一个答案。”
“有什么好知道的。”姜南离道，她轻轻挣开了梁弋握着她的手，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梁弋，我们不是一路人。”姜南离脸色认真，她看着面前的人，终于是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结局，“我会死的，很快。”
“你要做的，是在事情了解前，保护好自己，等我死了，你就回到梁州，安安心心当你的普通人梁弋。而不是现在，在这里，找我要什么答案。”
在姜南离提起死那个字时，梁弋的眼睛隐隐有些刺痛。
反倒是姜南离自己说起自己的归宿，并没有半点情绪，好像是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梁弋，我一直让你离开，是想让你少接触这些事情。”姜南离垂着眼眸道，“其实，第一次到梁州，我知道……知道李虎和你父母之间的事儿后，我便后悔了和你的交易。”
“我对你有愧疚。”姜南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从那时候，我便不想你跟在我身边，替我办事了。”
“只是那时候，我孤立无援，身边没有信任的人，我只能继续带着你。”
“可是，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了，已经都明朗起来了。”姜南离抬眸看向梁弋，“我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到全部的龙骨，然后借着龙骨的力量，将那些老不死的藏身的溶洞搅个天翻地覆。”
“让那些该消失的全部消失。”姜南离的胸膛轻轻起伏着，“可我也清楚地知道，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我需要同龙骨完全融合，那就意味着我找齐龙骨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
“我死后，难免还有些不甘心姜家就此结束的人，将对我的怨恨转移到你身上。”姜南离抬眸看向梁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照出了完整的梁弋。
梁弋垂眸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姜南离还说了些什么，可梁弋耳朵却是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只知道，面前的人，早就劝服了自己，要去做这件必死的事情。
姜家先祖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无非是为了一个活。
这世上，但凡不是遇到了什么令人心灰意冷的事儿，便没有人不想活。
可姜南离，却是在日复一日地劝自己去死。
梁弋眼眶有些发红，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有一点点的水光将面前的人包裹住了。
姜南离收了声，她看向梁弋，有些无奈，“梁弋，你在听我说话吗？”
回答姜南离的，是一个极大力的拥抱。
梁弋好像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死死箍着面前的人，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
“我不会让你死的。”梁弋道，他的头靠在姜南离的肩膀上，两个人心脏的跳动声搅在一起，渐渐趋于一致。
梁弋抱着姜南离许久，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垂眸看向姜南离，“我会陪你了解这所有的事情，我会带着你，从溶洞里离开的。”
姜南离张了张口，她看着面前的人，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姜南离道。
过了一会儿，姜南离轻轻皱了皱眉，她眨了眨眼，看向梁弋，“当然要把我带出来，梁弋，就算我死了，化成了灰，你也要把我的骨灰从溶洞里巴拉出来。”姜南离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她转过身，声音淡淡，“我可不想和那些老东西魂归一处。”
梁弋看着姜南离，缓缓点了点头，“当然，我会带着你，好端端地从那里离开。”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说了这一通，姜南离先前的情绪全部收了起来，她垂眸看向被她解下来，拿在手中的圆形残片。
从姚坚鸣身上得到的那块龙骨残片不算大，现在，圆形的残片仍旧缺了一小部分。
姜南离指腹按在圆形残片上，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果残碎龙骨都像这次的一样，散落在不同的人身上，我们得快些才行。”
梁弋知道姜南离的意思。
如果那些得到残碎龙骨的人，都像姚坚鸣一样，把心中的恶尽数勾了出来，那么他们的动作越慢，便越有可能有无辜的人遇害。
姜南离起手捻诀，圆形残片上有光闪过，指引着他们去寻找剩余的残碎龙骨。
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姜南离和梁弋几乎跑遍了整个华国。
部分残碎龙骨埋于水底，并没有影响到普通人。
也有一小部分的残片，像姚坚鸣那枚一样，被普通人阴差阳错地得到。
其中，有像姚坚鸣这样，利用残碎龙骨作恶的。
姜南离无一例外，取出了残碎龙骨，并将作恶的人交给妖异局处理。
却也有借着残碎龙骨帮人的。
这样的人，天性善良，姜南离说出来意，他们无一不是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归还。
很快，圆形残片上只剩下了极小的一块缺口。
天气也已经凉了下来，两人身处黄沙漫漫的城市外，姜南离身上披着一件斗篷，她垂眸看向手中的圆形残片。“按之前的大小，应该就只剩下两根残碎龙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