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咽了口口水,痴痴望着卫听春,听她说希望自己是狸奴,他甚至微微侧头,循着卫听春的手掌,轻蹭了一下。
但是卫听春那温柔抚着他面颊的手掌,慢慢顺着他侧脸下滑,下一刻,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
卫听春手上微微用了一些力气,让薛盈感受到了一些压迫,但是又不至于真的喘不过气。
薛盈下意识地吞咽,喉结滚动过卫听春的掌心。
卫听春眼皮抖了抖,面色陡然变得凌厉。
“可我对你这样好,救了你这么多次,你用什么回报我的?”
薛盈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卫听春要说的是什么,他抬起手,扶在卫听春手臂上,希望她轻一点。
但是卫听春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掐着薛盈道:“你给过我黄金,可我也为你违逆空间规则,兑换了高积分的药物,试图治愈你。”
“我甚至因为你总是不想我走,希望我来,我就选择在这个世界随便找一个男人成婚,同空间签订了这个角色的契约,我会在这里停留五十三年。”
“我希望与你做家人,我没有过家人,你也没有,我多希望我们能成为彼此的牵绊和依靠。”
薛盈抓着卫听春的手,虽然被掐着脖子,发声艰难,却还是点头回应她,“是,我们会是……”
但是卫听春却又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必须试图将薛盈的情绪调动到一个巅峰,而窒息后的骤然通畅,会引起剧烈咳嗽,能够更好辅助他咳出淤血。
薛盈开始无法呼吸,卫听春也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真心待你,护你逗你,希望你活得幸福安乐,但是你呢?”
“我将找男人这种事情都完全交付给你,信任你到盲目的地步。”
“可你是怎么回应的我的,薛盈?”
薛盈因为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大脑开始浑噩,但是他终于意识到了卫听春要说什么,他眼中的恐惧开始弥漫,比身体上的窒息更要让他无法承受。
他紧紧抓住了卫听春的手腕,艰难摇头。
他想说不是的……他不是有意的,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卫听春死死盯着他的双眼,问:“你给我介绍周礼,先是将他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我见了他,也满意他,可你转头又对我说,他不堪为良配。”
“你罗列了那么多他不能选择的原由,还暗示我他可能为了攀龙附凤,杀了自己的通房。”
“可你说的那些,真的是因为周礼确实不堪托付,还是因为你无法接受?”
薛盈眼中已漫上血丝,他张开嘴,喉咙里面却只是发出艰难吸气的尖锐声音。
他抓着卫听春的手腕,试图挪开解释。
但是卫听春再度加重了力度,这一次是彻底截断了薛盈呼吸的气道。
“你说他身不洁,心不静,可不洁净的,到底是你还是他!”
卫听春随着手上收紧,声音也陡然加大,“薛盈,你亲口说你无法接受我与他亲近,你到现在还敢不承认,你对我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吗?!”
卫听春咄咄逼人道:“你说你想要咬我,怎么咬?嗯?”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你看过那么多的避火图,我倒要问问你,你想咬我的时候,在我身上用了几式!”
薛盈因窒息而张大嘴,他蹬了几下腿,剧烈挣扎,但是他大病在身,卫听春身怀古武,他的力气在她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他眼中的血丝越发密布,眼泪从一双通红的眼中滚落,却还是像含了一泡血泪。
那其中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他挣扎也不是怕卫听春杀他,他眼中的恐惧和绝望,是因为卫听春的话。
她的误解,她的指控,她每一句话,每个字,都比脖子上不断收紧的手,更让薛盈痛彻五脏。
他从没有那样想过。
从没有。
他在窒息的挣扎之中,艰难摇头。
他怎么会,怎么敢?
他在想通了自己那天醉酒后的失控是因为什么后,就已经把他自己吓到险些疯了。
而卫听春的诛心之言,还在继续。
仿佛不将他的胸膛活活撕扯开来,将这些年的情谊都搅个粉碎,便不甘心一样。
“你将那种肮脏龌龊的心思用在我身上,还敢美其名曰,给我找干净好控制的伴侣?”
她把手稍微放松一些,让他缓缓吸了一点气,看着他紫胀的面色,心疼得像是扼死了自己娇养的猫咪。
她现在总算是真正领会到了,她当初让薛盈扼死她的时候,薛盈是什么滋味。
但是她不能停下,她把必须把薛盈的情绪彻底拉起来。
因此她凑近一些,逼视着薛盈问:“我倒想问问你,给我找个你能拿捏住的男人,你是想方便做什么?”
“跟我偷情吗?”
“你想怎么做?嗯?让我做一个名义上嫁了人,实际上却和你这尊贵的太子不清不楚,连个妾室都不如的娼妇吗!”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
“我救你多次,如今看来,救的根本就是个白眼狼!”
她看着薛盈已经到了极限,骤然松开了手。
薛盈失去唯一撑着他的力气,向前倾倒在床上。
他狠狠抽了一口气,泪如泉涌。
卫听春紧张地盯着他,本以为他会剧烈咳嗽起来。
但是薛盈只是深深抽气,而后像是根本不能呼吸一般,面色越发青灰难看。
他喉咙呼噜噜地,仿佛彻底堵住了,即便是卫听春松开了他,他也无法呼吸。
他紧紧抓着被子,手指因用力变得扭曲青白,他却艰难扭过头,面容青筋暴起地看向卫听春,眼中泪水如雨线滚落。
他委屈绝望到了极致。
但是他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胸腔像一个已经破掉的风箱,不断地发出呼噜噜的可怕声响。
卫听春见他简直要被自己憋死,咬牙抬手在他后心上狠狠敲了一掌。
但是薛盈被她拍得趴在被子上,却也没能吐出淤血,那种窒息的呼噜声音更大,他再次艰难抬起头看她时,面色已经泛起了青灰。
卫听春再也忍不住抱起了他,捧着他的脸说:“你吐出来,把淤毒吐出来才会好啊!”
薛盈却死死抓住了她的袖子,手指紧紧地攥着,扭着,双眸赤红地看着卫听春,说不出话,却坚定摇头。
我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
卫听春仿佛听到了他无声的嘶喊,鼻子一酸,眼泪也忍不住飚出来。
她当然知道没有。
她的小盈盈怎么会那样对她?
他孤身赴宴,是为救她,也是因为……他想通了对她的不敬不尊,才会存了死志。
卫听春都知道。
全都知道。
她流着泪捧住薛盈不断摇头的脸,对他说:“你那天,喝醉了,不是想要咬我,对不对?”
薛盈眼睫颤抖,胸腔窒闷剧痛,似是被活活撕开,再肆意绞碎,痛苦得恨不得当场死去。
他不想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宁愿从没听过这一切,死在那天的宴席之上。
但是下一刻,卫听春便说:“你是想吻我。”
卫听春偏头,吻上薛盈的嘴唇。
薛盈眼睫狠狠一震,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卫听春捏开他死死闭合的齿关,舌尖探入,扫过他的上膛。
这是个十分认真的,毫不敷衍的,属于男女之间那种,绝对无可狡辩的吻。
卫听春退出之后,抱住惊愕到灵魂出窍一般的薛盈的肩背,在他耳边说:“盈盈,五十三年太久了,别扔下我。”
卫听春闭上眼睛,手指也紧紧揪住薛盈的衣服,扭到指节颤抖。
她终是对着薛盈,说出堪比心头淤毒还要无声无息积压良久,乃至渗入肺腑骨髓的真心话。
“我一个人,会害怕,盈盈,我们说好的一起啊……”
这些话顺着薛盈耳边钻入其中,像见血封喉的剧毒,让他的眼睛红得可怖,凸起的跳动筋脉,更是让他看上去像只处于癫乱状态的野兽。
卫听春也很绝望,薛盈无法靠自己吐出来,那就只能用那两种极端的方式,她正准备起身去叫陈太医施救。
一起身却又跌了回去,她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的薛盈,死死扯住了衣袖。
卫听春坐在床边看向他,伸手要去扶,他却低着头按着心口趴下,身体前倾到犹如一张弓,清瘦的脊骨,几乎要突出衣料。
上一秒被抛入地狱,下一秒又抛向天际,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堪比先是当胸一刀,引得心血翻涌,又当胸一击,令他胸腔震荡,窒息做引,惊惧为饵――“噗”地一声,薛盈终于喷出了一口浓黑的血。
紧随而至的,是剧烈的,简直像是要将心肺一并吐出的咳嗽。
薛盈的被子之上,连带着卫听春的袖口和衣袍,半边身子,都是成片飞溅开来的墨色梅花。
他趴在那里,一边咳一边呕,简直像是下一刻就会死去。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松开压在自己的心口处的卫听春的一角衣袍,像是只有这一角柔软,才能堵住那里撕裂后漏风的胸腔。
卫听春不敢贸然上前去乱动他,但是她看着薛盈吐出的那些黑血,同陈太医描述的淤毒一般无二。
立即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快请陈太医!”
第58章 五穿
陈太医和其他一直守在太子府的太医们, 第一时间冲进来。
卫听春起身给他们让地方,但是薛盈人都要不行了,头也抬不起来, 却始终不肯放开卫听春。
卫听春正要强行掰开薛盈的手, 陈太医立刻胡子一颤道:“让他抓着吧!”
卫听春:“……”
陈太医对她郑重点头, 卫听春觉得他有毛病。
陈太医没有毛病,他只是对卫听春, 或者说对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心服口服。
他本是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让太子将淤毒吐出来了!
于是一群人围着薛盈忙活的时候, 卫听春就站在床边上,被薛盈揪着袖子。
幸好很快薛盈就昏死过去了, 但他再怎么厉害, 一口经年淤积的毒素, 加上那天晚上中的毒,基本上将他的小命都掏了一半,他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卫听春这才得以解放, 从床边离开, 很快便有婢女上前来,伺候卫听春更换衣衫。
有太医正为薛盈行针, 陈太医对卫听春说,怕是起码要两个时辰, 看样子今天晚上, 有的折腾了。
婢女们手脚麻利地给卫听春准备了浴汤,卫听春身上确实被薛盈喷了很多血, 而且她也照顾薛盈好几天了, 身上染了一股清苦的药味。
现在总算是暂且能松口气, 卫听春便去沐浴了。
紧绷多日的神经骤然放松,卫听春浑身无力, 她在婢女的伺候下,在浴池边上趴着,脑子放空,倒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险些睡着了。
泡澡很解乏,她浑身热腾腾的出来,挥手让婢女们出去,她自己穿衣服。
精神好一些了,她又开始回想这几天的事情,包括今天刺激薛盈的事。
想着想着,穿着穿着,卫听春的耳朵便从耳根开始,一路蔓延起了潮红。
这潮红迅速传遍全身,连她指尖的皮肤都是一片绯色。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羞耻。
还有一些不适。
说不出来哪里不适,总之就像是本来能看见路,但是眼前突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迈步,不知道前路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一生到死,都是懵懂无知的十八岁。
死后的她穿梭各个世界,她见遍各种人生,应该成熟通透,可追根究底,没经历过的就是没有经历过。
她没有爱过谁,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谁。
她在系统空间久了,很多时候,甚至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女人。
但是她吻了薛盈。
那是个绝对无法去混淆和忽略的吻。
她很清楚,刺激薛盈的话说到了极致,那个吻,不是为了刺激他,是情之所至。
但卫听春从未想过和薛盈发展亲人以外的关系,她那样对了他,他们以后要如何收场?
她已经三十多了,实打实的三十多,空间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薛盈还没到二十,在现代世界,他可能才大一。
最重要的是,他们以后要如何相处?
卫听春想起那些真的痴男怨女的相处方式,套到她和薛盈身上,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她换好了衣服,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身的水汽出去,绕到薛盈的床边上看了看。
陈太医还在为薛盈行针,这会儿薛盈只有腰上的紧要处搭了一块被角。
他无知无觉地趴在那里,过度修长的四肢无力垂着,长发被拨到了一侧,正好挡住了他半张脸。
按理说他瘦得厉害,太瘦的人都不好看,可是薛盈到底已经长成了成年男子的身形,修长匀称的四肢,脊背流畅的线条,还有他无论怎么瘦,肉也不见少的臀部。
卫听春看了一眼,眼珠子像是被扎了一样,飞速别开脸。
薛盈的身体,卫听春看了好多次了。
她愣是从这一眼的白花花里面,品出了那么一点扑面而来的香艳。
卫听春抿紧唇,表情犹如便秘。
人的思维是不能随便乱发散的,因为只要发散了一次,胡思乱想哪怕浮光掠影的一角,就再也回不去了。
尤其她还吻了薛盈。
她不想去想,却也还是能想起薛盈口中清苦的药味和他当时咬破了自己舌尖的血腥交织。
卫听春闭上眼睛,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进去。
她没有再看薛盈,也没有再靠近床边,她去了偏殿,让婢女给她收拾收拾,还讨了一碗安神茶,很快喝了睡觉。
不能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而且她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卫听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薛盈这边已经安定下来了,烧退了,太医行针又逼出了一点淤毒,薛盈半夜吐了几次,这会儿喝了参茶,也喝了药,睡得特别安稳。
“以后只要仔细调理,再慢慢服用解药,太子年轻,身子必定能强壮起来。”
陈太医这些天也苍老了不少,熬得厉害,本来一副道骨仙风气度,这几天就很接近他这个年纪的糟老头子了,眼下青黑严重,头发好似都多白了一些。
“劳烦陈太医,多日未曾归家,一会我着人送陈太医回府修养。”卫听春对他语气十分和善。
陈太医没有推辞,只说:“太子醒来之后,最近这段时日我会将解药陆续加入,辅以药膳,很快太子的精气神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