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寒羽仙尊的行事风格,他必不可能不知道花爻的心思,却一次又一次糟蹋人家的真心。以玄厉对寒羽仙尊的观察,明明已经有所心动,却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只去追寻一个虚幻的泡影。
眼前见着花爻和明坤仙尊的相处,真要等花爻对寒羽仙尊死心,不在苦苦追寻,也不知道寒羽仙尊要去哪儿后悔。
跟明坤仙尊说着话,花爻的眼神也几次从玄厉身上飘过,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一时意气答应的婚事,会生出这许多波折,更没想到会牵连到无辜的桃花仙子。
“殿下。”自觉恢复了力气,花爻借着明坤仙尊的力道坐了起来,本来想起身给玄厉行礼,却被明坤仙尊阻止了。
“你身体还虚弱,别起来了,有话坐着说就好,我想殿下也不会介意的。”在花爻面前,明坤仙尊语气柔和乖顺,连那一声声的“本尊”也变成了“我”,区别对待十分明显。
“其实我没事的。”花爻柔柔地安抚着满是担心的明坤仙尊,“这次还得多谢殿下相救,不然……”
不然以她这身体,就算不会在魔渊陨落,仙根也会被魔气侵蚀。
也是玄厉来得及时,而那魔尊也没有特别强硬留下她的意思,仿佛掳走她,只是为了印证一些猜测,顺便引玄厉出现――等到战神殿下单身赴会,魔尊又很轻易地放走她。
那时候她被魔气困扰,神志已然有些不清,具体的细节也没听到,只注意到魔尊对玄厉的出现很是意外。
有一句话,花爻听到了,也记在了心间。
魔尊时渊笑声里满是诡谲的意味,对玄厉说:“怎么,战神殿下对时某送上的大礼不高兴?居然就这么抛诸脑后置若罔闻?”
战神殿下回了什么花爻并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被黑暗吞噬,陷入了昏迷。
但不管战神殿下和魔尊之间有什么,花爻觉得,自己欠玄厉一个交待,一声道歉,“殿下,此事虽非花爻所愿,但连累到殿下,却是花爻之错。”
这帐篷里连个椅子都没有,玄厉想找个地方坐着看戏都不成,只能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花爻这话说得,把明坤仙尊的注意力又牵扯到玄厉身上来。
“花爻你这话可不对,你何错之有,你受这一遭苦,本就委屈,还……”
说到这里,明坤仙尊顿住了。
按照他原本说话的习惯,以及对花爻的看重,还有他对事情的了解,这时候应该脱口而出“还被人抢占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顺便就把罪责往桃夭身上一推,就能安慰花爻。
而且他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要花爻好好的,其他不管如何都不重要。
但如今,此刻这话习惯性到了嘴边,却在嘴边打了个转,再也说不出口。眼前是桃夭那笑容甜美到让他心肝震颤的样子,想到她受得委屈,好像一点也不比花爻少,那话也怎么也说不出口。
花爻并没有察觉明坤仙尊的踌躇,反而忙不迭想要阻止明坤仙尊说出更多:“我并不委屈,甚至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仙尊并不知其中内情,还请听我详细说来。”
内情。
明坤仙尊有些怔愣。以前的时候,花爻也总是想要解释,可他总觉得那是花爻善良,不管如何都会找借口给别人开脱,也并没有想过,这其中是不是真有什么内情。
花爻是善良没错,但事情也许并不是他看到的或者他以为的那样。
这是跟桃夭短暂相处之后,明坤仙尊突然多出来的领悟,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明坤仙尊的安静,也是给了花爻机会,让她可以平顺呼吸,缓缓将这段日子的经历到来。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当然,现在我才知道,他是魔尊时渊,可他刚出现的时候,虽然没有仙力,可也没有半点魔气,所以我没能分辨出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年。”
如果真有魔气,以百花仙子的修为,必然在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他魔族的身份。
可直到现在,花爻还是想不通,那个笑得干净又漂亮,就像是山间清泉一样的少年人,居然就是魔尊时渊?
此时想来,少年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正是寒羽仙尊离开――现在想到寒羽仙尊,花爻的心中还是会抽痛不已――而她正跟寒羽仙尊置气的时候。
就像是受了太久的委屈,在少年的引导下,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决定。
花爻觉得还是自己蠢,居然没有仔细去想,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多。大概是少年太干净,那澄澈的眼神让她本能就相信了他。
同意天帝指婚,愿意嫁给战神殿下,除了本身她身为百花仙子,有这个责任和能力帮忙解决战神殿的魔渊气息问题。更重要的是,她相信了少年说的,如果寒羽仙尊真在意她,必然不会让她嫁给其他人。
直到婚礼的前一天,寒羽仙尊都没有任何反应,花爻甚至怀疑寒羽仙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在意。
寒羽仙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没有他看那株桃花树的时候多,在知道她并不是前任百花仙子花不一的转世之后,寒羽仙尊几乎都没再关注过她。
她都知道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期待。
“紫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时渊蛊惑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换人的时候,我其实是清醒的,紫衣跟我说了,她要纠正这个错误,她觉得我……”
花爻怯生生地看一眼玄厉,总觉得这些话当着战神殿下的面说出来似乎不太好,但不说的话她又一直憋着,很难有这样倾诉的机会。玄厉就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的,毫无杀伤力,甚至很期待很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给了花爻莫大的勇气。
“她觉得我守着寒羽仙尊那么多年,不该在这时候放弃,而殿下,她说殿下并不是良配,只觊觎我身上能够净化魔气的能力,对我并没有真心。所以她就在关键之时,出手困住我,并且将桃花仙子送上了花轿。”
说到这里,花爻有些急切:“虽然我不知道紫衣如何做到这一切,但她所作一切,都是为了我,能不能,能不能……”
就听到玄厉那带着笑意依然透着凉气的声音响起:“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时渊:哎哟哎哟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第23章 二十三朵花
“殿下!”
百花仙子心知肚明紫衣所作的一切,并不能用这简单的借口来掩盖,但紫衣是她带回百花谷,这么多年的相处,紫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才犯下这弥天大错,她觉得她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可战神殿下这一声“不能”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她的心头上,“对不起殿下,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花爻的眸中又噙满了泪水,双手静静攥住衣袖,才强忍着没有现场哭出来。
明坤仙尊看着很是难受,也只能出言安慰,在紫衣这件事情上,明坤仙尊不能做出让步,这时候的让步才是对花爻的伤害。按照花爻的说法,紫衣已经完全被魔尊控制,就算在花爻的眼中紫衣是为她受过,也无法放过。
花爻这自怨自艾的样子,玄厉看着只觉得有意思。
突然间,桃夭那张笑得总是很灿烂的漂亮小脸蛋就闪过眼前,玄厉就感觉到桃夭和花爻显著的区别。在这种时候,花爻总是自怨自艾柔弱温软,而桃夭已经在转着眼珠子想好解决的方法了。
人与人之间,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殿下,那桃花,您和桃花,她还好吗?我刚刚好像感觉到她也在这里了。”
花爻能感觉到桃花仙子的存在,只是那时候她还被困在魔气的束缚中,无法控制自己,这会儿即便桃花仙子已经离开,帐篷里还残留着她的香气,花爻能够清晰分辨出这香气的来源。
提起桃夭,明坤仙尊就来劲了,“好了,桃夭好得很,看上去比你好,你就不用担心她了。”在明坤仙尊看起来,桃夭在战神殿混得风生水起的样子,比狼狈不堪的花爻看上去好多了。
“桃夭?”花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尚有些疑惑。
“嗯。”明坤仙尊点点头,“她经这一遭,有了点造化,已经开窍补全了神识,看上去挺机灵的,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桃夭。”
“桃夭啊。”花爻感叹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真好。”
“所以你就不用担心她了。”明坤仙尊就觉得,以桃夭的本事,活得可比花爻好多了。
花爻笑着点点头,明明眼中还有泪光,脸上柔软的笑意却仿佛带着光。
明坤仙尊看着这笑容,眼神恍惚了一瞬间,好像最初,就是这笑容带着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闯入了他的心尖,让他生出一个坚定的认知,那就是要护着她,守着她,让她能一直笑得这么开心。
“你现在就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外面的事,魔尊那边……”明坤仙尊提到魔尊的时候,花爻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花爻没说话,担心地看着玄厉。
“他也不用担心,我相信战神殿下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交待?
被明坤仙尊带出帐篷,美其名曰让花爻好好休息,玄厉仿佛没有半点火气,目光凉凉地看着明坤仙尊。
“不知仙尊要什么交待?”
明坤仙尊看着帐篷的门帘,瞪一眼玄厉,抬手布下一个禁制,不想他们的谈话打扰到花爻。
离开了百花仙子身边,他的好脾气就消失无踪,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恢复了原本的凶狠。
“战神殿下不觉得应该给仙子一个交待吗?”明坤仙尊理直气壮地说,“与殿下有婚约的是仙子,可与殿下登上问天台的却是桃花仙子,与殿下祭告天地的也是桃花仙子。本尊还听说,问天台上,天地灵光出现,代表着天道对这桩姻缘的承认。”
想到问天台上的一幕,玄厉的思绪不由得飞到了桃夭身上那么一瞬间。
“天道承认了你和桃夭的关系,花爻怎么办?”
玄厉顿时就笑了,“仙尊觉得我该如何?”
“你!”明坤仙尊对玄厉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很是气恼,这种事本来就不该犹豫,可这玄厉拖拖拉拉不像是要立刻解决的样子,简直气死他了。“你不是喜欢花爻吗?你不是想要娶她才跟天帝求下旨意的吗?如果你还想继续跟花爻在一起,那就不要再将桃夭留在战神殿给她无谓的希望。如果你觉得天道认证更重要,那就好好跟桃夭在一起,与花爻说清楚!如今你这模样是几个意思?把桃夭留在战神殿,仿佛承认了她的身份,却还要与花爻不清不楚,跟花爻无谓的纠葛?”
如果花爻知道明坤仙尊的想法,肯定会教他一个新鲜的词,那就是“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桃夭这会儿并不知道明坤仙尊正指着玄厉的鼻子,就差直接骂“渣男”了,她在离开帐篷之后就没有在附近逗留,而是循着这里不一样的气息和光亮,找到了牧章。
“仙子?”牧章看到桃夭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明明是他给桃夭安排的帐篷,可谁知道殿下居然在这时候回来,还带着百花仙子,直接就冲了进去。想必殿下也不会知道,那帐篷里还有其他人。
看着明坤仙尊也冲了进去,谁也没拦住的牧章就觉得,自己这时候并不合适进去,这种级别的修罗场,还是让殿下和仙尊他们自己处理吧,魔渊一应杂事都有他处理,他忙着呢,嗯!
谁知道桃夭这么快就出来,还这么准确就找到了他。
牧章很是惊讶:“仙子是有事吩咐吗?”
桃夭眼中没有半点阴霾,并没有如牧章担心的那般受到影响,“是有点事想请牧章大人帮忙。”
牧章的目光轻轻飘过远处的帐篷,神情恍然:“属下这就为仙子准备休息之处,仙子可有合眼缘的地方?”
桃夭笑着挥挥手,“这不急,我还不累,就想跟牧章大人一起看看这里,就怕打扰到大人。”
“这地方可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光秃秃黑黢黢被魔气侵蚀的山石,根本见不到半点活物,空气中的魔渊气息需要他们一直保持着仙力的输出才能抵挡,身上的黑甲勉强能抵挡,时间长了,依然会被侵蚀。
“不知道阿衡姐姐有没有跟牧章大人提过,这些日子我与阿衡姐姐甄选了一部分种子,加上我的本源法力,已经成功在战神殿种下了。”
牧章点点头,这不算小事,所以他也在第一时间得知,提到这个,他顿时躬身行礼,诚意十足,“这事牧章已经得知,更知道仙子在其中出了大力,战神殿和黑甲军都欠仙子一声道谢,只这一声谢谢不足以表达牧章的感激,仙子有何吩咐,能力所及,但无不从。”
“言重了言重了。”桃夭腼腆地摸着后脑勺,“都是阿衡姐姐的功劳,我也就搭把手而已,牧章大人客气了。这次过来魔渊,我带了不少种子,就想看看能不能在魔渊找到合适的地方,试试让它们生根发芽。”
牧章一愣。他原本以为,桃夭能和阿衡一起努力在战神殿将花草灵植种下已经不容易,还在短时间内找到抑制魔气的方法,减轻医所那些伤员的痛苦。谁知道桃夭的想法这么远大,这么快就打算要把花草种到魔渊来了?
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
桃夭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着急,经过在战神殿一系列操作之后,她就发现,除了她的本体桃花树能够净化之外,她亲手种下的那些花草灵植也具有一定的净化功能,因此阿衡一起种下的植物才能够在旁边顺利存活。
种子和植物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由她亲手种下去。
她还跟系统确认过,并不是系统提供的金手指,而是原身本来就具有的能力,只是从来没有机会施展,所以没人知道。
还有一点细微的感触,那就是由她亲手种下的植物在顺利存活并且净化魔气之后,会给她反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仙力,对于她的修为来说,不过是一点点微漠的力量,犹如沙漠中的一粒尘埃,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难以察觉。
这一点力量,是她在战神殿小范围种植带来的,如果她种得更多,净化的魔气更多,是不是带来的反馈就更多?
这个认知十分大胆,就连系统都怂恿她试试。
不过是在魔渊种下几颗种子而已,成功就是大收获,失败她也没损失嘛!
虽然很惊讶桃夭的决定,暗地里会觉得她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但牧章也会用一种侥幸的心去猜测,万一就让桃夭成功了,那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好处。
对魔渊来说,也将是彻头彻尾的改变。
这一刻,牧章有一点想法跟桃夭是一样的,那就是成功了挺好的,失败了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但要说这里有什么地方合适种植,牧章觉得空气水源土地都是一样的差,哪儿都不合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推荐。
“所以就要麻烦牧章大人带我四处看看?牧章大人如果忙的话,随便指个人给我也行。”
其实她身后还跟着个长时间处于“隐身”状态的阿让,但阿让并没有来过魔渊,对这里应该也不了解。就算他了解,跟他也交流不出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