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羽从来没想过，仙人历劫归来，当然会被劫难中的记忆影响，可总不能被那些记忆控制住所有的神思。即便花不一情况不一样，但拥有神格的仙子历劫归来，记忆也会全部归位，这一切理论放在桃夭身上，就完全失效。
那个小桃花，完全没把自己当做花不一，她有着完整的记忆和人格，花不一对她来说，只是个遥不可及的过去，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
这对寒羽来说，无异于直接抹杀了花不一的存在，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桃夭他必须要带走，决不能让她继续成长下去，再继续下去，花不一才是真的没有了希望。
玄厉此时的目标倒不是真要把寒羽怎么样，毕竟寒羽有什么实力他心知肚明，人逼急了反而会出意外。他只需要转移寒羽的注意力，不让他轻易离开或者做点其他什么就可以了。
对桃夭，玄厉还是有着最基本的信任，不仅是因为从系统的角度看到了她有多努力，更是知道这个小桃花到底拥有多大的能量。
“寒羽，你真的了解花不一吗？”
玄厉再次语言输出，吸引了寒羽的目光。
“本殿觉得，你一点也不了解她。”
被深深刺痛的寒羽瞳孔猛地一缩，他和花不一之间的缘分，严格算起来，应该是从花不一死后才开始的――
就听到玄厉那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了解的，是自己想象中的花不一吧？所以你一点也不觉得小桃花和花不一有半点相似之处，对吗？”
寒羽从来没承认过桃夭就是花不一。
当然，桃夭也从不需要寒羽的承认。
寒羽冷笑一声，死死盯着玄厉，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但玄厉那挑衅的样子十分刺眼，他并不想太过忍耐，“战神殿下不是也一直追在花不一的身后？为此对花爻另眼相看？如今终于等到花不一归来，怎么，那桃花仙子可承认自己是花不一，可承认与你之间的情分了？”
这话说得刺耳，玄厉却不以为意，“哪儿来的情分？魔尊这以己度人的方式，倒让本殿有些无可奈何。”
玄厉抬眸，一箭飞出的同时，声音还带着笑意：“还是你觉得，你跟花不一之间有什么情分？”
他和桃夭之间，可没什么情分，真要有点关系，还不如桃夭和系统之间的“情分”深厚。只可惜桃夭并不是“系统”和他的关系，如今对他的态度，合作的成分更多，算不上有多待见。
他可不像寒羽这样对自己是什么样子没点数。
寒羽看重的只有自己。
“魔尊看重的果然还是只有自己，在花不一活着的时候从不珍惜，等到人家没了，才表现得自己一往情深，说什么要复活花不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头好受一点。”
根本没问过人家花不一愿不愿意。
这话是桃夭曾经在玄厉面前提过的，当时他还觉得桃夭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如今当着寒羽的面说出来，玄厉才觉得这里面隐藏的道理――简直太快人心。
寒羽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比他身后的魔气还要漆黑。
玄厉则是笑得更加畅快。
当记忆鲜明起来，他也终于明白，桃夭说得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羽却抬眼望着玄厉，手中的黑色长剑绽放出危险的光芒，萦绕在上面的魔气几乎成型，漆黑的凤凰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而出。
玄厉：哦豁，惹毛了。
玄厉抬臂举起神弓，那又怎么样，他从来没怕过，也从来不曾退缩，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内心一如既往的坚定。
也许正如桃夭所担心的那样，在未来某一天，他确实不得不堕魔，他恐怕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两位大佬对峙间，仿佛有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在肆虐。
也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仿佛一张大网，将寒羽牢牢锁定在其中。
寒羽神情不变，直接抬手一剑刺出，正中金色大网的中心，生生止住了大网落下的速度。
剑锋一动，看上去坚韧无比的大网瞬间被切成均匀的两半。
天帝动手了，虽然没有绝对克制的力量，但是这分裂开的大网逸散出来的金色光芒却对寒羽身上的魔气有着天然的抑制，原本张扬的魔气瞬间收敛不少。
但寒羽的气势也在同时增强了不少。
真不愧是寒羽仙尊，不过这短短时间，他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意识回归之后，这实力也没有停止增长。
他还在变强。
只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说不定还真能让这天界覆灭。
第48章 四十八朵花
正如寒羽不想给桃夭成长起来的机会, 天界也不能给寒羽机会成长起来。
天帝出手引来的动静，不仅是为了配合玄厉的动作掩护桃夭，更是为了在桃夭行动之前, 能多一点压制寒羽。
虽然寒羽肉眼可见的还在变强，但他毕竟还是个半路出家的魔尊, 底蕴比起魔尊时渊来相差甚远, 也就是说，现在是最好对付他的时机。
了解玄厉的人都知道, 战神殿下本命武器是黑龙神弓, 千里之外都可取敌人首级, 最厉害的远程职业。
却从没想过, 玄厉近身战斗的能力也这么出色，对上本就擅长用剑的寒羽，也一点不落下风。
玄厉手中神弓隐去，翻手间变幻成一柄轻剑，转眼就与寒羽战在一起。
“寒羽, 害怕了吗？”玄厉的笑声很是刺耳, “你是不是觉得本殿不应该会这些？这可是没办法的事, 要知道, 这些技巧，还是花不一教我的。”
这一瞬间, 玄厉的记忆有些不真实，他甚至不太确定, 这些技巧到底是曾经失去的记忆中花不一教他的, 还是天衍溯回镜中桃夭扮演的花不一教他的。
太多的记忆混淆在一起, 此时的玄厉精神上承受的压力并不比寒羽轻，但他却只觉得无比的轻松惬意,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归处，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虽然知道玄厉是故意刺激自己，可听了这话，寒羽依然忍不住怒火中烧。
一直酝酿在本命剑上的黑色剑意也终于成型。
巨大的黑色凤凰振翅而出，玄厉也在瞬间化作黑龙腾挪于九霄云上，与黑凤冲撞在一起。
龙啸凤鸣声顿时席卷九重天，巨大的冲击波将远远近近的仙人们掀得七零八落。
身处阵眼中心的桃夭也感受到这冲击波的力量，可她依然八风不动，只专注于手里的动作。
完善一个阵法并不容易，更别说是这么高阶的降魔大阵，为了对付外面的寒羽，她必然更加努力小心谨慎。
听玄厉的意思，这阵法是他亲手布置下的，虽然不是针对魔尊级别的强者，但细节处已经足够精妙，要从这上面修改，对桃夭来说也是一个新的挑战。
其实最合适的还是让玄厉自己进来修改，但桃夭也知道，虽然她现在恢复了花不一时期的全盛实力，也依然不是寒羽的对手。
寒羽仙尊她都打不过，何况是堕魔之后实力大涨的魔尊寒羽。
而且玄厉还没她的手段多。
魔尊什么的，她也曾经见识过不少，更是亲手封印过不少。
多一个寒羽也不算什么。
感受着外面的气息变化，桃夭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她能感觉到，如今玄厉似乎更寒羽势均力敌，甚至还能用言语刺激到寒羽心神的样子，但寒羽的变化大家都心知肚明，时间一久，此消彼长，就算有天帝在身后压阵，玄厉的处境也很危险。
在这样的绝境之下，以玄厉的性格，以及剧情的压迫，说不定一个不小心，玄厉也就原地入魔了。
寒羽仙尊有这个潜力。
玄厉当然也不逞多让。
桃夭张了张嘴，习惯性地想念叨什么，却陡然想起，自家小系统已经不在了。
天降神兵一样的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又悄无声息地消失，改写了她的命运，却没留下一点痕迹。
当最后一道阵法线条在桃夭手中成型的时候，桃夭体内传来一阵空虚感，神魂也撕裂般的疼痛着。
就算有系统用命护着她，寒羽那一掌也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后面接受花不一的力量更有一种揠苗助长的感觉，经脉充盈的同时是各种各样的疼痛。
当然这些对于桃夭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了，不过是一点点疼痛而已。
她用所有的法力，甚至动用本源力量改写的阵法，加强版的降魔大阵，用来对付寒羽，简直是给足了面子。
感受着外面的对阵，玄厉在天帝的帮忙下面前能跟寒羽对峙，寒羽的气势还在节节攀升，玄厉气息未变，可桃夭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虽然不知道天帝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只在玄厉身后做辅助，反正大佬们都有他们的理由，她做好自己就好。
桃夭摊开手掌，一株晶莹剔透的桃花枝在她的掌心成型，她的脸色顿时又苍白了几分，就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当初花不一会牺牲自己，就是因为强大的降魔大阵必须要有祭品成为阵眼，这也是玄厉最担心的，他担心桃夭为了促成大阵，会走上花不一的老路。
但是拥有系统记忆的玄厉，选择相信桃夭。
桃夭真没想过要在这种地方牺牲自己，天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她一次又一次去填这个坑。
不过阵眼还是需要的。
手里这桃花枝，就是她本体的一部分，更是花不一的一部分。
也正是寒羽仙尊浪费无数心神蕴养出来的精魄里，恢复点滴气息的花不一的残魂。这点残魂没有更多的意识，更没有任何记忆，只有本能。
在那时候本能选择桃夭，在寒羽仙尊面前，用它的方式护住了桃夭。
而在此时，这一枝蕴含着花不一残魂的桃花枝，更是桃夭计划的关键。
桃夭喃喃道：“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有着残魂在，降魔大阵能发挥更完美的功效，但也不是非它不可。虽然不至于成为阵眼就像原本的花不一那样魂飞魄散，但是被困在这阵眼当中，就跟被封印在阵法中差不多，不得自由。
桃花枝晃了晃，表示不在意。
虽然它确实是花不一的残魂，但因为太过弱小，又被寒羽仙尊以非常规的手段“喂”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残魂早就不是最初的纯洁，那破破烂烂满是杂质的样子，桃夭看着都不忍心。
成为阵眼的一部分虽然很残忍也很孤独，可对于它来说也无异于一个机会。
桃夭跟它说了，这阵法改造之后，不仅能够完美封印寒羽，还能将寒羽身上的修为抽取，一点点反哺到它身上，助它修炼，炼化残魂上那些原本不属于它的杂质，终有一天能获得真正的重生。
明明原本是花不一的残魂，如今有机会发展成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也是属于它的机缘。
桃夭心疼它，让它感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原本从来未曾体会过这些，更不知道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它在桃夭的识海里呆久了之后，成长也是肉眼可见的。
至少它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并且分辨最基本的好坏。
“就拜托你了。”
桃夭也不再纠结，抬手将那透明如水晶花的桃花枝抛入了阵眼当中。
与此同时，有一道金色的大网铺天盖地的落下，连同玄厉拉开距离之后一道席卷天地的黑色羽箭化作龙形直扑寒羽而去。
寒羽也终于意识到问题不对。
脚下传来巨大的吸引力，让他几乎难以移动半分。
眼看黑色羽箭就要正中目标，原本还在天空中与黑龙纠缠的黑凤再次化作一道虚影落入寒羽手中，剑芒闪现，再次劈散金色大网，也劈开了眼前的羽箭。
那羽箭却一分为二，犹如活物般落入寒羽身后，化作两道灵光。
金色大网的光芒也同时落下，散入周边，点亮一个又一个的阵法节点。
寒羽冷笑：“降魔阵。”
显然没把降魔阵放在眼中。
这里的战斗太过白热化，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只有天帝能遥遥帮忙。
寒羽当然知道战神殿当中有降魔阵，这是天界都心知肚明的事，不然也不会放心把那些被魔渊气息侵染的士兵放在战神殿的医所当中。
降魔阵还是玄厉亲手布置下的，威力如何，寒羽也心知肚明。
连魔尊都对付不了的降魔阵当然也对他无效，最多影响一下他的行动，以他现在的实力，挣脱降魔阵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寒羽不是没想过这些人会增强降魔阵的效果用来对付他，他也看到那些蝼蚁一般的仙人正在外面，在玄鸣和黑甲军的带领下对阵法动的手脚。
可阵眼还在战神殿中，就在寒羽和玄厉的脚下，薄弱的睁眼根本无法支撑强大的降魔阵，只要他稍微用力，降魔阵就会如梦幻泡影一般碎裂。
玄厉抬手抹去嘴角的猩红。正面顶住寒羽的攻击，还要把他留在这里，压力确实挺大的。玄厉现在仙力空虚，体内血气翻涌，再多一会儿恐怕就很难坚持。
也幸好，桃夭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一点。
降魔大阵已经启动，身为战神殿的主人，玄厉能够清晰感知到这里的变化。
“寒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出手增强降魔阵阵眼的强度，这降魔阵就对你没什么用？”玄厉搓了搓手指，像是想要搓掉手指上黏腻的血腥气，“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没有人能靠近，没有人能增强阵眼？”
寒羽确实是这么觉得，也知道玄厉这么做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转移他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可他更知道，玄厉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依仗。
看着玄厉脸上那刺眼的笑容，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其他人是没办法靠近，全都在他神念笼罩之下。但有一个人一直都在这里，也一直都在阵眼的位置。
桃夭。
寒羽还以为玄厉把桃夭送到阵眼是为了保护她，如今看来，桃夭能做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劲的束缚力，并且逐渐蔓延到全身，寒羽黑沉沉的眸子再次被血色侵染。
“玄厉！你居然敢让她在这里献祭！”
他怎么舍得！
第49章 四十九朵花
“献祭？”
“谁说要献祭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引起的共鸣让喧嚣的空气也为之一静。
玄厉对于“献祭”质疑的声音还带着笑意，桃夭突然出现的声音却带着柔软的冰冷，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把这两个迥异的气质糅合在一起。
桃夭出现的方式, 也带着非同一般的惊艳。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伸出一株晶莹的枝丫, 相比桃夭那棵本命桃花树突然成长, 化身参天大树的样子，这枝丫除了看得出是桃花的形状, 却透明得不像是真的, 细节处的纹理都透着精雕细琢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