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见了满是心疼。
既心疼郡主,也心疼小县主。
郡主冒着生命危险诞下小县主,却因为王爷的案件忙得没有时间见一见小县主。而小县主才刚出生没多久,也很少见到自己的娘亲,想一想也是可怜得紧。
金儿合起手掌向上天祈祷,盼着老天爷能开开眼睛,能让王府的劫难快些过去。若是能换得王爷郡主与小县主的平安,叫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献上自己的生命。
直至第三日的清晨,长平侯的回信才到沈柒音手上。
她打开朱展鹏亲自写的信件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随后指尖渐渐开始发抖,薄薄的纸张被沈柒音捏到变形。
“郡主,长平侯如何说?”
长信见到沈柒音的面色有异常,连忙问道。
沈柒音将信交给长信,长信接过来,皱着眉头看了一遍。
“……郡主,接下来该做什么?”
沈柒音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长信以为沈柒音不再说话的时候,沈柒音突然转过身来拉过他的手腕,然后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
长信抬眼看着沈柒音,“那王府内……”
沈柒音摇摇头,“去吧。”
长信抬手抱拳向沈柒音行了一礼,随后利落地从窗子翻了出去。
金儿端着甜乳进来,就见到沈柒音又对着窗户在吹风,连忙将甜乳放下,上前将窗子关了个严实。
“郡主,您虽然恢复的得好,但到底是没有出月子呢,还是别吹风了。”
沈柒音仍由金儿将自己扶至小榻上,“金儿。”
“嗯?”金儿抬头,“怎么了郡主?”
“若是此次为父王翻案失败,你与长信定要带着小宝离开。”
金儿闻有些无措,“您在说什么呢!我们不可能失败的!”随后握住沈柒音的双手,\"郡主,是金儿这几日嘴太碎了,总是不相信您的判断,都是金儿不好!金儿以后都听您的,您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啊!\"
沈柒音摸摸金儿的脸,“我没有灰心丧气,只是万事皆有可能。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作为睿亲王的女儿,定然义不容辞冲在前头,到那时候,小宝便交给金儿了。”
金儿闻言又开始掉金豆子,“金儿明白的,郡主您为了王爷定然是会冲在最前面……都怪金儿没有本事,什么都帮不了您……”
“别这样说,”沈柒音图金儿擦掉眼泪,“有你在我便能安心地去做事,小宝交给你我最放心不过了,不要妄自菲薄,清凌院不可以没有金儿,小宝不可以没有金儿,我不可以没有金儿,还有长信,他更不能没有金儿。”
金儿这才展颜笑了起来,“嗯,金儿相信郡主。”
沈柒音宠溺地笑了笑,随后又扫到案几上长平侯送来的书信,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要起风了。
第60章
苏衍在府内等了两日, 终于等来了沈柒音的飞鸽传书。
他打开信件快速浏览一遍,随后便放在烛火上将它化为灰烬。
天高云淡,金乌高挂, 苏衍身着不起眼青衫悄悄从侧门出了府,迅速地朝沈柒音信件中提到的地点而去。
西城边上有一片废弃屋舍,屋舍周边长满了竹子与杂草, 苏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地形,随后抬腿踏进林中。
竹林中十分安静,苏衍缓步而行,在踩上一片枯叶的时候, 背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苏衍迅速抽出腰间九吟剑,旋身击掉直奔他后心的暗器。
暗器才刚被击落在地,头顶又传来“嗖嗖”之声, 苏衍抬头望去, 铺天盖地的箭雨正朝他射来。
苏衍见状面色肃然, 眼底泛起冰冷之色, 九吟剑在他的手中极速翻转, 不过几息之间, 所有暗箭便全都被他击落在地。
“不愧是骠骑将大将军, 如此阵仗的暗器竟然都没能伤你分毫。”
苏衍持剑而立,侧首看向说话之人, 随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竟然是你?”
说话之人一身黑色长袍,竟是一直对睿亲王忠心耿耿、对刑部鞠躬尽瘁的刑部侍郎高渐飞。
高渐飞冷哼一声, 标志性的两缕胡须随着说话之声上下抖动, “不然你以为是谁?是你那余情未了的沈柒音?”
苏衍周身泛起肃杀之气, “郡主呢。”
高渐飞闻言仰天大笑,“苏将军啊苏将军, 想你英明一世,今日却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被你心心念念的郡主给骗了吗?”
苏衍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我问你郡主人在何处?”
“你自己小命都快不保了,还不忘担忧别人在何处。你放心,她好好地待在王府呢。”说着高渐飞嘴角扯起一抹轻蔑的笑,“她沈柒音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三言两语就被耍得团团转。贵为郡主又如何?求起人来还不是要低声下气?”
高渐飞在刑部快二十年,身为刑部最高长官的他却宛如隐形人一般。刑部所有官吏衙差皆听命于睿亲王,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睿亲王身边养了许多亲自培养的亲卫,特别是那个叫长信的,只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竟然想要爬到他的头上对他颐指气使。
想他高渐飞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攀升至刑部侍郎的位置,而长信不过区区一个平民,何来的资格与自己站在一处?除了运气好从小被睿亲王选中之外,一介贱民,也配在刑部与自己共进共出?
他认忍了多年,终于叫他抓到了一个将睿亲王扳倒的机会。
“苏将军,你若是想要求饶的话,说不准我瞧得高兴了,留你一个全尸。”
苏衍被高渐飞带来的精兵围得十分严实,但面上却没有一丝惧怕,看着高渐飞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般。
“所以说,睿亲王被陷害是出自你手?”
高渐飞轻抬下巴,“可以这么说。你既是将死之人,那我便叫你死得明白一些,别睿亲王睿亲王叫得这么亲热了,这天下今后姓不姓沈还不一定呢。”
苏衍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扯起嘴角笑出了声来,笑声中的不屑刺得高渐飞瞬间沉下脸来。
“你笑什么!”
苏衍闻言止住笑意,眸中涌上幽幽冷光,“我笑睿亲王真的是太仁慈了,竟然会将你这等蠢笨无比的人从小小衙役一路提升至刑部侍郎,却被你在身后狠狠地捅了一刀。不过看你这幅蠢样子也没有那个能力陷害睿亲王,更没有这个心记设下今日这个骗局,想必幕后之人定是另有他人吧?”
高渐飞心中惊讶于苏衍的才智,厉声对苏衍喝道:“你胡说,今日之局就是我一人设下的!”
“哦?所以你方才说这天下今后不将再姓沈,而是会改名换姓为高,是吗?所以正真想要谋逆的不是睿亲王,而是你高渐飞,是吗?!”
高渐飞闻言心中有些慌张,咽了咽口水说道:“你莫要胡言乱语!你真的不怕你今日走不出这个林子吗?”
苏衍眼中的不屑就快要溢了出来,“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高渐飞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收到命令说必须要活捉苏衍,他定然一刀砍了他!
“方才只不过是前菜而已,好戏还在后头。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话音刚落,大批明显受过特训的精兵暗卫,手持凶器攻向苏衍。
苏衍握紧九吟剑,迎身而上,剑光随着喷溅的鲜血翻飞,即使这批人经过特训,但依旧不是身经百战恶毒苏衍的对手。苏衍穿梭在这群精兵之中,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高渐飞却一点也不着急,“苏将军,我知晓你武艺超群,但如何说你也是孤军奋战,在高超的功夫也不可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吧?”
说完他吹了吹口哨,又一轮箭雨呈包围之势,射向奋力御敌的苏衍。
“嗖”的一声,耳边一道箭羽破空之声响起,随后苏衍的后肩便中了一箭。
高渐飞见状笑得张狂,“哈哈哈哈哈!今日你是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有你在,你手下的十万大军还不任侯爷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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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承天门前。
守卫侍卫正立在承天门前,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摸了脖子归了西天。
随后宫门打开,大批身着重甲的精兵悍将涌进了皇宫之中,见人杀人,留下一路的血迹。
“陛下!”公公一路连滚带爬破开了庆帝的御书房门。
庆帝正批阅奏折,见状盛怒,“有何事情急成这般?跌跌撞撞成何体统!”
公公抖着腿跪了下来,脸色被吓得发白,“长平侯带着数万反兵打进皇宫了!”
庆帝闻言瞳孔剧震,“你说什么!”
公公颤抖着身体,“长平侯朱展鹏造反了!带着数万叛军杀进来了!”
庆帝扔下手中豪锥,大步跨出御书房,“杨统领何在?!御林军何在?!”
可回答他的是空荡的回音,长廊里一个守卫的都没有。
庆帝抓起公公的衣领怒吼道:“人呢!朕的守卫呢!御林军呢!”
公公吓得快要断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已经前去御敌,而守卫都被杨统领带走了,老奴方才见到,跟在长平侯身边的人,似乎就是杨统领啊!”
庆帝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缓缓地松开了公公的衣领。
御林军有大半是从睿亲王那里收回的兵力。
因谋逆而入狱的睿亲王手下的兵力正在全力守卫皇宫,而自己一直养在宫中的守卫却成了叛军,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曾经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有所耳闻还是二皇子的睿亲王更适合做主东宫,那时候的他便在心底对睿亲王留下了疙瘩,处处挤兑他,用自己太子的身份打压他。
直至后来先帝临近驾崩,其他的皇子试图在混乱期间抢夺皇位,是他的二皇弟站在了他的身前,不顾生死浴血奋战,从一片尸山血海之中将皇位夺来捧在了自己的面前。
至那之后,他便忘记了那个疙瘩。他自己也以为那个疙瘩消失了。
直至后来,一些睿亲王功高震主的言论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耳边,他才发现,那个疙瘩一直存在,只不过他暂时遗忘了它的存在。
如今叛军打到门前,他才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自己的嫉妒之心蒙蔽了双眼,甚至不想着调查事情的真相便将他的二皇弟送入了大牢,而自己却陷入了圈套,面临着被正真的谋逆叛军逼宫的下场。
“陛下!”
皇后娘娘惊慌失措地奔来,“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长平侯为何会造反?”
庆帝气急败坏,“你问朕朕问谁!”
皇后娘娘上前,轻轻握住庆帝的手,“陛下莫要着急,苏将军手握重兵,知晓了消息定然会前来援救!”
“苏将军……他的十万大军早就被调离了京都,等他的兵力到了给我们收尸吗?”
“不会的!”皇后听了连连摇头,“皇宫大内高手如云,还有历代帝王的死侍们,定然不会叫长平侯得逞!”
庆帝闻言冷静了下来,从暗袋中拿出金牌,“皇后,拿上朕的金牌,号令帝王死侍,将朕的孙儿带离皇宫,若是今日不幸叫叛军得逞,至少能留下朕的血脉,他日定要夺回属于沈家的一切!”
皇后含泪摇头,“不!我要同陛下同生死!”
“荒唐!”庆帝大声喝道,“叫你走比便走!如今我只相信你!朕的血脉我只能交给你!而朕的孩儿们,定然要与朕一同守在金銮殿前,直至最后一刻!”
皇后擦了擦眼泪,接过皇帝手中的金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皇帝最后看了眼皇后,随后面色坚毅地大声喝道:“所有人听令!随我上金銮殿,誓死要拿下叛军人头!”
周围所剩无几的亲卫和公公们闻言,皆拿上兵器,随着庆帝来到金銮殿中,做好了血溅金銮殿的准备。
第61章
庆帝手执云霄宝剑立在殿内的玉石台阶之下, 身前是将他团团护住的近卫。
金銮殿外嘈杂打架之声渐渐逼近,高呼声夹杂着惨叫声,透过紧闭的双扇朱漆大门, 声声不落地传进了庆帝的耳中。
虽然大门紧闭,但庆帝知道,按照此番情形下去, 殿门被破是早晚的事。
黄公公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陛下, 仅靠御林军根本抵挡不住那么多的叛军啊!您还是与皇后还有小皇孙快些离开吧!待苏将军得到了消息定然会前来救援的!”
庆帝一双鹰目紧盯着镶满鎏金钉的殿门,“朕乃天子,怎可丢下龙坐逃窜?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在龙椅上!”
庆帝话音刚落, 殿门便传来轰然的声响, 叛军已然杀到金銮殿了。
尽管殿门如何穷工极态, 但也禁不住千万叛军合力撞击。不过几息之间, 厚重的朱漆双门便被破开。
身着厚甲的朱展鹏手持长矛枪, 带领着他精兵强将涌入了殿内, 与将庆帝团团护住的皇宫近卫对峙着。
“几日不见, 陛下怎的变得如此沧桑了?”
朱展鹏一改从前无欲无求的面容,一双眼中盛满了精光和对眼前唾手可得的高位的贪婪。
庆帝眼中的愤怒快要喷射而出, “朱展鹏,朕自认待你不薄, 可你竟然豢养大量私兵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可知, 这皇位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朱展鹏嘴角扯起一抹冰凉的笑意,“大逆不道?试问历代开国皇帝谁不是踏着尸山血海才坐上那把龙椅的?想要称帝, 谁的手上没有沾染过血腥?别和我扯什么道义,我只知道,谁有本事坐上那把椅子,谁便是这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