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能力反抗,但他们至少能做到不泄露英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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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君燃并不知道自己被村民当成了惩处恶人的“英雄”。
他抱着小姑娘在路口左拐后,被一妇人拦住了去路。
“小兄弟,这姑娘病的不轻哟。大娘我略懂医术,你要是不介意,就到我家去,我帮她瞧瞧病。”
池落迷蒙中听到有人说话,又听到那人会医术,心中大喜。她强打精神睁开眼,先看到了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又偏头看到了前方拦路的妇人。
妇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略显臃肿,上着红袄,下穿绿裙,看起来倒是十分面善。
妇人见她醒了,温和地询问说:“小姑娘是不是受了伤?若伤口感染,可得及时处理啊。”
池落微微颔首,又转头去看少年的脸色。“你带我去看大夫好不好?”她见少年不答应,以为他不想救自己,便又软了声音请求:“求求你。你放心,病好后我不会跑的。”
少年没有立刻答应,隔了一会儿才点头同意。
池落安心地合上双眼,往少年怀里蹭了蹭,算是表示自己不打算“逃跑”的决心。
妇人的家不在村子里。她引着二人朝与关宁庄相反的方向走,顺着小路去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
山上种满高耸的竹子,在这冬天已经枯萎了大半。妇人领着二人进了竹林后七拐八拐,才终于到了她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面有三座不大的竹屋。两座紧挨着朝南,一座朝西。
妇人唤出家里的男人,让他去烧几桶热水,然后引着二人去了朝西的竹屋。屋子里外隔了两间,她让少年把小姑娘放到里间床上,先查看了小姑娘身前的伤。
妇人看伤时,烛君燃就挨着床站在池落旁边,寸步不离。
“小兄弟不要担心,她的伤不严重。我待会给她敷上药,等到明天若是烧退了,人就没事了。”
妇人出去一趟,很快又拿着草药回来。
烛君燃闻着那草药的味道,没觉出异常之处,便没有阻止妇人上药包扎。
处理伤口时的疼痛让池落醒了过来。
她向妇人道了谢,又看向少年的方向,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还在为毒咒的事生气,也觉得没必要向少年道谢。
为池落治伤的妇人自称孙娘子,因不喜热闹,和丈夫李兴搬来了这竹林中居住。她留二人在此小住几天,让他们等小姑娘伤好了再走。
池落很想直接答应,但一想到自己小命还攥在少年手里,只能主动问他说:“我们能在这住下么?”
小姑娘虚弱无助的声音中满含期待之情,烛君燃勾了勾唇角,反问:“你喜欢这里?”
“嗯?”池落微微愣住,觉得少年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跟在外面风餐露宿比起来,肯定还是在这里养伤比较好。“我难受,想在这休息几天。”
少年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复又说了声“好。”
孙娘子瞧见二人的互动,笑着打趣说:“小姑娘,这是你兄长还是未婚夫婿?对你可真是好。一路抱着你找大夫,把人急的哟。”
池落才不信少年会为她的病感到忧心。
他在她跑路时故意折磨她那么久,让她痛不欲生,只为等她自己回来。
那时候少年一点没心软,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担心她的伤病。
他不想让她死,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池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受少年胁迫,便对孙娘子解释:“孙大娘,我叫落落,他不是我兄长,他只是,只是我邻居家的哥哥。你叫他……”
余光瞥到屋内随处可见的竹制品,又想起少年一身玄衣,她眼睛一转,接着说道:“大娘你叫他玄竹就好。”
玄竹,是她随口给少年取的名字。少年不可能告诉她他的身份来历,她便自己编一个,好方便以后回答别人的盘问,也方便二人隐藏身份。
烛君燃一挑眉毛,并不反感小姑娘取的名字。
“邻居家哥哥啊,那你们郎才女貌,可算是青梅竹马了哟。”孙娘子看出来少年不好相与,便只和池落说话。她见少年和小姑娘之间似乎有话要说,没多久便寻了个理由先离开了。
孙娘子一走,烛君燃便没什么表情地朝小姑娘开口:“玄竹?”
“玄,黑色,竹,竹子。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个。”
“为什么用这两个字?”
表里如一的黑竹子,从里到外烂透了的坏人,这名字和你多配。
池落当然不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只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什么,就忽然想到的。”
烛君燃知道她没说真话,但也没再逼问。一个名字而已,他不在乎。
池落身体还很虚,她不怎么想和少年聊天,就闭上眼装睡养神。
没过多久,孙娘子和丈夫李兴带了热水和换洗衣物进来。
李兴是个矮小壮实的男人,跟孙娘子差不多年纪,皮肤黝黑,笑容淳朴。
孙娘子上下扫了眼少年和小姑娘身上沾血的衣服,笑眯眯地开口说:“落落,我这有我和你李大伯年轻时的衣服,你们要是不介意,待会洗个热水澡换上吧。你身上这衣服太潮湿,穿着容易冻坏身子骨。”
“谢谢大娘大伯。”池落从自己腰间的钱袋里拿了些钱给孙娘子。她还不懂这里的货币怎么算钱,怕给少了,就把其中一个钱袋里的货币都给了出去。
孙大娘也不客气,面露喜色收下了。
池落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又对孙娘子恳请道:“大娘,我身子不便,你能留下帮我么。”
孙娘子答应后,池落又拽了拽立于床前的少年的衣角:“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沐浴更衣。”
少年没动:“我为什么要走?”
“你……”池落又惊又气,一口气没喘匀,咳了几声。她咳嗽的时候扯到伤口,就更气了。
孙娘子忙打圆场:“玄竹啊,男女有别,女孩子家的身子不能随便看的。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大娘我肯定照顾好落落……”
她还欲劝说,却听少年冷然出声:“我看不到。”
池落任命般叹了口气,不再和他理论。湿衣服穿在身上的确冷,更何况衣服上满是血污,她早就受不了了。
她在孙娘子的搀扶下坐起身,犹豫过后还是推了少年一把:“那你去墙边站着,背过身去,不准回头。”
这一次少年没反驳,起身去了房间的另一边站定。少年背影修长,一身玄衣,倒真和池落取的名字很相配。
一阵OO@@的脱衣声从身后传来,烛君燃听着那些声音,并未生出任何异样感觉,也不理解“男女有别”的真正含义。
衣衫脱落后,小姑娘身上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让他赫然一怔。
自光明宗的囚笼出来后,他在人间过了十年。
这十年里,他闻到过很多气味,但唯有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是独特的,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偶尔小姑娘动作时牵动伤口,会发出低低的闷哼,其他时候,安安静静,只余水被撩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本文仙侠世界的世界观私设较多,随着故事展开,大家慢慢会加深理解~
感谢读者“滴滴滴”灌溉营养液~
第13章 滥杀无辜
池落其实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有身体接触,因此在孙娘子的搀扶下进了浴盆后,其他事便没再让人帮忙。
刚巧李兴在外面唤人,孙娘子就先出去忙了,说是过会儿再进来帮小姑娘换衣服。
有异性在场,池落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后来温暖的水冲散了身体中的寒意,她便舒服的什么都不想了。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她还从未有过这样惬意的时候。天黑有灯,不用挨冻,柔软的床铺舒舒服服。
孙娘子离开后许久都没回来。发觉自己又开始犯晕后,池落想换好衣服出去,却又没多少力气。
“喂,玄竹。”她朝着少年的背影开口:“你能出去帮我叫一下孙大娘吗?”
“叫她做什么?”
提起孙娘子时,少年的语气很不好。池落以为少年对谁都是一副臭脸,并没有多想,只耐心解释:“我想让她扶我回床上休息。我的伤口刚处理好,不能做大幅度动作。”
少年沿着墙边出了房间,始终背对着沐浴中的小姑娘。
池落对此感到十分欣慰。至少,少年在某些方面不像云翎宫的人那样坏。
可没过一会儿回来时,却只有少年一个人。他神情冷峻,脸色很不好。
池落对上他的正脸,哪怕知道他眼睛看不到,也不禁有些别扭地红了脸颊:“孙大娘呢?”
少年没回答,脚步继续向前。
“喂,你别过来……”
池落睁大迷蒙的眼,看着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就想往水里躲。但顾及到自己的伤口,只得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去抓搭在旁边的浴巾和衣衫。
她动作时不小心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的差点叫出来。但人快到跟前了,她来不及看伤,慌乱中只抓到了白色的长浴巾。
“你离我远点!”
小姑娘刚用浴巾裹住自己的身子,就被少年揽过腰打横抱了起来。
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沾着水,很快浸透了少年单薄的玄衣。那浴巾下面只堪堪盖住大腿,小姑娘纤细白皙的小腿悬在半空,腿弯处被少年抱住,很快染上了一片绯红……
到了这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池落一手死死拽着浴巾,情急下打了少年一巴掌:“你做什么?放开我!”
她正处在气头上,又惊又怕,这一下几乎用上了全部力气,打的少年脸偏向一边,嘴角都溢出了一丝鲜血。
池落打完人就懵了。
少年从没计较过她言语上的冒犯,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少年本质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个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妖魔。
他之前不杀她,不代表永远不杀。
池落忐忑地盯着少年脸上的神情,不挣扎了,也不说话了。
少年舔掉自己嘴角的血,微微蹙了蹙眉。他脸上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清冷中略带阴郁,叫人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
“我……”池落想解释,又不知该说什么。打了就打了,要不是担心被杀,她肯定还会多打几下。“是你先欺负我的,我这是自卫,你不能杀我。”
少年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小姑娘走到床边,把人平稳地放到了床上。
做好这些后,他便背过身去在床边站定,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原来他只是想送她到床上休息?池落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少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少年明明几次三番想要杀了她,偏偏有时候又对她还算不错。她实在不知道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换洗衣物放的离床有些远,池落拉了拉少年的衣角:“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在你左前方的架子上。”
接过少年递来的衣服,她说了声“谢谢”,想想又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少年没回应,池落也不再理会他。真要论起来,也该是少年跟她道歉,所以道歉的话她才不会说第二次。
换好干净的衣服后,池落已经累到没精力猜测少年的想法了。她去到床里侧躺好,盖上被子,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人睡着后,孙娘子才赶过来。
她见小姑娘已经睡下,又见少年左脸红肿,不禁一脸诧异。
她收拾好东西,想和少年搭话,但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少年一声低斥给吓了出去。
“滚。”烛君燃呵退孙娘子后,拿手试了下小姑娘额头的温度。还有点烫,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小姑娘打他那一下,他本想怒来着。但他还没做什么,怀里的人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让他莫名没了火气。
弱成这样,不管他做什么,小姑娘都承受不住。
“别过来,走开,离我远点……”床上的人忽然开始大喊大叫,仿佛陷入梦魇般,手撑开被子,无助地挥舞。
烛君燃抓住小姑娘的手防止她乱动,又欺身而下,附在她耳边低语:“让我走?你连打算害你的人都认不出,还妄想一个人活下去?”
睡梦中的小姑娘自然听不到他的话,但却在他靠近后安静下来,反握着他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烛君燃任由小姑娘抱着自己的手,干脆躺到她旁边,守着人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又试了下小姑娘的体温。
烧退了,说明小姑娘已经没事。那有些人,就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
他从还在沉睡的小姑娘怀里抽回自己的手,下床离开了竹屋。
烛君燃的听力很好,他还未走近孙娘子夫妇住的竹屋,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夫君,那少年不待见我,我不敢过去。”
“你不进去怎么能确定小姑娘已经没事了?你要想想清楚,咱们带个病死的美人回去可不能将功补过。人必须是活的!”
“我把咱俩手里最好的药都用上了,她肯定能痊愈……”
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们已经从窗户敞开的缝隙里瞥到了站在院中的少年。
少年还穿着昨日那身带血的玄衣,面冷如霜。
他们拿不准少年有没有听到,满脸堆着笑出了竹屋。这么远的距离,按理说是听不到的。
“小兄弟,你大清早的站在这做什么?可是落落醒了?正好我去帮她换药……”
经过少年身边时,孙娘子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眼睛圆睁,一动不动。
少年动作极快,快到叫人看不出他是怎么出手的。
孙娘子被一下拧断脖子,头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刚出房门的李兴脚边。
几张符咒在少年身边炸开,却对他毫无影响。他甚至极其轻松地接住了其中一张符咒,从容优雅地捏在指尖,放到鼻尖嗅了嗅。
李兴后悔了,万分希望孙娘子没带少年回来。
他们本以为少年和小姑娘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少爷小姐,谁曾想这少年虽凡人之躯却拥有世间罕见的法术。
那绿色符咒在少年手中燃烧起来,幽蓝的火焰跃动着如同妖冶鬼魅,散发着远高于符咒本身的灵气波动。
李兴浑身哆嗦着,转身就跑。但他只动了一下,就“啊”地一声大叫,猛地栽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幽蓝的火焰吞噬了一半。
那少年还站在院子中央,自始至终没有换过位置。
李兴不顾一切地往院外爬,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少年不急不慢地走过去,不顾李兴的哀求,残忍又阴狠地笑了下,随后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
没用的人,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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