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姽再愣下去,它就要魂飞魄散了。
回过来神后,言姽连忙上前抓着那人的手腕,“你干什么,它是祸心啊!”
那人缓缓看向言姽。
同样是熟悉又很陌生的一张脸,有她记忆中的样子,却少了那份随她的肖像,更多了怪异的俊朗。
言姽发现她说话后,那人还是掐着祸心,身上的鬼气在祸心魂体上蔓延,再不放手祸心就魂飞魄散了。
“给我松手!”言姽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掐在祸心脖子上的手拉开。
盯着言姽将他缓缓移开的手,泽北眼底带着震惊,随后在祸心身上打量了一番。
“怪不得看你眼熟,原来是无头山上的小鬼。”泽北出声,声音里是沈北竹不曾有过的冰冷。
“那你就是无头鬼王了,想不到是个小丫头。”语气也不如沈北竹温柔。
言姽额头青筋暴起:“……”这丫的是沈北竹?是她那乖孙?
见言姽来,泽北收手。
他打不过言姽,更别说这里还有一个言姽的小跟班,以及一个连他都探不出实力的白衣男子。
“无头鬼王,再会。”
说着,泽北便消失了。
言姽本想去追,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决定弄清楚再说。
反正沈北竹醒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强大,也不需要她像个老妈子一样守在身边。
“他为啥成了涂泽鬼王?”言姽帮祸心将差点散去的魂体凝聚。
在刚刚那个很像沈北竹的男子身上,她感觉到了染血发环的气息。
可她明明已经将染血发环里的邪气消去了,给沈北竹的只是个人血凝成的手镯。
“他本来就是涂泽鬼王,之前传出他修炼得走火入魔,还以为灰飞烟灭了,倒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法子渡劫。”白烛出声道。
祸心跟着点点头。
言姽后人的体内有着她独特的体质,无论多么强大的鬼力,只要有言姽的血肉就能将这些鬼力平稳地留在体内。
涂泽鬼王只想找个能炼化他鬼力的躯壳,但没想到会成为言姽的乖孙。
他修炼得走火入魔就是想跟言姽抢下无头山。
这下山头没得到不说,还成了言姽的祖孙,怪不得见到言姽出现跑得比谁都快。
祸心心里爽翻了。
跟涂泽鬼王打交道了几百年,它和青面可比泽北更知道他想的什么。
“那他还是沈北竹吗?”言姽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白烛颔首,“沈北竹只是他千百年来的一个不足以提起的经历。”
言姽抿嘴。
白烛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就是说她可以将那涂泽鬼王打个半死?
不打个全死,算是看在沈北竹的面子上。
毕竟,那小子居然敢叫她小!丫!头!
大逆不道!
回到长公主府,言姽便要将沈北竹还活着的事告诉给青玉。
“沈世子真的还活着。”青玉喃喃道,“其实在这三年里,我也见到过那个和沈世子很像的人。”
这件事他本想要给言姽说,但又担心那不是沈世子,到时只会在言姽伤口上撒盐。
言姽想了想觉得也是。
沈北竹现在是涂泽地鬼王,青玉又经常和这些冤魂厉鬼打交道,肯定会有碰到沈北竹的时候。
“那我们去涂泽地找他吧,反正他一个鬼王也没事做。”言姽双眼忽闪忽闪的。
青玉很高兴他们三人能再次有聚在一起的时候,只是……
“师父来信,让我即日就回山上。”青玉遗憾道。
“啊?”言姽稍稍有点失落,但立马笑道,“师父之名不可违,你快回去,等事办完我们再去找小竹子,或者我带着小竹子去找你。”
青玉出发得很急,跟言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言姽想要跟着一起走,但她是黑无常,要先将国都里的厉鬼收走。
送青玉出国都,言姽好奇地看着凌阳,“你也走啊?”
凌阳将身上的包袱提了提,“嗯,我也要回凌乙宗。”他看了青玉一眼,“我们应该是为了同样的一件事。”
将青玉和凌阳送走后,言姽想着再去吃一碗花汤饼,人还没拐弯就被长公主府的下人唤了回去。
“奇怪,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回去的路上,言姽问道。
“天海国是枷锁二爷常驻的地方。”白烛突然说道,听得言姽一头雾水。
“然后呢?”
白烛说:“但我们来了之后,并没有见到他们两位的身影。”
言姽沉吟。
确实不对,他们在来天海国之前,白烛就说过枷锁二爷在这里,有空去拜访一下。但来了之后她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此时回过来神一想,他们两位会去哪儿?
将言姽唤回来的是言鹤行,他将两人领到院子里,一副郑重的模样。
再联想到青玉和凌阳,言姽坐下的时候都是正襟危坐。
总觉得言鹤行要说的不是啥好事。
言鹤行沉声道:“要打仗了。”
言姽眨眨眼:“哦。”
言鹤行:“……哦?!”就这?听说要打仗了就不惶恐。
言姽换了下坐姿,“谁和谁打?”
她存在了近千年,打仗这事半百年打一次,在她看来就和吵架一样常见。
再说了,活人的事跟她鬼王有啥关系?
言鹤行说:“古武政变,周边都想趁机分一杯羹。”
言姽挑了下眉毛:“古武?我无头山不就在古武?”
古武本是近百年来最强大的国家,还有言姽的无头山存在,甚至在玄门和群鬼中都算是强大的存在。
但随着这代圣上继位后,国风日下,整个朝堂就像被虫蛀了一样。
但在半年前,出现了一位少年。
是怜妃之子柳子彦的儿子,更是当今圣上的孙子,身上有着皇室的血脉,又有着君临天下的本事。
于是这半年内,古武朝堂都在内乱,直到近些时日,那位皇子即将要继位。
“柳子彦,怜妃……”言姽皱了眉,“怎么感觉这两人这么熟悉?”
白烛提醒道:“丞相公子房里的那幅画便是柳子彦画的,画上的女子也许就是怜妃。”
第208章 扭头
言鹤行所说的战事未必会发生,但青玉被召回去,青云山肯定算出有大事要发生。
枷锁二爷已经在古武内游荡,只要有战事,就必定有无数鬼魂出现。
言姽和白烛也要尽早回去古武。
长公主府被派去查仲和泰两兄弟的人回来了。
仲家两兄弟兄友弟恭,哥哥仲和泰养大弟弟,甚至供弟弟读书考试,好不容易仲和远从乡试考到殿试。
镇上的人都只知道两兄弟离开家乡前往国都考试,并不知道仲和远已经死了的这件事。他们知道仲和泰背着的箱笼里是弟弟的人头后,还是觉得不会是仲和泰杀的。
若只是一些人这样觉得就算了,派去的人说他们问得所有镇民都觉得仲和泰不会杀害仲和远。
有了仲和远的生辰八字,言姽在阴阳册上找了找。
仲和远在七天前就死了,但魂魄还未入地府,此时还在阳间游荡。
“那今晚招魂试试。”言姽合上阴阳册。
言鹤行的视线在阴阳册上好奇地看了一眼,认同地点点头。
用过晚饭后,言姽回了厢房一趟。
伸出左手,缓缓地食指上萦绕着淡淡的鬼气。
这是她在沈北竹身上设下的牵引,她亲眼看着沈北竹魂飞魄散,当时便没有怀疑,也没有试着动用牵引。
牵引的气息比之前淡了不少,这是涂泽鬼王身上的鬼力掩盖住了牵引,但不妨碍言姽用牵引去找他。
抖抖手,将手指上的鬼气散掉,言姽转身去找白烛他们。
一打开门,差点和一个低着头的小厮撞上。
“是白烛他们来催我的吗?”言姽转身将房门关上,以为小厮是言鹤行派来找她的。
说了半晌,却不听小厮回话。
言姽仔细看他,才发现这不是低着头的人,而是个没有头的鬼。
在鬼魂中,碰上相同死法的,那就和碰上了老乡一样。
“你是仲和远?”
无头鬼站着不动,不能说是与不是,也不能点头和摇头。
言姽甚至好奇这鬼能不能听到她说话,毕竟连耳朵也没了。
言姽领着无头鬼出现的时候,白烛和言鹤行一同看向她身后。
“这,不用招魂了吧?”言鹤行犹豫道。
最近刚好出现的无头鬼魂,就只有仲和远一个。
“咋不用了?这不头还没回来。”言姽扯扯嘴。
看着这个脖子上空荡荡的鬼魂,言鹤行疑惑道:“原来断头后,连魂魄都找不到头。可它感受不到头颅的所在吗?”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言姽下意识地摸摸脖子,“这种肉身分成两半,或者是三四五块的,魂体也会跟着分开,只有一块能飘出来,剩下都被困在身体里。”
“你当时也是人头分家?”突然宁阳长公主从外面进来,语气带着讽刺。
“我当然不一样,当时鱼线太细了,把我头割开后又给黏上了。”言姽得意道。
白烛站在一旁,忍不住扶额。
这真的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言姽以招魂不能见外人,将除了白烛以外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唤出祸心,拉着白烛悠哉地坐在一旁。
招魂找人这件事,祸心最在行。
果不其然,还没过一炷香时间,就看到从远处飘过来一颗人头。
乍一看有点瘆人,仔细一看更瘆人,尤其是那飘着的乱成蜘蛛腿的头发。
头颅飘过来稳当地落在脖颈上,一分不差贴合地严丝合缝。
不过人头是朝着言姽,身体却是背着他们的。
言姽好心,将仲和远的头颅扭了回去。上下打量着他的魂体。
“不错不错,完完整整。”言姽双手虚空一握,夺魄刀出现在手里,“那就去地府待着吧?”
话音一落,言姽挥起夺魄刀就要往仲和远身上砍。
刀下鬼魂一闪躲了过去,言姽手上没有停顿,反手一转,依旧将鬼魂钉在刀尖上。
言姽双眼眯起,带着凉意看向鬼魂:“还想躲?勇气可嘉,在无常面前还敢不老实。”
“无常大人,不是我大哥将我杀了,我,我是自尽。”仲和远突然开口,头被砍了,声音带着嘶哑难听。
言姽视线落在它断着的脖子上,“自尽能将自己头给砍了?”
这种高难度自尽法,她还以为就她能做到呢。
闻言,白烛抬眼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察觉到他含笑的目光,言姽不自觉地握了握手上的夺魄刀。
“我没想死,只是不想大哥找到我,谁想到那人犯得是死罪。”
仲和远想要躲开大哥,让大哥以为他失踪了,可仲和泰找人的本事实在强,将他逼到了一间牢里,而牢里的犯人将他困在牢里,犯人自己逃了。
后被衙差拉到刑场被砍头,他大哥正巧就在刑场,亲眼看到他被砍头。
刽子手见人砍错了,索性将错就错。
“不是大哥将我杀害的,他不能落得和我一样被砍头的下场。”仲和远焦急道。
“你还知道为你大哥着想,那为啥要让他找不到你。”
仲和远垂头丧气。
他大哥为了让他读书考取功名连媳妇都没娶,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家里有点油水就全给他。
这些好他都知道,可这也全是压力。
他根本没有考取功名那个本事,他大哥以为他们家能出个状元,但他知道,殿试后他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他家没有背景,考得再好在朝中也是寸步难行。
“所以你才想躲过这次殿试?”白烛说道。
仲和远点头。
“但事实是你没有躲过,还丢了性命,更是牵连了你大哥。”
言姽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白烛。
他说话也挺狠的,刀刀扎心。
“我想请两位大人……”
仲和远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清脆的玉铃声响起,面前的鬼魂已经入了地府。
言姽更加诧异地看着白烛,“这样会不会增了它身上的怨气?”
“应该吧,但它心里肯定更加愧疚。”白烛神色淡淡道,“愧疚的话,进了地府就更愿意将阴德给我们。”
“……”
言姽看着他说出这话一脸平静甚至还对她微微一笑的样子,总算知道为何在她之前黑白无常的功绩排第一第二了。
全是坑来的!
仲和泰在牢里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估计对他来说被砍头也无所谓。
从小养大,寄予厚望的亲人死了,他也没有活得念头了。
和言鹤行一家告别后,言姽和白烛马不停蹄地往古武国里赶。
在道上,正巧碰上两位气息不寻常的人,很是严肃冷冽。
不是将军,也是官兵。
“七爷、八爷。”两位开口,惊得言姽一挑眉。
“枷爷锁爷?”
白烛点头,朝两人作揖,“多谢。”
枷锁二爷摆摆手,回了天海国都。
枷锁二爷一直在阳间办事,言姽只远远地见过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枷锁二爷的真面目。
原来天海国之前有言姽驻足,寻常厉鬼不敢惹事,地府就没派阴司在此看管。
言姽成了黑无常后,顺道就将天海国归黑白无常来管着。
“那之前呢?就我还在无头山的时候,你和转轮王看管何处?”
“蛮疆。”白烛开口。
他死前是蛮疆与中州血脉,蛮疆便归了他和转轮王。
“那现在蛮疆岂不是没阴司管着了?”言姽好奇。
“还归无常管,蛮疆那边有白术替我看着……”白烛看了她一眼,“白术要杀沈世子,只是想逼出涂泽鬼王,他担心你和涂泽鬼王联手,对他蛮疆不利。”
“无所谓了,我现在是地府阴司,他们之间的事也轮不到我插手了。”言姽耸耸肩。
只要沈北竹还活着就行了,她也该从三年前的事里迈出来了。
“……你来干什么?”
上一秒还在说她要从沈北竹死去的事里缓过来,下一瞬回到无头山就看到了涂泽鬼王。
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坐在她的巨大枯树上。
戌禺在一旁瑟瑟发抖。
“你这小丫头怎么看着不正经?”泽北在白烛和言姽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该不是鬼界叛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