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没有!”
简愉哼地一声偏开头,指着密码锁说:“去开门。”
……
轻松的气氛只维持到这里。
一进屋,所有的快乐就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两人的磁场就齐齐降了下来。
昨晚事发突然,又因为想着要解决问题,分摊了很大一部分注意力,直到这会儿,重新回到空荡而冰冷的家里时,简愉才隐隐开始有些后怕。
这儿忽然就变成了一池平静的水面,可谁也不知道,水底是不是深藏暗涌。
她不知道。
如果今晚不是和从乔一起的话,自己真的敢独自一个人回来吗?
从乔也正色不少,进了屋也不着急收拾。
先是四下逡巡了一圈,对整个室内空间有个初步概念后,才领着她坐下来,温声询问昨晚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简愉坐在沙发上,回想起昨晚,就在这个位置上发生的事情,头皮还隐隐有些发麻。
她有些怔忡,半晌才不知是出于安慰还是掩饰地说:“……可能,就只是梦。”
“那就告诉我。”
从乔对她总是极具耐心,无条件信任她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梦境,他都同样愿意倾听:“梦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时,漆黑的眼睛像是朦胧暗夜里的一座明亮灯塔,满载引导与安抚,悄然进驻她的灵魂。
好似只要与之对视片刻,她就什么都可以说。
“……我就、躺在这里。”
简愉忽然就不怕了,回想的时候也只像个旁观者一样,客观地阐述地所知所感:“戴着眼罩睡觉。”
“快睡醒的时候,听到边上有人在点击鼠标、然后是键盘,等我稍微清醒一点,意识到可能有人入室,正想着该怎么办时,声音又突然停了。”
从乔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合上电脑,稍微停了一下后,就朝沙发走过来了。”
说到这里,简愉整个人还有点发僵,呆呆地碰了下自己的脸颊,似醒非醒地说:“站在沙发边上,慢慢蹲下来……亲了我一下。”
“……”
从乔的神情滞住,眼眸也微微扩张。
简愉看着他略显讶异的表情,才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忽然就脸色大变,赶忙摆手解释:“不是!”
“我戴着眼罩没看见!就是感觉脸被碰了一下,不一定是亲!而且这可能真的就是个梦……”
从乔却似乎听不进这些,直接攥着她的手打断:“然后呢?”
“然后?”
简愉愣了愣,慌忙回避道:“没然后了!”
从乔忍了忍,才尽可能平静地说:“……他碰了你的脸之后,就这么走了?”
“……”
简愉顿了顿,眉眼慢慢耸拉下来:“不是。”
直接就走确实说不通,她也不想故意隐瞒。
好在后面确实没有再发生什么了。
她斟酌了一下,也就继续照实交代了:“……我感觉到,他碰完之后又凑近了一点。”
“好像、是想亲我的嘴。”
说完这,又立马较真地抬手做发誓状:“但他靠近的时候,我就马上假装睡得不舒服翻了个身,没让他亲到!真的!”
“再然后,我猜他是发现我已经醒了,不想打草惊蛇,就自己开门走……”
没等说完,从乔就蹙着眉,一把将人拉近,不由分说地往自己怀里摁,气息有明显的波动。
他真是信了她的邪,才会相信真的没什么事发生。
没被谋财害命固然是万幸。
但这明显冲着她这个人而来的行为,难道不同样令人发指?
他都不敢想,她是以怎样的心境,独自挨过那一刻的。
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
他该怎么办。
被抱得太紧,简愉有点喘不过气来,又因为感受到他呼吸不稳,俨然情绪受到冲击的模样,而不敢乱动。
她干咳了两声,才拍了拍他的背,反过来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警察也来过了,没找到什么证据,可能真的就是个梦。”
谁会无缘无故做这样一个梦。
事实如何,从乔有自己的判断,同样,他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揭过。
凡是做过的事,都必定会留下痕迹。
他缓缓把人松开时,声音已经归于冷静:“你说他动了你的电脑?”
“对。”
简愉点点头:“但我开机确认过,没有使用记录。”
从乔认真问了句:“让我看看?”
简愉不太懂他要做什么,但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没意见:“好。”
……
从乔开了电脑。
家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运转的轻微声响。
片刻后敲击鼠标,轻车熟路地切近电脑硬盘,前后不过几分钟,就给一段被多重删除的使用记录,做了数据恢复。
看着上面的使用时间和操作路径,不由疑窦丛生。
有人入室的真实性,他从来就没怀疑过,现在更是板上钉钉。
原本还在猜测,对方冒着风险入室,是想从电脑里获取什么。
这会儿看着这些路径,倒是初步有了答案:“你最近加班,是因为公司内网被入侵?”
“……”
简愉刚想问他怎么懂这些IT技术,就被这句话惊得偏了重心:“你怎么知道的?!”
从乔指着屏幕,挑着重点和她说:“这台电脑,有你在公司内网上的个人权限,已经被做了数据嫁接。”
“也就是说,以你的权限能打开的资料,对方在技术处理吻合后,也可以随调随用。”
“……”
简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从乔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但事态紧急,他不能不说:“对方应该是在浅层攻击上做到了极限,再打下去无非也就是个僵持不下的结果。”
“要再深入攻击,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获取内部人员的权限,以便在拦截关卡上畅通无阻。”
“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权限很快就会被用上。”
“……”
简愉已经完全顾不上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了,满脑子都是内网被更深层次的攻破后,又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这绝不单单只关乎她个人。
公司、合作方、股市、股民等等,都必将受到灭顶的冲击。
就算对方并不打算伤害她,也足够用以此为强有力的把柄来操控她了。
简愉满脸愕然。
虽然不知道从乔为什么会懂这些,但她对他向来深信不疑,可正当她下意识想问他该怎么办时,技术部的电话就进来了。
吴部长疲累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又来了。”
短短三个字,概括了一切。
“……”
简愉整个人都僵住了,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出回复:“知道了,我马上……”
“手机给我。”
从乔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
“……”
简愉怔了怔,却还是依言交给了他。
从乔也没多做解释,开了扬声器后把手机放在桌面,一边切进内网,一边对电话那头说:“拉我进系统后台。”
“……”
吴部长愣了一下,态度有明显的迟疑:“简总,这是?”
简愉:“听他的!”
吴部长:“可是……”
从乔的声音带着压迫:“照我说的做!”
那头却依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开始动作起来。
原因无它,整个技术部都已经黔驴技穷了。
吴部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照着他的指示执行了几步,一开始觉得这些操作都很常规,必定也是无济于事。
可慢慢地,他意外发现,防御墙的阻挡有效率居然在稳步提升!
似乎是因为之前的防御重心没找准?
又似乎是因为把能够有效阻挡的部分滞后了?
总之,被这么一指点,他忽然就有种似懂非懂的躁动。
就好像老师在讲题时,你觉得自己都能听懂,但真的让你去解题时,又完全想不起来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
只剩下一股迫切想得到答案的抓狂冲动,一个劲儿地问:“然后呢?”
“然后呢?”
中途因为过于兴奋,还差点忘了这会儿是在抢修,在从乔的指令下达之后,还求知欲满满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抵御的不够全面?”
“……”
从乔被问得一愣,差点也跟着跑偏,顿了一下才答:“不会。”
计算机这种东西,野路子要优于正统学子的一点是,所精通的“歪门邪道”比较多。
毕竟许多真知碍于种种原因,是无法被编进教科书的。
而自学却不受限制。
且自学又要优于传统教学的一点是,自发性更强,强很多。
人们在钻研感兴趣的东西时,愿意花费的时间、精力,都远远要高于把这件事当成为了毕业而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这就好比一日三餐是为了填饱肚子,足量就好。
而如果三餐里有喜欢的食物,你的饭量就会随之变大,越喜欢,吃的就越多。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颗极其变态的大脑,和从高中起就开始积累的实战经验。
至少迄今为止,都还没碰到过绝对的难题。
但他没法,也没工夫去解释这些。
只一边继续传达指令,一边通过和公司建立的链接,悄无声息地顺着网线摸到了对方的后台。
常理来说,主打进攻,防守必定就弱。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想过防守,防御线可谓不堪一击。
从乔只花了十分钟,就不动声色将对面的设备串联成一个闭环,在对方黑客正要大举攻击的前一刻,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指间轻飘飘地敲了一下回车。
一息之间,对面整整16台电脑齐齐瘫痪。
吴部长今夜主打就是一个惊呆。
还没等从乔的手指离开键盘,就爆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卧艹!他们不动了!”
“……”
从乔吓了一跳,半晌才略显无奈地“嗯”了一声。
都瘫痪了,还怎么动。
吴部长的激动之情久久难以平复,声音依然很大:“那、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照常做。”
从乔懒懒应道:“尽快修复防御系统,再多加几层不同语言的密。”
“好好好。”
吴部长的语气渐渐变得崇拜:“方便问下您的大名吗?”
“……不方便。”
任务完成,从乔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
刚刚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别的,全程毫无保留,且身旁的人也一直只安静地等着,连呼吸声都很轻。
以至于他到这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果然。
下一秒,简愉带着质询的声音就悄然从耳畔传来:“你什么时候,这么精通计算机了?”
……
第105章 热融
“……”
分明还算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 从乔却莫名有些许慌乱。
起身的动作有点促狭, 一时也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半晌才支吾地应了声:“……一直、都还行。”
“一直?”
简愉挑了挑眉,心里横亘已久的几个疑问,似乎顷刻间都有了线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乔:“……”
简愉双手抱臂, 偏了偏头, 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在四年前的元旦晚会之前?”
“……”
从乔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嗯。”
简愉:“在我和冯岑晨的事重新被翻出来之前?”
从乔:“……嗯。”
简愉又说:“也在你被污蔑作弊之前?”
从乔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十分清晰:“嗯。”
脑海里晃过这几个时间点上自己的所作所为, 有大义凛然的,也有羞于启齿的。
他却忽然之间, 全都不想再遮掩了。
是他干的, 全都是他。
不管她是心存感激还是苛责,全都应该是冲他才对。
或许这么做有些许卑鄙,他也仍想不遗余力地加深她愿意留下的筹码。
不知怎么,他的样子看起来似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