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饭刚吃完,村里的大喇叭就喊了起来,“所有人到村口集|合,所有人到村口集|合!”
甜水村村口有一大片空地,一般村里面要开大会什么的都在这里。
村民们也习惯了,听到喇叭喊就自发带着小板凳过去了。
赵家一群人到的时候,空地上已经来了许多人。
夏桃扫了一圈,发现连知青们都赶过来了,顿时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旁的赵春晓见到她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立马在人群里搜寻起王娟的身影。
可直到薛主任开始清嗓子,赵春晓也没在知青那边看见王娟。
“咳咳,都安静一下。”
“今天,发生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我们知青点有同志在下工后,偷摸进了仓库,还把好好的农具破坏掉!”
“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农具就是我们手中开辟新田地的武器,现在武器坏了,还是自己人故意弄坏的,我身为咱们甜水村的村委主任,实在是痛心疾首……”
薛主任的话在人群里炸开了锅,特别是知青们,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跟针扎一样!
知青跟村民的关系本来就尴尬,早些年甚至还有点敌视,如今才稍稍关系好了点,现在闹这么一出,只怕很多村民都觉得他们这些知青是不想待在甜水村才整出那些事情!
知青们恼怒极了,到底是哪个人破坏的农具,这简直是在害他们啊!
“主任,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是谁做的,直接叫他出来,我们其他知青可不想为了这个人坏了名声!”
一个男知青站了起来,大声喊着,很快就得到了其他人的应和。
薛主任简直对着不远处的李响使了个眼色。
李响点头,将一直躲在树后面的王娟拽了出去,“去吧,好好做检讨。”
王娟看着那乌泱泱的人,两眼发黑,哭着不想过去,可最后还是捏着检讨书走到了薛主任身边。
“!”
赵春晓瞪着那满头乱糟糟的王娟,顿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时,身边传来了夏桃幽幽的声音,“呀,那不是王娟吗,二表姐,她不是经常跟你一起玩吗?你跟她走得近,知不知道她为啥要破坏农具啊?”
“……”
赵春晓愣住了,随即慌乱地摇头,“我不知道,我跟她没那么熟。”说着,她又故作难以接受地说:“平时她看起来很正常,真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情!”
还挺能装。夏桃冷哼,慢悠悠说:“哦,这样啊,那还怪奇怪的,也不知道她发的什么疯。”
赵春晓目光与夏桃的视线相交,心咯噔一下,立马低下头,难不成夏桃一早知道了什么?
没关系,就算猜到又如何,那是王娟自己的主意,她完全不知情,只能期盼王娟在破坏农具前把那清单毁掉了。
夏桃抱着双臂,冷眼注视着前方的王娟。
王娟在那边念着检讨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可再怎么对不起,事情已经做了,大家对她谴责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到最后,王娟都哭的不成样子。
到底是个女人,还是知青,农具的事情说大也不大,就坏了两把,弄的太过也不好。
最后薛主任出面制止了大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把这件事揭过了。
“行了,以后别再犯了。”
王娟点头,觉得自己没脸了,捂着脸跑走了。
“还有一件事,也趁着今天说一说。”
薛主任又开口提了村民借农具的事情,着实敲打了一番那些不肯归还农具的个别人,最后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眼人群里面的夏桃,算了,今天不太合适,等后面再夸她。
散会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
夏桃瞥了眼那边知青点,所有知青都神情都不太好,这倒是叫她略微有些愧疚。
目光扫过一道修长的身影,后者在一众神情抑郁的人里面显得格外不同,他就像是旁观着,完全是无所谓的冷漠。
夏桃收回了视线,恰好对上赵春晓晦涩的眼神,旋即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二表姐,有什么事吗?”
赵春晓手指都要抠烂了,才忍住怒气,挤出一抹笑,“没事。”说完就逃一般的离开了。
啧。
看来今晚上有些人要睡不着咯。
夏桃坏笑,大腿很快被掐了下,转头就收到了来自姥姥的眼风。
得,老太太够精呀!
第8章
刚到家,夏桃就被赵奶奶拎进了屋子。
赵奶奶把门一关,虎着脸瞪那笑得可怜兮兮的丫头,“行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啊。”夏桃装傻。
“呵。”赵奶奶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肉,“还跟我装傻充愣,长能耐了是不是。”
“哎哎……”夏桃赶紧求饶,“姥,姥,疼疼!”
“疼就赶紧说!”
夏桃见老太太真要生气了,立马怂了,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当然,这其中美化了一番,把自己故意挑衅赵春晓的事情摘掉了。
“姥,我的确没证据证明那个王娟是受到表姐教唆,可要说表姐没在这里面掺和一脚我是不信的。先不说我之前有没有得罪过王娟,就算得罪了,那她也不可能为了报复我,就整这一出,这弄不好就算要被记过的,肯定是有人告诉她今早上的事情,所以她才会觉得,这么做会让我彻底丢了饭碗。”
“早上什么事情?”赵奶奶皱眉问。
“早上我被薛主任训话了,叫我端正态度好好工作。”夏桃说完,看着赵奶奶的脸色,立马补充:“我之前可有好好工作的,还不是表姐今天抽风一样,跑去帮我请假,说我喝多了起不来,薛主任也不会训我!”
“要是我晚一步,还真被迫休息了,后面我跟薛主任好说歹说,他才给我个机会,叫我把库房盘点一遍,明早上给他。姥姥,你说当时在场的就我、薛主任、表姐,薛主任总不可能拿这点小事到处说,那不是表姐告诉的王娟又会是谁?”
她说完,撇了撇嘴,抱着姥姥的胳膊哼唧道:“哼,真当别人都是傻子,算盘珠子隔老远都能听到,无非是想顶替我的工作,她要真想要,跟我好好说,我说不定就让给她了,哪里需要在薛主任面前给我上眼药。”
赵奶奶手指按在她的脑门上,“少说屁话,你这护食的狗脾气,她要了你会真给?”
“嘿嘿嘿。”夏桃贼贼笑着。
赵奶奶无奈叹了口气,其实早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她就猜到这其中会牵扯到赵春晓,但真当听到时,这心还是难受起来。
这俩丫头因为个男知青明里暗里较劲,本想着都把最拧巴的小桃子劝住了,春晓怎么那边自然也就消停了,可现在怎么像是反着来了?
赵奶奶盯着夏桃,沉声问:“你跟说姥姥一句实话,你真的放下孙向东了?”
苍老却锐利的眼睛让一切谎言无处遁形。
夏桃正色:“放下了,今后我缠着阿猫阿狗,都不会再缠着他孙向东,那是赵春晓喜欢的人,我才懒得继续跟她争!”
赵奶奶欣慰地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好,姥姥的小桃子懂事了,你表姐那边,我会去劝,你以后少招惹她点,特别是这段时间,能让一让就让一让,你的这张嘴收着点,知道吗?”
“嗯嗯,知道知道,那懂事的小桃子有一件事想跟姥姥商量。”夏桃眼珠子一转,顺势蹭了蹭赵奶奶。
“想去赶集?”
“不是这个!”夏桃软声说:“是我想搬回去住。”
赵奶奶闻言愣怔了一秒,随即掐着小丫头的脸颊肉扯了扯,“别胡闹,你搬回去,那么大的院子,你自己住不害怕?就算你不怕,我也不放心,万一你头疼脑热的,身边连个人都没,隔壁村的燕妮就是自己住一个屋,都没人发现,后面才烧坏脑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回去自己住!”
“……姥姥,那燕妮是小时候落水才发烧烧坏脑子的,我又不是小孩,都十七了,过完年就十八了,村里多少十七八就当妈的,我就是回去住而已,又不是住在山里面,怎么就不行嘛,姥姥,你就答应吧~”
夏桃使劲撒娇,声音裹着蜜糖要蹭姥姥一身。
只可惜姥姥板着脸就是松口,显然是不信她自己一个人能行。
夏桃知道姥姥疼自己,舍不得也不放心,可有些事情,就是必须要去做。
“姥,我知道你怕我一个人不行,可你看看我现在多大了,马上十八了,还住在舅舅家合适吗?就算现在不搬,那再待下去,待到阳阳哥回来结婚了,那新嫂子住在哪?屋子满打满算就这几间,表姐是因为二舅每年寄钱回来,那大舅妈肯定舍不得她走,可我不一样,我毕竟是外甥女,占着表哥的屋子算怎么回事?”
“到时候与其等着别人开口,不如我先搬走,也落得大家都舒服,况且啊,我也该搬回去了,我爸那一大屋子书,再不晒晒就发霉了,刚好我这段时间,在知青点那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看书了,而且啊……”
夏桃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姥姥耳边,小声说:“我上次偷听两个知青讲话,说是上面要松动了,估计过不了一两年就能恢复高考,那是我爸的心愿,这辈子他做不到了,但是我可以,我想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赵奶奶本来还不为所动,可听到这个,浑身一震,立马问:“你没听错?”
“没,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哪里敢听错,后面我还特意观察了那俩人,发现她们俩时不时抱着书看,这要不是想着复习备考,哪里会这么刻苦!”
夏桃睁眼胡诌,说得有模有样言真意切。
赵奶奶被她唬住了,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点头说:“行,你有这个心,姥姥不会不支持,想搬就搬回去吧。”
夏桃听着心中一喜,眼眸弯弯成了月牙,“谢谢姥姥,姥姥你最好了~”
“少腻歪人。”赵奶奶白了这小丫头一眼,随即开口道:“不过啊,不是现在,你什么时候学会能正经做一顿饭了,什么时候再搬。”
“……”
夏桃下意识地想说自己可会做饭了,可很快就住了嘴。
她会,可原身不会。
原身虽说是生在这七零年代,可十五岁之前,算是在夏母夏父溺爱中长大,根本轮不到原身做饭,后来到了赵家,倒是上手做过一次饭,只是那面条做的,霍霍了一大块猪油不说,面汤还咸的能打死卖盐的,给舅妈高丽心疼坏了,加上她喜欢装好人,索性就不让原身进厨房了。原身也懒,不让做那更好,这厨艺一直没有进展。
所以也不怪老太太要给她集训一下了。
夏桃眨巴眨巴眼睛,把脸埋进了老太太怀里,哼哼唧唧着,“知道啦知道啦,明天就学!”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扬起脸,对着老太太说:“不过我要搬走的事情,姥姥保密,等到时候再说,不然我怕大舅不同意。”
“行,我知道。”老太太嫌弃地点头,当妈的自然知道儿子的脾气。
这大儿子性子倔,爱胡思乱想,做事却顾头不顾尾,现在告诉他,肯定要东想西想,到时候死拦着夏桃不让搬,可等到赵阳回来说媒了,又发现没地方住了。
“那姥,后个大集,我也想去~”
“嗯嗯,赶紧滚蛋吧。”
“嘿嘿。”
夏桃蹦跶着回了自己屋子,想着这么顺利就把老太太说服了,开心的在床上打滚。
很快她就翻身起来,从箱子最里面翻出了一个被毛衣包着的小铁盒。
先算算自己的家当吧,别真一个人住了,三天两头喝西北风。
结果这小盒子一打开,她就傻眼了。
好家伙,夏父夏母这是留了多少东西给原身啊。
“阿嚏!”
夏桃猛地打了个喷嚏,眼见一张票子吹飞,赶紧抓了回来。
这是宝贝,可不能丢。
夏桃仔细看了看那票子,是张粮票,大小有点像后来的纸票,上面底色花纹是橘红色的,大写的数字印得很漂亮。
仔细把那张粮票放回铁盒,夏桃开始清点各式票据,越点越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没想到原身还是个小富婆。
这粮票、肉票、布票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够她一个人两年吃喝不愁。
这还不算那些钱,钱就有八百九十三,这搁在现代肯定不值一提,可在75年,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原本还在想,真的自己过了,每个月的工分够不够自己花,现在看来,妥妥够了!
夏桃会把事情告诉老太太,其实也是想借着老太太的手,先约束一下赵春晓,虽然不知道赵春晓能不能听进去,可就算听不进去,有了王娟这次事情,她应该也会老实一段时间。
“你老实了,我也能腾出精力去碰一碰高丽……”
夏桃嘀咕,想着高丽那张笑眯眯的脸,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比起赵春晓,高丽才是有点可怕的笑面虎。
在原本书中,夏桃确实是一直住到了赵阳回来探亲,那时已经二十四岁的赵阳都是大龄剩男了,一回来就被高丽安排了七八场相亲,后来很快就相看了一位邻村的姑娘,隔了一周时间,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当时也是面临了没屋子住的尴尬局面,赵春晓提议,让赵阳在夏桃的那套院子结婚,这话正中高丽下怀,她本来就想要房子,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默许夏桃住到现在,所以就连哄带骗把夏桃忽悠住了,那时赵奶奶觉得不妥当,可马上都要结婚了,也没办法,只能这么办了。
这一次,不会再让高丽得逞,她要在赵阳回来前,就搬回去住,谁也别想抢走她的房子。
第9章
王娟的事情并没有在村里造成什么影响,无非是茶余饭后多了个谈资,还不如村民归还农具的事情闹腾的大。
一些人听了薛主任的敲打后,第二天就把农具还回去了,可还有几个就装傻充愣就是不还。
夏桃料到了会有人耍赖,倒也不慌不忙,分时间挨个去堵门,上午掐着上工的时间点去,下午就待到饭点也不走,叔叔伯伯婶婶喊着,也不提要农具的事情,就抓着人唠家常,赶她也不走,眼瞅着干活被耽误,还得被蹭一顿饭,那几个人也不敢再霸占着农具了,赶紧把农具给她,叫她快点走。
真的,就差说滚了。
夏桃乐呵呵地抱着农具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夸一句“婶婶做饭真好吃!”
这把人气的,都说没见过这样的。
果然,这对付无赖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无赖!
薛主任听说这件事后,乐的不行,“没想到这丫头还挺精,我还以为她会哭鼻子找我来帮忙呢,没想到自己解决了。”
另外一位赵姓干部也笑了起来,“这事看大不大啊,但在村里面的事情,不都是这种鸡毛蒜皮堆积起来的事情吗,解决的办法千万种,可得看你怎么选择,有些事解决不好了,先不提伤了邻里邻间的和气,就是解决了也要遭人在背后骂脑子打板不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