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涑州?!”
这州城太熟悉,温琼连路程几日都知晓得清楚。
前往涑州需得从渭城登船,走水路七日后靠岸后,再行十多日陆路才能抵达。
可姚宣辞怎想的,竟连堂堂家中主母劫走送去涑州,还有她至今不去走马上任的兄长!
温琼忍住心底那股气,“他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没有。”
“跟着他身边的那两个侍卫呢,也没有?”
温夫人摇了摇头,又带着几分劝和意味道,“不过这船上除了船夫,从里到外都是姚世子安排的人,连厨房打杂的伙计也是。”
这般精细,的确是将琼儿放在了心上,只是非要大老远把人送到涑州这件事,温母不能理解。
更不能明白为何连娘家的岳母和舅兄也一块带着。
事情太过突然,温琼也是苦思不得其解,便只好作罢。
由阿瑶陪着,她出船舱后将这一艘大船全都看了一遍,来到甲板,就看见正和船夫一同钓鱼的温伯清。
他才甩下鱼钩,让船夫帮忙看着点钓竿,懒洋洋躺在身后的椅子,折扇展开盖在脸上,好不惬意。
等温琼来到他面前,温伯清察觉后掀开一角折扇,看见是她后,多情的桃花眼笑吟吟弯起,“哟,阿琼可算是醒了。”
“骨头躺酥了没有?”
说着折扇轻轻碰了碰她的肚子,“你站起来,这肚子瞧着更圆些。”
可瞧阿琼这小脸,好像也没圆润多少,手腕都细细的,还是得好好养着。
温琼嫌弃的拍掉他的扇子,“别戳。”
她扶着腰,远远看上去像是两手叉腰一样,语气带着几分严肃,“我问你,姚宣辞做这谋划之时,你可知晓?”
温伯清神秘一笑,瞥一眼远处的温母,折扇遮住了半张脸,小声道,“一点点。”
温琼就知道兄长这么乖顺上船不挣扎,必定知道点什么,当即揪住他的衣领,漂亮的浅瞳直直盯着他,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
“告诉我,他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57章 什么动静
温琼被气到炸毛的小模样十分可爱, 温伯清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
“阿琼拿到和离书,又被他亲自送离皇城,他甚至帮你连母亲一起带着离开, 阿琼不该觉得高兴吗?”
“我……”
温琼被他一下给问住,语噎了片刻,她缓缓松开温伯清的衣领,直起身子, 琥珀眸子里染上些许冷淡。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
她离开之时他穷追不舍, 宁可低头和离,也要把她放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守着盯着,现如今又莫名其妙将她送走。
喝之即来, 呼之即去,温琼对姚宣辞这般做法着实恼火。
温伯清见她眉眼间满是不悦,轻叹了口气,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姚宣辞主动去找了最爱针对东宫的四皇子。”
他把被揪皱了的衣领捋平整,声音放的很轻, “你和孩子是他的软肋, 他怕惹急了东宫后会波及到你。”
“能离远些便离远些, 这样姚世子才敢大展手脚毫无顾忌。”
姚宣辞是受到什么刺激,怎么就对东宫出手了。
温琼有些惊诧,难不成是天子对他呈上的那些罪证开始表态了?
心里无数个念头飞速闪过, 她浅吸一口气, 迫使自己先冷静下来。
能直接跃过那两年的等待,让母亲随她一起离开皇城, 自是好的。
她能力低浅, 也不如旁人聪慧, 靠自己难以撼动东宫与国公府,有人主动帮她出这口气让他们难受憋屈,温琼已经满足。
只是姚宣辞独自留在皇城,她暂且没法子去证实他是不是隐藏了自己重生的事实,拿所谓的预知梦来糊弄她,妄图逃避她对他的怨恨怒火。
江河两侧是依旧翠郁的陡峭山峰,江面上起了风,微微潮湿的水汽夹杂着寒风,一吹起来着实是有些刺骨冻人。
温琼没穿大氅,一下就被吹透了,温伯清见她鼻尖泛起红,转头让一旁那船夫帮他盯着鱼竿,拉着温琼往回走。
“先回船舱去,外面有些冷。”
回到先前温琼所住的房间里,温伯清提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让她暖暖手。
温琼喝一口,“那我们的失踪,他打算如何处理?”
“大概是找好了替罪羊。”温伯清只问出一点点,但顺着姚宣辞的想法稍稍推测,也能得出个大概来。
八成又是东宫党派背锅,总归不可能暴露是姚宣辞自己设计带走了阿琼与母亲。
只要姚世子撇清自己的嫌疑,便能顺顺利利将脏水泼给旁人,再处理好一些小细节,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事实”。
估计这人曾在心中默默演示过整个计划,不然也不敢如此冒险。
“涑州……”温伯清喝了口微烫的茶水,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隐隐有些期待,“听许临书说,此地最宜经商。”
温琼闻言,却是莫名想起那次做梦梦到的未来嫂嫂,默默看了兄长一眼。
他们提前来到涑州,不知还有没有缘分遇上那位神秘嫂嫂。
若是还能再做一场梦就好了,她一定要仔细打听清楚嫂嫂的样貌和家世,再亲眼看一看未来的两个侄儿如何可爱。
正想着,温琼忽而听见房门被轻轻叩响,温伯清上前打开,温母有些迫不及待走进来,“姚世子身边那个总穿着黑衣的侍卫追来了,刚上船。”
“琼儿,你现在可要去见见他?”
顺便问一问她们娘仨何时能回皇城,她不在,温府尚有管家打理,那些铺子可没人给管着啊。
“墨崖?”温琼当即起身,“我亲自去找他。”
温伯清抬手摁住她的肩膀,劝道,“你好好坐着罢,他登船之后定会来找你的。”
外头江面上起了风,她身子本就受不得冻,要是吹出个风寒来那还了得。
温母闻言干脆的转身,“我替琼儿去叫他过来。”
他们刚走了一日多水路,她现在折回皇城要不了几天,等将府里府外都打点好再去涑州照料琼儿,一样来得及。
温母忧心自己那些生意铺子,走得十分急切,等房门啪的一声合上,温琼看一眼温伯清,顿了下。
“母亲似乎是想掉头回去。”
“回去窝气?何必呢。”温伯清慵懒恣意的往椅背一靠,折扇展开轻摇着,懒洋洋的。
“孙氏走后府上虽是安生不少,可母亲父亲两人早就两看生厌,一见面那火星子就要燃起来了,二十年前的旧账全都翻出来一笔一笔的数落。”
“依我之见,去趟涑州也算是个好主意,说不定就想开了看淡了。”
温母出门便原路返回去,到了墨崖登船之地却没见到他的身影,询问过守在四周的护卫后,才知道墨崖朝着最底下那一层的船舱去了。
“最底下的船舱?”
听说那船舱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墨崖那小侍卫一上船不回自己房间,也不去见琼儿,跑去杂物舱做甚?
温母一边疑惑着,一边寻找下去的楼梯,好不容易找到楼梯下去,恰好看见那眼熟的小侍卫从其中一间暗房里出来,连忙迎上去。
“墨崖是吧?”
墨崖扭头看见温母出现在这里,吓了一跳撞到了房门上,门孔上的铁锁叮叮作响,他反应过来连忙离远些,主动上前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您怎的下来了?这底下有点黑看不清路,咱们往前走走。”
他有意无意将温母带着离远了些,这才放大了些声音道,“温夫人小心脚下,下面都是些杂物,味道混淆难闻,您随我上去说话罢。”
温母点着头应下,临到转弯时忽然听见砰的一声撞门声,铁锁链摇晃着发出锐鸣,她当即疑惑的回了头,“什么动静?”
墨崖心中紧张了一下,“哈哈……没什么……”
温母一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暗卫。
那暗卫正好站在方才墨崖锁上的那间暗房门前,朝她拱手一礼,嗓音晦涩,“属下没看见,出来撞到木墙了。”
温母一愣,“这底下还挺多人。”
墨崖连忙解释道,“是属下奉命带了点东西过来,让他帮着一起搬进来的。”
“温夫人上去罢,属下正好要给我家夫人递个信儿。”
温母一听想起自己找过来的目的,便随之加快了脚步,同时和善道,“小崖是吧,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能不能乘这那小船再把我送回渭城去?”
“回去?”墨崖一懵。……
“对,你家世子做事太突然,我这好些家铺子呢,说撂就撂了哪能行……”
两人说着离开了这一层船舱,方才那暗卫直起身,面无表情看一眼上了锁的暗房,无声隐回黑暗的角落里。
良久,那暗房又被撞了一下发出闷砰声,拴在门上的锁链随之摇晃了两下,发出铁器相碰的铮鸣。
安静的船舱里,隐约能听见一道不甘挣扎的模糊声,“唔……唔唔!”
那声音响了几下,便慢慢虚弱消失。
*
皇城,东宫。
书房的殿门被人用力的一把推开,殿中正低声议事的太子幕僚们闻声望去,便见太子妃安如珺满目冰霜走进来。
幕僚们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朝着说书案后的太子拱手作揖。
“陛下只是派人暗查,尚未召殿下前去质问,许是还没有拿到关键证据,我等回去想想对应之策。”
太子安文凛对上郑如珺隐含怒色的眸子,淡淡颔首,“都回去罢。”
幕僚们先后并肩离去,外头守着的宫人还没把殿门完全关上,就隐约听见太子妃一声质问,“难道殿下就非毓儿不可,一定要娶她为侧妃吗?!”
安文凛闻言,眼底顿时染上几许阴霾,“你哭到皇后那里,让她和父皇对一起孤施压,能不能纳她为妃,你该比孤更清楚才是。”
她连自己的亲妹妹清白之身都不放在心上,一哭二闹极力阻拦他,生怕有人威胁到她的太子妃之位。
他面无表情起身,“孤已经放手让她出城,你还想怎样?”
安如珺听他这语气,恨得咬牙,她想怎样?
他为了毓儿昏头,连东宫在外的威名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浪荡到在隐秘之处欢好苟合。
若依着毓儿娇纵的性子进宫,不知要给她,给东宫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她只想让一切回到母亲生辰宴之前。
安如珺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的情绪,“殿下将毓儿带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安文凛闻言觉得可笑,“孤都不知你们将她送到了何处。”
“殿下不必再撒谎。”安如珺掏出那宫中令牌,上前拍在书案上。
“我父亲为了颜面没来东宫找殿下要人,自己私下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毓儿的下落,只能托臣妾来问殿下一句——你把毓儿藏在了何处?”
“孤再说一遍。”安文凛无辜被强扣一顶帽子,快要怒极反笑,“孤,从未派人去找过她。”
话至此,安如珺心底的怒火已经有些忍不下去,“这东宫令牌明摆着面前,殿下还想撒谎!”
“殿下娶不了毓儿,就想让她做外室不成?殿下有没有考虑过她自己的想法,毓儿喜欢那姚世子,殿下强行带走她又有何意义?!”
安文凛满腔恼怒骤然冷却,他迟钝的看向桌上的令牌,“你是说毓儿不见了?”
“当然,殿下已经派人去过青岩别庄,还要同臣妾演无辜吗?”
安文凛焦躁不安的从案后走出,“孤当真没去找过她。”
他无力的闭了闭眼睛,“许是她自己走了。”
郑如珺根本不信,“殿下莫要再骗……”
厚重的殿门外,传来宫人恭顺的声音,“殿下,坤龙殿来人,说陛下传您前去。”
郑如珺分得清急缓,生生忍下去,让开身子,”殿下换身衣衫过去罢。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客官元宵节快乐呀~
第58章 身怀有孕
安文凛走出东宫宫门时, 看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郑如珺,还是忍不住问道,“毓儿何时不见的?”
众宫人都守着, 郑如珺紧攥着手中那枚玄色令牌,克制着自己心底翻滚的嫉色,“已有三日,她与姚世子相邻而居, 怎可能主动离开。”
那东宫令牌铁证如山, 她才忍无可忍冲到他面前质问。
安文凛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令牌上,这令牌的确是东宫侍卫所佩戴的,可他很清楚自己从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正要开口时, 天子身边的亲近宫人在宫门外提醒道,“殿下,陛下该等着急了。”
安文凛不予理会,走到郑如珺跟前强摁住她的躲闪,眸光阴沉着,严声吩咐, “此事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你现在抓紧去寻毓儿的下落, 待孤回来再仔细盘查这令牌的来源。”
郑如珺半信半疑望着他离去的的背影,还是回了殿里,叫来了唯独太子能用的暗卫。
夫妻本一体, 他已经察觉不对, 她若再无理取闹下去,这太子正妃之位都不一定能坐得安稳。
坤龙殿, 安文凛绕过殿中那道山河屏风, 便一眼就看到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男人一袭鸦青色衣袍,似是翠山雨雾中的一抹青竹,他脚步一顿。
姚宣辞怎会出现在此,他被父皇召见之事与他有关?
他走进来,与姚宣辞并肩而立,“儿臣见过父皇。”
天子正襟危坐在龙案之后,混浊的眸子落在安文凛身上,唇角不悦的垂下。
“姚世子之妻,连同她的母亲和兄长已经被一伙黑衣人绑走失踪三日,此事你可知?”
也是失踪三日。
安文凛眉头微皱,随即道,“此事儿臣并不知晓,只听说过姚世子的夫人似乎一直未回皇城居住,至于温夫人和温公子,儿臣不曾有过耳闻。”
他顿了下,直接道,“姚世子之妻失踪,父皇为何要召见儿臣?”
身侧传来男人沙哑至极的声音,“因为这个。”
安文凛下意识看过去,便看见那枚方才还见过的熟悉的令牌。
令牌后,是一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戾气的凤眸。
“我妻怀有身孕,身子娇气受不得惊吓。”姚宣辞危险的眯了眯眸子,“殿下对臣平日里的作为有何不满,大可来请陛下降罪,臣绝无半句狡言,不必用那些龌龊手段。”
“姚世子此话可笑。”
安文凛一把夺过那令牌,恼火,“单凭这令牌如何能证明是孤所为,孤若想以你妻子威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绑走你岳母与舅兄,你休想用这一张令牌来污蔑孤!”
随即他逼问,“你这令牌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