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也会看人不爽……”常洛灵感到很新奇,“那你对我第一眼是什么感觉?”
“你么?”谢宜铭认真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挺可爱一姑娘,就是太自来熟。”
“我要是不自来熟,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熟起来呀。”常洛灵感慨道。
“所以,谢谢你。”谢宜铭轻轻揉了下她的发,没待她反应过来,一脚油门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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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冷战就此默契地划上了句点,又一个周末,谢宜铭忽然约她一块儿去踢球。
【常洛灵:你居然会踢球!】
【x:不会。】
【x:你可以教我吗?】
常洛灵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来那些教程上,怕是少有约对方去踢足球的,那应该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了,可不比那些千篇一律的电影吃饭好得多么。
为了这次约会,常洛灵特地托父母加急把从前的装备寄了过来。
她的身材初中后就基本定型,穿上当年的球衣也依然合身,球衣正面印着她效力过的省队LOGO,背后印着她的名字——“CHANG L.L.”。
想起当年飞奔在绿茵场上的时光,再度站在这里,她有些恍惚。
谢宜铭包下了一整个球场,她漫步在空阔的草地上,忍不住道:“谢宜铭,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很大的、能影响一生的那种决定?”
虽然她从不后悔当年放弃足球走文化路,但每每记起,还是会想,如果走了另一条路,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有。”谢宜铭不假思索道。
“是什么?”
“前段时间,我告诉我爸,我不打算出国了。”
常洛灵惊得停住了脚步。
关于他出国这件事,始终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偶尔会忽视,但提起来就会痛。
而现在,谢宜铭把它拔除了。
可还留下一个洞,装下她的小小顾虑:“是……因为我吗?”
“是,也不全是。”谢宜铭看向她,笑得很温柔,“因为你,让我想通了很多事。过去无法改变,以后的日子,我想遵从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并且努力不要再推开明明很珍惜的人。”
常洛灵听懂了。
她闭上了笨笨的嘴巴,走上前,抱住了他。
隔着贴身的球衣,他的身躯异常滚烫,好像有火在烧。
虽然她很多年没踢球了,但教教谢宜铭这种纯粹的新手,还是绰绰有余。
对于普通人来说,别提什么传球过人了,哪怕大大的空球门就在眼前,都很难踢正。
数脚打飞加上两脚门柱后,谢宜铭站在点球点后,满脸的绝望。
见他少有的吃瘪模样,常洛灵乐到不行,蹦跳着上前,大力抽射破门。
嗯,还是有三分当年的风范的。
射门不行,那就练传球。
常洛灵一脚慢速球趟过去,谢宜铭伸脚去接,却眼睁睁看着那球自自己鞋面上滚远了。
几次下来,谢宜铭球是没接到一个,追球倒是追了大半个球场。
“好啦。”见他出了一身的汗,常洛灵拽住他,“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穿上球衣,就不在乎什么脏不脏了,常洛灵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着懒腰躺倒。
她呆呆地望着被观众席围起的四方天空,有浮云悠悠然飘进,又缓缓飘出,一派惬意。
“小时候,我就好喜欢躺在草地上看天空,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特别快乐自在。”常洛灵喃喃道,“不过,小学时的球场是天然草地,好多小虫子,每次叮得一身包回家,都会被妈妈骂。”
谢宜铭陪着她躺在草地上,侧身看向她,耐心听她说话。
“我还记得我决定离开省队那天,教练一直在劝我。最后见我去意已决,他和我说,常洛灵,你这个性格,哪怕不踢球,在别的方面也能做得很好。”
常洛灵也侧身面向他,距离之近,让她开口时愣怔了一下,不过她还是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你这么了不起,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会有一番成就。”
谢宜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半边脸压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有些冒尖的草叶扫上她的脸颊,一片青翠中,是她如墨的双瞳。
至天真、至纯洁,却又至坚韧、至无畏。
彼此呼吸交错,中间那一小方草叶随之左右温柔摇曳,携着对方的气息划过这处,又带着回应倾向那侧。
谢宜铭略略昂起下巴,拨过了那一小块草。
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rubyyyyy”的一个地雷~
这次桌上有一个地雷,扔下它会导致……
猫猫:(依然没听完)(猫爪一拨)
第三次大爆炸后,宇宙诞生了一条普世准则:请让球状物远离猫科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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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里向外,逢著便杀”引用自《临济录》
第52章
“多了一位女朋友!”
他凑近的那一刻, 好像在播放一帧帧慢动作。他的五官逐渐靠近、模糊,真实的触感袭来后,便直接按下了暂停键。
常洛灵双睫微颤, 闭上了眼。
她听说,这个时刻是要闭眼的, 至于为什么,似乎谁都有谁的道理。
于她来说, 剥夺了视觉后, 触觉和听觉在成倍放大, 她成了一个敏丨感的盲人。
鼻腔内充斥着他的气息,唇瓣上是他温柔的碾压, 上次她的吻太拙劣,可怜对比之下, 谢宜铭也并没有取得优胜。
但是,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笨拙也是一种可爱。
少顷后, 谢宜铭小心翼翼地撤开。
彼此的五官都在对方眼里渐次浮现, 安静地对望, 一切回到了这个吻之前, 仿佛中间那段插曲被巧妙截去。
但截去那一段, 终究是衔接不上的。
起伏的胸腔之下,呼吸开始变得绵长、悠远。
谁该开口说第一句话, 成了巨大的难题。
两人都有话想说, 又都不知如何开口。
到最后,是常洛灵先笑了。咧着嘴, 露出半颗尖尖的虎牙。
谢宜铭随着她弯起嘴角, 伸手一点点拨开她面颊散下的发, 轻轻地,在她额前落了一吻。
比刚才要轻要短,却更凝重。
“常洛灵。”他说,“我好喜欢你。”
漂泊无定的小舟,终于遇上了靠岸的港口,不必一世浮沉。
这场足球教学,最终还是变得虎头蛇尾。
休息完后,常洛灵本想再教教他,可怜刚起身就一阵腿软。一脚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跑跳都变得绵软,更别提踢球。
大概因为,心先一步飘了起来,悠悠然的,连带着手脚都不自然了。
“我好开心哦。”回去的路上,常洛灵道,“比之前收到那么多礼物,吃好吃的,要开心得多。”
谢宜铭单手把着方向盘,闻言,拇指轻轻摩挲着盘身:“可是,我还是想送你东西怎么办。”
他虽然没再送,但是家里的某个角落,悄悄堆起了几个包装盒。
自从有了目标,那些广告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意义,想象着会有一个人适合它,便停不住下单的手。他像一个乍富的人,天天消费排遣兴奋,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很有购物欲的人。
但身边姑娘的为难,也是实打实的。
她皱着张脸,格外严肃地看他:“不行不行,我真的不可以再收,已经还不起了。”
谢宜铭笑出了声:“也没让你还啊,是我喜欢送。”
“那也不行。”常洛灵使劲儿摇头,“我不喜欢。”
谢宜铭闻声不说话了,一秒枯萎下去。
常洛灵用余光瞥他,看他这副不开心的模样,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你别生气嘛……”常洛灵轻轻戳戳他肩膀。
没理她。
“要不……你一年送我一件?”她犹豫道。
谢宜铭依然没理她,但嘴角微动。
她只得退步道:“半年一件?”
他眨眨眼,依然不说话。
常洛灵深吸一口气:“那,一个月一件?再短的话,就算了,我一件也不收了。”
“好。”像是怕她反悔,谢宜铭一秒应道。
说完,他终于没忍住笑了,眼角眉梢都写着得逞的开心。
常洛灵看着他笑,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可她还是觉得,这人好奇怪,哪有喜欢给别人一个劲花钱的。
不过,回头想想,她对凶凶好像也差不多。
看到个小球,觉得它会喜欢,买;看到件小衣服,觉得它会合适,买;当初父母认为反正是田园猫不娇气,买点普通猫粮就好,她自个儿拿出压岁钱和零花钱补贴,给它上了最好的猫粮。
虽然她没什么钱,看起来花的数目不多,但,那种总爱为喜欢的对方花钱的心,应该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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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铭这个人,某些时刻充满了歪理。
比如没两天,她就收到了他送来的一台无反相机。
“可是你这个月已经送过了呀。”常洛灵道。
而且,还是一行李箱的礼物。
“那是在你说那句话之前。”谢宜铭振振有词道,“一切从你说完后重新开始计算,法不溯及既往。”
常洛灵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坏家伙,就欺负她嘴笨。
她只得收下相机,忽然想起,他们好像确实还没有一张正儿八经的合照。
“那我们来自拍一张吧。”
常洛灵说着,踮脚靠近他肩头,对着镜头咧出八颗牙,“咔嚓”声响,留下了这部相机里的第一张照片。
对焦没对好,照片有些糊,晕开了两张笑脸,让她想起了那张因为害怕手抖而同样拍糊了的照片。
但那时候,她只敢和谢宜铭的背影合照。
定格那瞬间,他略略侧头看向她,是发现了吧。
发现了她偷拍他,或许,还发现了更多。
谢宜铭总给她送礼物很愁人,但更愁人的是,谢宜铭的生日要到了,轮到她来挑选礼物。
从小到大,她算是个送礼小能手,总能给对方挑出称心的礼物。可遇上谢宜铭后,她感觉自己要折戟了。
谢宜铭喜欢什么?
在她印象里,谢宜铭是个近乎无欲无求的存在,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对一切都不够热衷。倘若买些实用的,以她的经济水平,简直是让他被迫生活降级。
再怎么纠结,这天也如期而至了。
谢宜铭生在立夏,对于他这么一个冷漠疏离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个颇有反差的时节。
正值周六,不出意外,他应该在自己家里。
常洛灵给他打了通视频电话,接起一看,背景果然是他家。
“你一个人在家吗?”常洛灵问。
“对,怎么了?”
“没事啦,我想看看小博美和谢谢。”常洛灵找了个借口。
谢宜铭的目光越过屏幕,对着镜头外高喊了两声。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涌进他怀里,对着屏幕“汪汪”叫个不停。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常洛灵在这头一阵傻乐,冲这个挥挥手,又冲那个点点头,“对啦,你今天一天都在家吗?”
“是啊。”
“我晚点可以去你家看看它们吗,好久没有撸狗了。”常洛灵对着镜头屈屈五指,“有点儿手痒。”
谢宜铭闻言笑道:“没问题,几点来,我去接你。”
“不用啦不用啦。”常洛灵赶忙摇头,“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你多陪陪它们。”
按照常洛灵的计划,她本想下午带着礼物去他家。
可辅导员临时派了紧急任务,等她忙完时,天已经擦黑。
错过了一整个白天,再也不能错过最后的夜晚,常洛灵马不停蹄赶到了他家。
院门没有锁,还是那副荒败的模样,在月光映照下,竟还有几分阴森。
好在屋内的灯光是亮堂的,间或还能听见两声欢脱的犬吠,让它平添了些生气。
常洛灵不安地上前按响门铃。
门很快打开,第一个进入视野的不是谢宜铭,而是从门缝蹿出来的小博美。谢谢也紧随其后,对着她狂摇尾巴。
“好可爱哦。”常洛灵雨露均沾地都摸了摸。
“它们等了你一天呢,可想你了。”谢宜铭将门彻底打开。
“其实我想早点来的,可是学校突然有事儿。我想快点忙完,结果越急越出错,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常洛灵苦着脸絮叨。
谢宜铭笑着拍拍她发顶:“没事儿,来了就好。”
“那……”常洛灵没急着进屋,而是将背着的那只手移上前,“当当当当~生日快乐!”
一盒蛋糕出现在两人之间。
谢宜铭惊喜到睁大眼,不住不住地看它,仿佛那里面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常洛灵也笑眯眯随之看去,却霎时傻了眼。
似乎是结束任务跑去打车时太着急,蛋糕一路颠簸,被碰得不成样子。
“啊……怎么这样。”望着它一塌糊涂的模样,常洛灵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它本来很漂亮的,是我太粗心了,你第一个生日,我就又是迟到,又碰坏了蛋糕……”
“它现在也很好看啊,只要是你送的,都好看。”谢宜铭接过蛋糕,顺便将她揽进屋,“我真的很惊喜你能来给我庆生,哭什么啦,作为寿星,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希望你开开心心,不要自责。”
被他这么一说,她本来还噙在眼底的眼泪,反倒夺眶而出。
常洛灵无措地横臂抹掉,仰头望向他,努力咧嘴笑了一下。
眼眶还红红的,映着灯光,异常闪烁。
蛋糕的奶油虽然糊了大半,但回头拿刀抹平整些,倒也有些印象派的风格。
到底是个整生日,常洛灵一根一根认真给他插了二十根蜡烛,又挨个儿点燃。动作慢了些,点燃最后一根时,第一根蜡烛已经烧了一小截,看起来参差不齐。
怎么越是想认真做好一件事,就越是不顺意。常洛灵郁闷得不得了。
可抬眼看去,自从她到来后,谢宜铭的笑容就没敛下,满眼满眼都是幸福。
常洛灵看着,忽而也没那么难过了,小跑着去关了餐厅的灯,拍着掌走回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光中,谢宜铭双手交握,闭上眼认真许愿。
对于这个十年一度的整岁生日,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希冀。一早他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祝福,母亲也给他发了一条,并转了个大大的红包。
他似乎不缺朋友,不缺钱,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