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这么高兴，她也该开心的。
但莫名的，常洛灵反而更失落了。
她习惯性地又摸到了手机，取出来前她告诉自己，在表演结束前，就看这一次。
最后一次，她简直带着颗虔诚的心按亮屏幕。
没有一条她想看到的。
何境乐呵呵地回到这里，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灵灵，她收了我的票，她来了，她是不是对我也有那么点好感？你答应帮我要联系方式的，我一定好好表现。”何境用力抓着她的手臂道。
常洛灵被念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不住点头：“好啦，我知道啦。”
“对了，谢宜铭呢？”何境忽然道，“他坐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没待她开口，施梦先一步道：“你的舒棠来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说的对，反正今晚我眼里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何境点点头，转身又冲向了那个小窗口。
原本今晚，她的眼里也只能看到一个人的。
可能是谢宜铭之前对她太有求必应，已经让她忘了，他原本是多冷漠的一个人，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并非有多坚固。
可是昨晚他收下她的票时，干嘛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常洛灵用指尖使劲按了按手心，试图捺下不断涌上心头的委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前半部分多是爱国的歌曲舞蹈与诗朗诵，到了后半部分，便是学生们的自由发挥节目了。
而他们乐队的节目，被安在后段靠前的位置。
常洛灵心不在焉地望了多久大屏幕，何境就在窗口旁待了多久。
直到下一个就是他们的节目，两人终于在预备上台的地方集合。
“棠棠身边怎么空了一个位置？我唱完了可不可以坐过去？”何境兴致勃勃道。
鼓手闻声笑着调侃他，而在常洛灵心里，那就代表了一个意思——
谢宜铭还没来。
他说他会来看她表演的。
还说就算她不送票，他也会去，为了她专程而去。
果然都是谎话。
骗子。
“灵灵。”施梦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柔声细语道，“你还好吗？”
施梦关切的眼神，让她的心头抽动了一下。
他们辛辛苦苦排练了一个月，她才不要因为一个外人而影响到整组的表现。
委屈忽而转成动力，常洛灵用力反握了一下施梦的手：“好得不得了。”
上一个节目结束，报幕声毕，在漫天的欢呼声中，四人走上了舞台。
常洛灵多少还是没能控制自己的目光，看了眼那处。
刺眼的空位。
刚刚是最后一眼看手机，她坚持住了。
而现在是最后一眼看那个位置，也没什么难的。
这么多人为他们欢呼，这么多镜头对着他们，她的视野才不能只限于那一隅。
常洛灵用力挥了两下手，回应台下的欢呼，果然迎来了更热烈的反响。
在这之中，甚至还有人喊她的名字。都是些生面孔，或许是从之前的两则帖子认识了她。
不过没关系，今晚过后，他们对她的印象大抵就不是谢宜铭身边的那个姑娘，而是贝斯弹得很帅的那个姑娘。
她会做到的。
一切准备就绪，场馆内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伴着一声鼓响，常洛灵弹起了那段乐史留名的贝斯。简单的RIFF，却缔造了最经典的前奏之一。
带着观众的欢呼，吉他和改编的键盘依次加入，直到何境对着话筒高喊了那句“Pressure”，直接将全场点燃。
尖叫声中，常洛灵忘情地弹着贝斯，高高的马尾随着节奏甩动。眼前的人潮俨然是乌压压的一大片，而不再局限于某一处。
灯光将何境的金发照得更为耀眼夺目，那个台下为感情纠结辗转的男生，此刻成了台上最抢眼的存在。
他的唱腔带着种质朴的感染力，每一声呐喊都是一声拷问，也是一声不甘后的释放。
全场都被他们所带动，有的合唱，有的喝彩，一双双舞动的手臂，汇成了此起彼伏的海浪。
音乐真好，舞台真好。
投入其中，让常洛灵早已忘了那些不足为道的小心思。
歌曲行到间奏，何境忽而退开话筒架，低头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领。
这也是他一早计划好的，昨天甚至还排练过两次。
他想学着原唱那样，在舞台上裸着上身尽情地唱一次，为此，他还在暑假突击训练了两月有余的腹肌，看起来效果显著。
只是千算万算，他算漏了一件事。
之前他脱的都是自己的衣服，一把揪下衣服甩开，大步上前拿起话筒继续唱，八块腹肌在灯光下沟壑分明，看起来确实很帅。
但……演出服的衣领，似乎有些小。
第一次没揪下，何境不甘地尝试了第二次，依然失败了。
他慌张地想把衣服拉回去，可这衣领偏偏卡在脑袋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另三位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台下的欢呼也逐渐掺杂了些变调。
这可是之前千排万练，都没有预料过的变故。
众人面面相觑，但都没有停下手上的演奏。
大家曾经约定过，无论发生了什么，音乐千万不能停，说什么也要演奏到最后。
一位守在架子鼓后，一位守在键盘后。
站在何境身旁的，就只剩常洛灵了。
一股冲动忽而涌上心头，她横跨着上前一步，将狼狈的何境挡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凑近话筒：
“Why can’t we give love that one more chance，
Why can’t we give love give love give love……”
之前和谢宜铭聊天时她没撒谎，她确实不太擅长唱歌。
但有时候，音乐不一定需要太多技巧。
在她的带动下，欢呼声再度响起，连差点乱调的演奏，也更为响亮。
一件上衣忽而打着旋儿从她身后飞去，何境一把接过她手里的话筒：
“And love dares you to change our way of caring about ourselves……”
刚刚的插曲好像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依然是舞台中央最闪耀的那个，歌声响亮仪态放松，舞台就是他天然的乐园。
霎时间，台下的欢呼声达到了全场的最高峰。
而那件衣服也在一片争抢中终于落入人手，那位常洛灵曾经见过，是何境的同班同学。
他高举起手，像挥舞旗帜般挥了挥那件衣服，而后忽然离开座位，一路朝前排冲去。
在众目睽睽下，他将衣服递给了舒棠。
一排排脑袋好像一只只追随太阳的向日葵，在关注着这件衣服的去向。
而常洛灵的目光，却全部锁定在了舒棠身边的那个位置。
她食言了，在演出结束前，她又忍不住看向了那里。
谢宜铭来了。
众人在高呼，在尖叫，音□□过音响显得特别响亮。
而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机械地弹着和弦，目光跨越众人，与他遥遥相对。
他也在看着她。
常洛灵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只知道现在在舞台上，如果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首要的就是移开目光。
刚才她多投入，投入到甚至不知道谢宜铭是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她多少表演。
那她也要保持着刚刚的那份投入，坚持到最后一刻。
何境笑着冲他的同学挥了挥手，大概对方已经完成了任务，让舒棠收下了那件衣服。
但常洛灵不能去看，她的视野可没法控制得那么精准。
她只能望向最远处，继续弹着贝斯，将这首歌来了个完美的收尾。
台下响起一片“encore”声，可惜这里不是独属于他们的live house，四人用力冲台下挥着手，在欢呼声中走下舞台。
所有人都显得格外兴奋，这场演出无疑很成功。
就连中间那个小插曲，都因为常洛灵的救场和何境的完美衔接，反而显得更有特色。
“阿嚏！”何境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到底是秋天了，赤膊还是有些冷的。
鼓手笑着推搡他，常洛灵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还欠何境一个承诺呢。
“等我一下！”她将贝斯往施梦身上一挂，拔腿往观众席奔去。
众人还在讨论着他们刚刚的演出，几乎没什么人在听主持人的串场词。
听他们的评价，何境已经晋升为“那个长得好身材好唱得好弹得好的‘四好’金发主唱”，风头一时无两。
不知道在舒棠心里，何境有没有什么变化。
常洛灵在人群中飞速穿行着，马尾扬个不停。
谢宜铭的目光一刻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无论是她忘我的演奏，还是高明的救场，又包括下场后，一路朝他奔来。
她一路跑到这排，忽而伸出双手，脸上带着招牌的笑容，圆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俏皮的虎牙。
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家里那只活泼的小博美，撒欢儿地跑来要他抱一抱。
谢宜铭默默也伸出了双手——
然后看着她如一阵风般从眼前掠过，抱住了他身旁的那个姑娘。
作者有话说：
迟到还想要抱抱，想得美啦！
*歌词均引用自《under press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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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Luminary”的2瓶营养液~
感谢“一只鱼”的1瓶营养液~
猫猫失抱，得营养液，焉知非福。
猫猫：（孤单抱着营养液）（食欲不振）
第22章
她想听听他的故事。
众人的目光都被常洛灵吸引到此处, 众目睽睽之下，谢宜铭平白伸出的那双手臂显得有几分突兀。
他神色如常，只是嘴角有几不可察的一丝抽动, 欲盖弥彰地垂下手臂扯了扯衣角。
“恭喜你，灵灵。”舒棠结结实实地接下了她的拥抱, “刚刚的演出太帅了。”
“嘿嘿。”常洛灵得意地晃了晃马尾，凑近她耳畔低声道, “那你有没有觉得, 我们的主唱大人也很帅？”
舒棠神色一滞, 末了微微别开眼，笑得有几分少见的腼腆。
虽然她没说话, 但从她的神色里，常洛灵已经意识到十有八丨九有戏。
“如果我们的帅帅的主唱想和你分享一下联系方式, 请问这位大美女愿意吗？”常洛灵趁热打铁道。
“好了啦, 灵灵。”舒棠颇为无奈地轻推了她一下，“给吧。”
最后两个字她念得轻轻的, 但脸上的笑意已经再也止不住。
顺利完成任务的常洛灵松了一口气, 她略略退开半步, 垂下的视野余光里, 无意瞥见手机屏在黑暗里的那荧荧幽光。
拇指左滑一下, 右滑一下，桌面上的十数图标也随之左右移动——
谢宜铭正低头一下下刷着屏幕, 垂下的眼睑挡住了他的眸色, 目之所及处唯一在动的，只有那焦躁的拇指。
常洛灵用力眨了两下眼, 抬起头来。
她转身面向出口, 将将迈开两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常洛灵。”
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自于谁。
她调整了一下五官，以一种礼貌又疏离的表情回身道：“有什么事吗？”
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的谢宜铭，半张的嘴忽而说不出话来。
手里的屏幕还亮着，依然保持在桌面的状态。
常洛灵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去适应，她得在报幕结束前离开，别抢下个节目的风头，还得早些和何境分享这个好消息。
“没事的话，我就先……”
“你刚刚，演奏得真好，唱歌也很好听。”
像是心忧她离开，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谢宜铭，少有地连珠炮似的冒出了一串。
常洛灵的脸上还维持着那客套的表情，但心头忽而有几分发堵。
她不是个记仇的人，也不喜欢让自己长期浸淫在负面情绪里，她还是很想和谢宜铭保持原来的关系。
但是，毫无理由被放了一半鸽子，她也真的很不开心。
眼下显然不是一个适合慢慢追究的机会。
常洛灵想了想，还是果断迈下他给的台阶，又扬起了招牌式的笑容：“谢谢！”
主持人已经在排队下台，新节目的大幕即将拉开，常洛灵话音刚落，便爽快地摆摆手，一溜烟往后台冲去。
她没留意到众人在她和谢宜铭间流转的目光，自然也没留意到谢宜铭长久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沉寂了一冬的坚冰，被春日的初阳普照着，有什么在冰面下汩汩涌动。
常洛灵回到后台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舒棠的联系方式给了何境。
成为新晋校园人气王的对方收到了一串的好友申请，然而他一个都没看，攥着手机就等最特别的那个人，手抖到“添加”都按了三遍。
“你和棠棠怎么说的？
“棠棠怎么回的？
“然后呢？
“然后呢？”
……
在等待舒棠通过申请的过程中，何境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串，逼得常洛灵将舒棠的一句话重复了五遍，还得把她的反应像写作文似的细致描述。
等到常洛灵打死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时，何境开始低头看手机，一遍遍刷新好友提醒。
“其他人你不加吗？”常洛灵指了指那不断往上蹿的红点数字。
“又不是棠棠，干嘛要加。”何境说得理直气壮。
常洛灵“扑哧”笑出了声，这位“大明星”倒还挺从一而终。
这边的任务完成了，常洛灵这才看向自己的消息。
朋友圈又多了一串提醒。
谢宜铭赫然在其中。
五分钟前，差不多是她离开没多久的时候。
她等了一下午的点赞，却在她最不需要它的时候收到了。
常洛灵望着夹杂在一串备注里的那个短促的“x”，嘴角在无意间微微扬起。
她好像还是很喜欢谢宜铭。
何境只在乎舒棠的好友提醒，就像她现在，忽然也看不见其他人的点赞了。
后台本就狭窄，仅有的一块大屏幕被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起，常洛灵踮着脚看了半天也看不到个所以然后，只得沮丧地放弃。
她摸出手机左刷刷右刷刷，不知怎的又摸进了学校论坛。
首页刷新得很快，一眼望去，基本都在讨论今晚的晚会。
《快给我今晚那个金发主唱的全部信息！！！》
这个帖子后带了个“hot”的小标签，表演结束不到半小时，已经盖了数百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