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蓦地寂静了下来。
外公外婆齐刷刷地朝着盛以看了过来——
哦不,准确来说,是盛以的手机。
盛以也深呼吸了一口气,压平心头的那一点忐忑:“怎么样?”
电话里寂静了两秒,紧接着是江敛舟带了点笑的声音:“第二名。”
……客厅里仍旧维持着这沉沉的寂静。
直到下一秒。
外婆蓦地站起了身,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喜出望外地问:“第二名?!”
盛以抿了抿唇,也有点不敢相信似的。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可这毕竟是全国那么多艺考生参加的校考,她真的……
江敛舟再重复了一遍:“嗯,第二名。”
他顿了一下,说,“我们阿久真厉害。”
盛以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可不是吗,拿了景大美术系的第二名,也说明她半只脚已经跨进了景大。
接下来只要高考文化课能过线,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盛以成绩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高三之后的考试,她没有一次没过线的。
外婆也跟着夸:“对,我们阿久真厉害……”
等等。
被“第二名”冲击的喜悦,直到此刻才冷却了几分。
男生。
叫盛以的小名。
用的词还是“我们阿久”。
外婆瞬间警惕了起来,问盛以:“这是谁?”
盛以:“……”
这个问题其实挺好回答的,但她莫名其妙就答得很心虚:“我同桌。”
“你同桌就可以……”外婆痛心疾首的发言是被江敛舟给打断的。
他特别礼貌地叫了一声:“外婆晚上好。”
外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是个跟自家外孙女一样年纪的高中生,外婆也顿住了。
——甚至忽视了江敛舟为什么会叫“外婆”这样的问题。
江敛舟还示意盛以:“把手机给外婆呢,让我跟她聊几句。”
“……”盛以其实多少是有点不放心的。
毕竟江大少爷嘴那么欠,跟他说过话的人谁没被他怼过?
奈何外婆看着呢,盛以再怎么不放心,也只能乖巧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外婆看她一眼,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紧接着,电话那边就传来江敛舟的声音——
跟盛以记忆里的江敛舟完全不是同一种声音。
清朗温润,语气礼貌又不失亲昵,端庄又没有距离感。连他一贯的散漫拖长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全方位无死角地就是一个最优秀讨人喜欢的好学生。
“外婆,阿久跟我提起您好多次了,说您厨艺了得,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还很支持她的梦想。哦,还有,夸您是个麻将高手,导致我一直都对您很好奇,今天终于有机会跟您聊聊了。”
外婆一愣,紧接着就喜逐颜开:“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那当然。”江敛舟的语气一点都没有恭维的意思,特真诚,“对了,刚才阿久也跟您说我是她同桌。可以说我是这个班上最了解她的人了,您是不是都不知道她上次美术比赛拿了第一名?”
外婆“哎哟”一声:“我真不知道,她还参加比赛了?真拿了第一?”
“……”
盛以张了张嘴,而后发现这个场合好像跟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关系。
她甚至想回房间做会儿题,奈何外婆还不让她走,非得拉着她让她在这旁听。
如坐针毡地旁听。
盛以是真的没想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刻,静静地坐在这里听江敛舟跟外婆……
聊她?
而且聊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想飞过去给江敛舟的嘴里塞满棉花。
……
最后还是江敛舟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妈妈叫我吃饭了,没办法跟您继续聊,太可惜了。”
外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没事没事,下次让阿久带你来家里玩,外婆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盛以:“?”
她默默地回忆了一下江敛舟最开始叫她小名时外婆的反应,和现在外婆的反应。
……
等电话挂断、手机回到她手上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3%的电,马上就要关机了。
盛以死乞白赖地瘫在那,打算干脆刷到手机关机再回房间。
这么想着,她点开微信刷了一遍群消息,发现她拿了第二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全世界,正在以分分钟99+的速度畅聊。
主题自然是永恒的吹彩虹屁。
盛以面带微笑地打字:【没错,你们盛姐就是这么牛……】
字没打完。
【付承泽:这盛姐不得请客?】
【曾越:小饭馆走起啊。】
【李俊阳:盛姐能看见我们的消息吗?盛姐?】
盛以……默默地删掉了自己打的字,默默地左滑切出页面,逼也不装了,仿佛她从来没有点进这个群一样。
电量只剩2%了。
她又划拉了几下,瞥到朋友圈那栏的小红点,干脆点了过去。
这一切栏,她才意外地发现,朋友圈小红点的头像竟然是江敛舟的。
江敛舟还会发朋友圈?
要是她没记错,这位大少爷对外的人设那叫一个孤高冷漠。他向来声称发朋友圈掉逼格,所以次次点进他的主页,都只能看到一张纯黑的背景图,和一条长长的代表没有任何内容的朋友圈。
电量还剩1%。
盛以飞快地点了进去。
最上面的那条就是江敛舟的,没有配图,只有两行文字。
甚至是有些意义不明的。
jlz:
又向前了一步。
永远不停奔跑吧。
——手机自动关机了。
屏幕黑了下来,映出来的全是盛以带笑的眉眼。
永远不停奔跑吧。
-
景城的三月天比明泉要舒服太多。
明泉的春天很干燥,极少会下雨,风倒是不少,空气里处处都是花粉。
盛以在明泉的时候,每到三月最关心的莫过于空气里的花粉浓度。
但在景城,三月里需要关心的事情就显得更复杂了一些。
比如。
“盛以,你不能这么不讲信用。”对方这么义正言辞地指责她,像是她真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一样。
盛以:“?”
江敛舟双手环胸,懒洋洋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外婆自己都说了想见我,你凭什么不让我去你家玩?”
盛以:“……”
盛以:“你去我家玩干什么?你又不是上门女婿。”
……
这话一说出口,俩人都愣了愣。
盛以怼人的时候怼得顺畅,这会儿倒是真的后悔了起来。
——这个话题好像太不对劲了,尤其是江敛舟抿了下唇,神色冷淡了三分后。
他散漫地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盛以张了张嘴,正欲道歉,就听江敛舟说:“我要是做外婆的上门女婿,你不就得叫我爸爸?”
“……”
江敛舟愈发正义起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顶多让你叫我一声哥哥。”
盛以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
大少爷嘀咕了一句“家.暴吧”,没等盛以听清,孔怀梦已经兴致勃勃地转过了头,给盛以看来回看两张图片上的耳坠,问:“哪对好看?”
盛以:“第一对。”
孔怀梦又问:“那这两双鞋子呢?”
盛以:“第一双。”
……几番下来,盛以沉默两秒:“你这是要干嘛?要去约会吗?”
这次反倒轮到孔怀梦莫名其妙了起来:“当然是准备成人礼啊。”
盛以愣了愣:“成人礼?”
孔怀梦连番点头:“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不过也没关系,就盛姐你这脸这身材,披个麻袋过去照样闪亮全场。”
盛以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最近学校应该是要为高三举办什么活动,礼堂已经开始布置了起来。
但她压根没多想——
都三月了还能有什么活动?何况还是在景城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怎么想也只能是高考百日誓师了好吧?
而且真正算下来的话,她明年2月才满十八岁。
孔怀梦解释:“成人礼,这我们学校一贯的传统,也称之为法定不用穿校服日。”
孔怀梦的话还是保守了些。
往年何止不用穿校服,大家简直都搭配成了最高水准。
男生穿西装、女孩子穿礼服,学校还会提前一周的时候给他们每个人发正式的黑色烫金邀请函,堪称景城一中最为隆重的庆典活动。
江敛舟在一旁吊儿郎当地听。
成人礼这个词,他自然是知道的。不仅仅是因为景城一中的,还因为他即将到来的真正的十八岁生日。
江家这样的大家族,江敛舟的十八岁生日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生日了。
从刚过元旦开始,乔如就开始着手准备起了他生日当天的事宜。
听得太多了,江敛舟甚至对这个词都有些麻木了。
可直到今天。
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出挑的少女,又在舌尖默念了一遍。
成人礼。
……
江敛舟别过了头。
他耳朵都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你脑子里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啊哥。
阿久还没成年呢。
说jlz纯情吧,他又在胡乱脑补;说他骚包吧,他又一想就脸红。
又菜又爱玩:)
第53章 我哦×53
成人礼这个词, 总让盛以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觉得还挺远的。
可时间确实在逼近,礼堂每天都有新的装潢。很多高三生缓解高考压力的方法,已经变成了下课后去礼堂转一圈, 畅想一下独属于他们的成人礼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隆重仪式。
其实也不只是高三的学生。
高一高二也总有很多学生过来转悠, 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年纪的学生眼里,“未来”两个字总是充满了无限魅力的。
他们会设想如果参加典礼的人是他们,即将毕业、去开始传说中的大学生活的人也是他们,要结束这无聊乏味、可一想起来要结束就又舍不得的生活的人, 也是他们。
那该是何种心情。
孔怀梦跟盛以刚聊完成人礼的第二天, 他们就收到了来自学校官方发的邀请函。
景城一中真的很有仪式感, 年年都做邀请函,年年都做不一样的设计。
今年仍旧保留了一贯的黑色烫金, 但不一样的是, 整体的外形是一片树叶。
打开折页,里面是简短的邀请语, 手写的每个人的名字, 最后附上了一句话——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叶子, 或尘泥护花, 或遮风挡雨, 或顺水赏景。
还望继续向前。
就连盛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微微怔了下,直在心里感慨一中的用心程度。
但与此同时,收到这封邀请函也意味着——
留给盛以准备行头的时间, 实在是不多了。
盛以其实没怎么紧张。
别的不说,盛元白还是挺靠谱的。
趁着课间, 盛以给盛元白打了个电话, 电话的主旨是让他把自己以前的礼服寄过来几件。
盛元白啃了个苹果:“你再买几件不就行了?要没钱了我给你打钱。”
盛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那个必要, 我衣帽间还有好多裙子一次都没穿过呢。”
“你以前不是说, 去年的衣服就得去年穿吗?”盛元白笑了几声,“我们大小姐真的改头换面了?”
盛以:“……”
等挂了电话,盛元白发过来几张图片,是她偌大衣帽间的全景图。
【盛元白:看看都要什么衣服?】
正好江敛舟刚跟付承泽他们从外面打球回来,估计刚在卫生间洗漱完,发梢还在微微往下滴着水。
他随手抽了张纸巾,态度散漫地擦了擦发梢的水。
还听见付承泽转过头、微微喘着说:“还得是舟哥,牛逼,今天打得也太爽了。”
说完还朝着盛以道,“盛姐你都不知道,数学老师今天看到我们在打球,看得挺起劲就算了,非得说让我们回头跟他切磋一下。你说这叫什么事?跟他打球我们是让他还是不让他?”
盛以:“?”
她划拉了两下屏幕,又挑了几件裙子,有些匪夷所思地抬头问他,“老吴没骂你们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打球?”
池柏转过头:“舟哥在呢,老吴怎么舍得骂舟哥?再说了,芷若不也说吗?都这个时候了,我们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江敛舟没理这个话题,瞥了一眼,问盛以:“你在看什么?”
“正好,你帮我挑挑。”盛以问,“哪件裙子好看?”
一条红色的,一条白色的,一条蓝色的。
江敛舟仔细研究一番,评价了一句:“红色的出挑,白色的纯美,蓝色的清冷。”
确实,三条礼裙的剪裁各有风格,红色更贴身一些,尤其是收腰收得很窄,垂坠的绸缎材质;白色的裙子仙气十足,带着薄薄一层轻纱;蓝色的更为清冷一些,带着些许距离感。
盛以有些错愕地看了看江敛舟。
大少爷一抬眼:“干嘛?”
“……”盛以特坦荡,“我其实就是随口一问。”
毕竟江敛舟就是纯纯一直男罢了,何况还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她问了也就是拿来做个小参考,根本没指望他能给她什么建设性的回答。
谁知道人大少爷竟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并且逐个点评了一下?
江敛舟很不爽地掀了掀眼皮,脸上的表情大概是“这么不相信我你是人吗”的质疑,但没说出来,仍旧继续回答问题。
他又看了一下三条裙子的细节,而后拍板道:“都买了吧。”
盛以:“?”
江敛舟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决策颇为满意:“你不是要在成人礼那天穿吗?这样,你在前半个环节时穿红色那条,惊艳全场;后半个环节时穿蓝色那条,低调一些。白色的嘛……”
他摸了摸下巴,而后蓦地打了个响指,“我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你就穿白色那条去给我献花吧。”
说完,江敛舟还对自己的这番决策了做出了总结陈词:“真是个完美的主意。”
他淡淡偏头,看向盛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