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唐宥……”她莫名有几分歉疚。
唐宥自嘲地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常洛灵有些站不下去了，她扭头看向窗外：“那个，回头我和何境说一声，下次就不来了。”
“为什么？！”唐宥急得抓住她的胳膊，好像她现在就要走似的，“你退了，贝斯谁来弹？”
“你呀。”常洛灵勉强笑了一下，“本来就是你的位置。”
“但你弹得比我要好得多。”唐宥放下手，“你留着。”
她忽然就想起了上次的队内讨论，急匆匆道：“不行，你更不能走。”
“就不能谁都不走么？”唐宥道，“好啦实话告诉你，我和何境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所以来找你告白。”
常洛灵一愣，气得用力拍向他：“你们好无聊啊！”
唐宥没躲，挨了结实的一下：“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我今天不想见到你了。”常洛灵拿起自己的东西，气鼓鼓地往门外走，语调倒是软了点，“下次排练再见吧。“
“好~下次见。”唐宥一抬手，目送着她出门。
墨镜真好，眼睛红了也没关系。
待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唐宥从角落拿起自己的贝斯，孤零零地演奏着。
第一次见她，其实是在大一上学期。
排练散场时，他看到了来接施梦的她。
那时候的她扎个高高的马尾，穿着条背带裤，明明都是大学生了，打扮还格外幼稚。
那张脸也同样幼稚，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分外明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好像也没和施梦聊上什么，但一直是笑着的。
离开时，她挽着施梦的胳膊，一蹦一跳地往楼道走，像只欢脱的小狗。
他望着她的背影，没忍住笑了。
何境就在这时候凑到他身边，冲他挤眉弄眼道：“喜欢上人家了？”
“去你的。”他恼羞成怒地拍了下何境的脑袋，扭头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口。
他那时候真没觉得这个叫一见钟情。
就是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挺可爱的。
可爱到他一觉醒来，居然还想着她。
后来，他想方设法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和班级。
土木的楼和经管的几乎跨了小半个校区，他常常骑着山地车在校内一路狂飙，就为了在下课时分赶着看她一眼。
很多次，当她没有和施梦在一起时，他故意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默默等着她。
有时候，她会看他一眼，但目光又很快掠过。在她眼里的他，和其他陌生同学没什么不同，就是个普通的背景，像那花草树木一样。
更有时候，她还会和他擦肩而过，跃动的发梢偶尔会扫到他臂膀，但再也没有然后。
她果然不记得他。
他有数不清的机会叫住她。
甚至鉴于他和施梦的关系，他们想交个朋友也很简单。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喜欢交朋友，和谁都聊得来，唯独在这件事上，罕有地变得瑟缩。
平生他最讨厌胆小又磨叽的人，现在这个人变成了他自己。
暑假，他的手意外受伤了。
整个乐队筹备了很久的双节晚会，得知这个消息，众人焦急到不行。
“对了，你那个室友，叫常什么来着。”他望向施梦，“你之前不是说她会弹吉他吗，我也是吉他转的贝斯，要不让她来试试？”
他当然记得常洛灵的名字，还很幼稚地在纸上写过很多遍。
双节晚会如期而至，他坐在台下，昂头望去。
她站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在舞台上是那么的肆意张扬，好像天生就属于这里。
舞台走红后，何境主动邀请他一起参加采访。
他本来拒绝了，但想到她也在，最终改了口。
那是他们第一次互相见面。
她终于认认真真看向他，那双可爱的圆眼睛里，盛着一个他，还有一点疑惑和紧张。
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帅气点，或者绅士点，但他也很紧张，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软软的，像什么小动物的毛发。
然后，果不其然被讨厌了。
这无疑是个糟糕透顶的开始，而且，这种糟糕也确实一直延续下去了。
他总想在她面前表现自己，总想耍酷装作没那么在意她，但最后，全部适得其反。
何境告诉他，她喜欢上了所谓的校草。
他见过那个人，以他严苛的审美也不得不承认，那人长得还凑合。
但知道这件事后，他突然觉得那人长得真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是他早些说出口，她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上那个丑八怪？
当何境又告诉他，她是从大二开学开始喜欢时，他懊悔到无以复加。
他错过了整整一年的机会。
无数次，无数次当她笑着经过他身边时，如果他开口说句“同学你好”，事情可能就会不一样。
当他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后，一切好像就开始失控了。
昨天，他和那人狭路相逢。
已经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又或者彼此都对对方恨之入骨，同时挥了拳。
那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酣畅淋漓、毫无保留的一架，有多喜欢，下的手就有多狠。
估计那家伙也一样。
这不仅是一场争斗，也是进攻的号角，彼此都挑明了意图，他不会再退缩。
然后，收获了意料之中的失败。
曲子弹到最后一段。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弹的曲子，那时候，他的技术还很生疏，而现在，他已经能流畅弹完整曲。
其实，那个下午他的心情很不好。和何境的吉他比赛输了，他被迫第一次拿起贝斯。
他磕磕绊绊弹了一下午，结束时，臭着一张脸出门。
暮色中，她突然闯进他眼眸，是那个昏沉午后，唯一的亮色。
最后一次拨弦落下，唐宥拿着自己的贝斯，离开了排练室。
他不会再弹贝斯了。
-
谢义平的这次归国无声无息，就像他上次办完离婚当天出国时一样。
那时候谢宜铭觉得，自己既然选择了跟父亲，多少尽点父子情谊，于是在当晚给他打了通电话。
没人接，后来才知道，彼时他已经坐上了飞机。
周末，谢宜铭惯例回家住，抱着两只小狗在沙发上看电影。
是部动画电影，他不爱看，但是选片时，两个小家伙冲到屏幕前，对着海报上的小狗叫个不停，他只得妥协。
百无聊赖地看到一半时，门忽然开了，他下意识以为家里闯了小偷，正琢磨着拿什么防身时，便看到了父亲的那张脸。
“哟。”谢义平的脚步顿了一下，“怎么多了只小杂种。”
“领养的。”谢宜铭本能地将谢谢抱紧了些。
这套别墅之前多少也算是他们三口人的家，然而绝大部分时间，住在这里的只有谢宜铭和小博美。
两人各自的房产很多，虽说是共同财产，但一早划分清楚，离婚时谁也没占谁便宜。
谢义平大部分时候住在他的女友家，或者把女友带去别的房子里，这是谢宜铭唯一欣赏他的一点，至少他很少当面看到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但如果他知道，谢义平把他当时未成年的儿子也看作了对手，他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次，也不知是谢义平还没交上新女友，又或者是把对方暂留在了大洋彼岸，不愿独对空房的他，终于想起了这处。
他随意在沙发上落了座，小博美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他，但仍然吓得狂吠，一阵风般卷到了另一侧，和谢谢窝在一起。
“这个小畜生，每次见它都鬼喊鬼叫。”谢义平嫌弃地看它跑远。
谢宜铭伸长手臂，安抚着小博美，嘴里开门见山道：“爸，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最后一次回国了。”知道他不会主动服侍自己，谢义平自觉地拿出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水。
爷爷奶奶已经离世，工作重心一早转移，婚也离了，对谢义平来说，此地唯一需要解决的，就剩他了。
谢宜铭“哦”了一声。
“我这边已经帮你找好了几个学校，排名都不错，推荐信也有着落了。你最近先去考个托福试试水。”说完，谢义平抿了口水，似乎有点烫，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谢宜铭看了眼旁边新买的冷水壶，又默默收回目光。
“我不打算出国。”谢宜铭说。
“你这儿有没有冷……你说什么？”谢义平气得猛地把杯子放上茶几，热水溅到他手背，疼得他一缩手。
相较之下，谢宜铭显得过分平静，一只手还有空抚摸两只小狗：“我说，我不出国。”
“你什么意思？”谢义平咄咄逼人地看着他，“我说了以后我不回来了，你听不懂吗？”
“我知道。”谢宜铭面无表情地望着电视上暂停的电影画面，“但我只想留在国内。”
谢义平深呼吸了三口，似乎在竭力压抑怒气。
“你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话？”他问。
“没有，她已经有新家庭了。”
“那你当初说跟我，是什么意思？”谢义平冷笑一声，“你留在国内，我要你有什么用？每年把钱打水漂吗？”
谢宜铭懒洋洋地躺靠在沙发上。
他在思考，思考他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你还年轻。”最后他说，“可以再要一个。”
有阵掌风袭来，谢宜铭眼疾手快，先一步扼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力量之间的博弈。一个人到中年却尚且力壮的男人，和他那身心都终于成熟的儿子，彼此青筋爆凸，一条粗糙泛黄的臂膀，被攥在雪白修长的五指内。
最后，到底还是新生占了上风。
谢义平苦笑着卸了力，像个木偶般被对方警惕地又抓了几秒手臂，五指松开时，臂膀上留下了四道白痕。
“你别后悔。”他说，“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
“您已经给的够多了。”谢宜铭冲着他礼貌地笑了一下，“我不会还的。”
谢义平被气到牙齿打颤，一字一顿道：“滚出我的房子。”
“您好像忘了，这套房子一早过户给我了。”
或许因为最讨厌的人在这里住过，两人谁都不想要，达成共识给了他。
望着谢义平摔门而去的背影，谢宜铭面色平静，拿起遥控器继续播放电影。
小博美开心地叫唤了两声，谢谢也有样学样地哼哼着，谢宜铭微笑着将小博美环抱到另一侧，继续一手一个搂着它们看电影。
-
常洛灵最近过得有些迷糊。
暂时没有学业的压力，排练也还算轻松，刚好让谢宜铭见缝插针地往她脑子里钻。
那个夜晚在她的脑海里重播了无数遍，随着时日变迁，每个细节不但没有模糊，反而更加清晰。
因为他的鼻息，而比其他地方更为温热湿润的右颈；迎面的风扑来，撞上他的温暖，被一秒化解；还有他开口时，从背脊传到胸腔的共振。
全都恍如隔日。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她每日例行的回想。
来自“x”。想来想去，她觉得再多的备注，都不如这个字母来得巧妙。
这位未知数先生自从那天后，除了早晚安就没给她发过消息。算是彻彻底底遵从了他当时的约定，给了她完全的冷静空间。
现在，未知数先生显然是觉得这个时间足够了。
【x：你冷静下来了吗？】
【常洛灵：我冷静下来了，可是……我觉得有一点点不公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出了下一行字。
【常洛灵：你都没有认真追过我。】
有好多次，她冲动之下都想抓起手机，发过去一句“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在一起吧”。
但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潜意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直到昨天，她终于领悟过来——
好像一直都是她主动追谢宜铭，她也想被他好好追一回嘛。
对，就当是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的惩罚。
酷女孩的心意可是变得很快的！
未知数先生在输入了。
常洛灵双手托腮，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咻”，新消息出来了。
【x：那从今天开始，常洛灵同学，我可以正式地追求你吗？】
作者有话说：
开启小学鸡追妻。
不对，应该是小学猫XD
第49章
菜鸡互啄。
常洛灵迷惑地看着这条消息。
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征求意见的啦！
毕竟, 当初她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既然追求公平，那就得对两个人都公平。
她想想，吐了个泡泡过去。
既不能表现得太开心, 也不能置之不理，这样就很合适。
但是未知数先生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
【x：不行吗？】
【常洛灵：？】
不过仔细一想, 她之前吐泡泡的那些场合，好像是很容易被误会。
她赶紧补了一句。
【常洛灵：可以。】
【常洛灵：笨蛋！】
理解能力都这么差劲, 追人该有多糟糕啊。
虽然,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优秀地追人。当初她对谢宜铭, 其实也算不上光明正大的追求，而且, 全凭着一股莽劲。
回头对比下来，谁更糟糕还说不定呢……
【x：明晚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嗯, 非常常见的追人套路。
【常洛灵：我看看课表哦。】
一个多月的课上下来, 她对课表早已熟悉，但她还是在心底倒数了一分钟, 才继续输入。
【常洛灵：没有课, 可以。】
要矜持。这也是吴絮教她的。
比如她之前强吻人家, 就是个很不矜持的行为。可是, 那么好看的脸、那么好亲的嘴巴近在眼前, 她真的不是什么克己圣人。
只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拿拿腔调了。
“絮崽。”对话结束，她抬手戳戳对面的吴絮, “你的那些男朋友, 一般都是怎么追到你的呀？”
吴絮回过身，手里还拿着一柄小镜子, 懒洋洋地戳破道：“谢宜铭要追你？”
“唔……对。”常洛灵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男人追人都很无聊的。”吴絮放下镜子, 又开始欣赏美甲, “吃饭逛街送礼物，无外乎这三个。有没有诚意，就看他花的钱多不多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