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泽北……还是算了。
也不知道刑子柏什么时候会找她。
言姽脑子里想七想八,突然坐起身子,看向一个方向。
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白烛缓缓睁开眼,也看向那个方向。
“又死了个人?”言姽皱眉,手持夺魄刀便往死魂出现的方向飘去。
这次死的是个孩子,是病死的,也是常年在床榻上躺着养病。
这孩子打从娘胎里就差点出事,出生后便先天不足,好不容易养活这么大,虽说早就做好了人没了的准备,但这晚上突然就咽气了,任家里谁都没反应过来。
言姽勾魂前,将魂魄的状况和阴阳册仔仔细细对照了几遍,确定没发现异常,才将魂魄收走。
在两人来到这村子之前,这村子里男女老少的魂魄都被言姽勾去地府过。
虽没找出异样,但这一时之间死的人太多了。
言姽见孩子家里没有别的能让她看出破绽来,正要转身回周生家里时,就见周生急急忙忙跑来。
“张大哥。”周生搀扶着孩子的父亲。
他们晚上本是起夜,顺便去给孩子盖盖被子,就发现孩子没气了,这让他们一家几口一时都没缓过来。
孩子的娘更是哭得晕厥过去。
将孩子的尸体用被褥盖上的,还是周生来帮的忙。
言姽从周生身边飘过,一丝死气从他身上飘出来。
她回到周生家偏房,见白烛还坐在床榻上闭目凝神,轻轻推了推他。
白烛起身将她身上的外衫脱下,拿棉被将她裹好。
“睡吧,明日再说。”
阴司幻化出的肉身即使不睡觉不吃饭也不会死,只是肉身受阳间影响,不吃饭会饿会没力气,不睡觉面容萎靡。
言姽躺在床榻上并没有听话的睡觉,想起她刚刚去勾魂的事。
“我刚刚看到周生了,在死魂出现的家里。”言姽顿了下,“可那个时间太快了,村子里其他人都在睡觉,就只有周生去了那户人家家里,几乎我去的那一瞬间,周生也动身了。”
“是,你走了之后,周生就醒了。”
言姽皱了下眉,“那素娘呢?”
白烛微微摇头,“素娘不知,这院子里没有她的气息。”
素娘不是活人,并且非一般的厉鬼,即使她站在两人面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还以为只是素娘有问题,现在看来那个周生也不是多干净的人。”言姽紧皱着眉头。
白日里,老头死的时候,这个周生也在场。
村子里的事,一定和周生脱不了干系。
另一间偏房里。
周生悄声上床,但还是将床榻上的女子吵醒了,更也许是这女子根本没睡。
“娘子,吵到你了?”
素娘摇了摇头,将棉被盖在周生身上,“相公,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好。”周生将素娘揽在怀里,默了会儿,轻声问道,“娘子,那两个来留宿的……不是寻常人。”
身旁的女子没有出声,像是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周生将素娘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喃喃道:“娘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话音落下,本该睡着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再缓缓闭上。
-
年十月初一。
周生背着个包袱,站在山上四处张望着,随后又走了几步,总算是在一处灌木丛后找到了一个坟头。
坟头前没有墓碑,这是个无名坟。
周生将包袱里的香和纸钱拿出来,想也不想便给这个坟头上香。
吴家大婶说,这山上就只有一座坟,那便是他父母的坟头,周生见到有坟头便不做他想。
他是孤儿,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有出息,学了一门手艺,吃得饱穿得暖,还盖了一个院子。
前两天,有个姓吴的大婶找到了他,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还说起他爹娘的事。
原来他爹娘在他小时候便双双身亡,被村子里的人埋到了这座山上。
毕竟是亲生父母,周生便在十月初一这日上山来上个香。
算是报答父母的生恩。
见带来的香纸都燃尽了,周生收拾收拾坟前的杂草,拿起包袱起身下了山。
在他转身后,没注意到他刚刚上香的坟头上冒出缕缕白烟,白烟缓缓凝聚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在这个坟头的后面不远处,还立着一大一小两个坟头。
坟头前立着个墓碑,墓碑上刻着“周氏”。
-
清晨,周生睁开眼睛,躺在床榻上没有动静。
“相公。”素娘拿着周生的衣裳站在床边。
周生坐起身子,“我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那时大雨瓢泼,周生家的门被敲响,是一位穿着素白衣裙的姑娘来避雨。
“能得如此相公,是素娘的福气,素娘真要感谢那场雨。”
“能得素娘为娘子,也是我周生的福气。”
言姽站在正屋外,耳尖动了动,听到偏房里素娘和周生一大早便含情脉脉的对话。
“白烛!”言姽进到屋里大喊,“碰到我是你的福气吗?”
白烛抬眼看她,不知她又受了什么打击。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她打断。
“肯定是福气吧,毕竟你都说了对我另有图谋。”言姽撇撇嘴,“话说,你们咋就知道天道会眷顾你们呢?”
“你可知我对你图谋的是什么?”白烛看着她问道。
“当然是……”言姽想了想,“好处呀!”
“什么好处?”白烛盯牢言姽。
言姽噎了下,“好处……好处能有什么,对你好的东西吧……哎呀,我又不是天道,我咋知道,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成为天道吗?”
第215章 吸食阳气
“答非所问。”白烛搭在言姽腰上的手捏了捏。
她挪了挪身子,觉得有些痒。
“你不说我咋知道?”言姽撇嘴。
白烛:“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言姽可不惯着他这要说不说的臭毛病,“那我就认为你确实是对我有所图,图的便是以后飞黄腾达。”
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白烛看着怀里空荡荡,久久没有反应。
村子里一连死了两个人,周生前去帮忙,素娘独自留在家中忙活。
“你不去帮衬着吗?”言姽问道。
素娘将手里的麻布换了水,“家里总要留着人才行。”
言姽低头思索了片刻,回屋里让白烛在家里看着素娘,她去找周生。
“为何不是我去找周生?”白烛问道。
言姽斜眼看他,“呦呵?你这白无常总算知道站起来走动走动了?”
白烛无奈叹气,“我们无常的本职便是缉拿鬼魂,你又何必要去管那闲事呢?”
言姽不服气,“我就看不得鬼魂有了怨气入地府。”
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给白烛说话的余地。
白烛气笑。
说的太明白,言姽就装傻,说得委婉些,又开始有偏见。
可谁又让这姑奶奶是他的呢?
言姽这次没有显出本体,而是走着就去找周生。
院子里,村民们围在一起,尸体的爹娘爷奶痛哭着,周生帮着给尸体收拾整洁。
言姽就靠着院门看着,不时有村民往她这边看。
“那姑娘是谁?”
“没见过,外乡人吧。”
“她站在门口作甚?”
周生听见村民的说话声,往这边看了眼,正好瞧见言姽悠哉地站在门口。
来吊唁的人,都要在主人家面前大哭一回,声音越大越好,这叫哭丧。
一些小孩子不懂事哭不出来,脸上也带着悲伤。
哪像言姽这般,分明是一副来看好戏的模样。
“那是来我们家留宿的姑娘,和他相公一起。”周生出了声。
村民都不再说话,毕竟来吊唁的,不是来说闲话的。
只是村民都忙前忙后,就言姽悠哉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他们笑话一样。
渐渐,就有人说起言姽的坏话来。
“那姑娘真没教养。”
“既然来了,不知道来帮忙吗?”
“指不定就想着让我们去伺候她呢。”
言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不光没反应,还指挥他们遗漏掉的活儿还没做。
这下让村民对她的怨气更大。
毕竟言姽现在住在周生家里,他再也忍不住,只好上前劝言姽先回去。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在这里说不方便。”言姽往院子外张望了一圈,“要不去……”
“言姑娘!”周生沉声道,“你还嫌他们说的闲话不够多吗?”
他来到言姽身前,就能被人说闲话,更别说两人再去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更难听的话就说出来了。
“可在这里说不方便吧?”言姽越过周生看向他身后的那些村民。
“不方便,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事去和我娘子说,与我说成何体统!”周生满脸都是嫌弃,仿佛和言姽站一起是件很可怕的事。
“与你娘子说?”言姽突然歪头笑道,“你娘子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你娘子是个什么东西?”
周生愣了下,怒道,“言姑娘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如此口无遮拦,当真是长得越美越是蛇蝎心肠。”
言姽笑道:“你娘子也不丑呀,难不成她也是蛇蝎心肠?周生,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她上下打量着周生,“看样子还以为你只是笨,没想到是蠢。你呢?和你娘子生活这么久就没怀疑过她是不是蛇蝎?”
“你!”周生手指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言姽微微凑近他,小声道:“你说,村子里死的这些人,与你娘子有没有关系?”
言姽只是来告知他,并不想听他对此有什么看法,将话说完,不听他回话,转身便离开。
周生怔怔站在原地不动。
言姽先回去了周生家里,周生则在傍晚忙完的时候才回来。
人还没敲门,素娘就起身来到院门口迎接周生。
也就半天没见,两人腻歪了会儿。
待言姽和白烛出来院子时,周生温柔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们两个走吧,我们村子还有我们家,都不欢迎你们。”周生来到两人面前。
本想进屋将两人的包袱扔给他们,结果发现言姽两人根本就没拿包袱来。
而他们身上的衣裳却是一天一换。
周生心里微凉,这两人怕不是寻常人。
白烛算了下时辰,说道,“也确实该走了,刑子柏已经到了山上。”
言姽点头。
周生愣了下,还以为这两人会赖在这里不走。
“素娘,是你跟我们走,还是我们‘请’你?”言姽看向素娘。
周生顿时惊了下,以为言姽唤错了人,“娘子……”转头看向言姽怒道,“言姑娘走就走,为何还要问我娘子这种话,我娘子当然是和我……”
“好。”素娘轻声道。
这一声非常轻,仿佛羽毛落地般的轻,,像是怕惊扰了周生一般。
“娘,娘子,你说什么?你要跟他们走?”周生仿佛失了魂一般。
素娘语气中带着宽慰,“两位大人本就是来带我走的,与相公能结为连理,素娘已经满足了。”
若来接她的鬼差不是两位无常,素娘怕是还能挣扎一番,可来的是阴阳界鬼魂之首的无常。
对它们来说,黑白无常是比阎王都要可怕的存在。
“不,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周生拦在素娘面前。
言姽嗤笑道,“就你这身板,能拦得住谁?”
“大人,相公他天真,您不要与他计较。”素娘将身上干农活的围裙脱下,交到周生手上。
白烛拉着言姽在一旁等着,留这两人说些体己话。
“这村子里要是不死那么多人,我也不会注意到异常来,”言姽看着远处不舍的两人,“他们许是能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白烛眼神冷漠,“那是活人的事,与她一只厉鬼有何关系?”
言姽两人背着身等素娘,突然感觉到一阵鬼力的波动。
连忙转身,就见素娘在吸食周生的阳气。
言姽生怒,正要去阻止素娘时,被白烛拦下。
白烛说:“算了,就由她吧。”
言姽震惊:“你!你不是一向公私分明的吗?她在害人!再说她吸了阳气,我们还怎么将她带去地府。”
地府不能出现有阳气的人鬼,素娘身上沾了阳气,他们就必须要等到素娘身上的阳气消失才能将她带回地府。
“这位大人不用急,素娘只是想与相公再相处一段时间。”素娘抱着怀里因阳气不足而昏倒的周生。
“我们可没时间陪你到阳气消失。”言姽讥讽道,“到时你若是再吸食阳气呢?我们再继续等你?”
“大人不用担心,周郎他……过些天就会被抓去征兵。”
言姽愣了下,“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两人回了无头山,刑子柏来到了无头山。
进到无头庙里,言姽就瞅见乌呦和乌姝姝站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两人真的有关系!
言姽掩下心思,在庙里找了一圈,见没刑子柏的身影。
闭上眼感知了一圈,在后院感知到他的气息。
而在刑子柏的身旁,还感知到另一个气息。
“凌槐真人,咋想起来我无头山了?”言姽阴沉着脸看着这老头。
在凌槐真人身边还跟着的凌阳,被她完全忽视掉。
“这不是想您了嘛!”凌槐狗腿地说。
随后想想,他来是为了言姽好,怎地总是被她嫌弃呢?
跟着凌槐的这一段时日里,凌阳隐约知道了言姽的身份,心里惊得翻江倒海。
就是不知道门大户青云山出身的青玉知不知道这件事。
“姽姐姐,你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何事吧?”刑子柏说道。
此时的他更加沉稳,已有了一朝天子的帝王之气。
他会是比先皇更加圣明的君主。
“你知道寻常鬼魂邪祟无法靠近皇宫吗?更无法靠近你?”言姽问道。
闻言,刑子柏看向凌槐真人。
凌槐真人点头:“这是受帝王之气影响,成为九五之尊,便是真龙天子,周身自有灵气围绕。”
刑子柏若有所思,看向言姽,“姽姐姐与我说这些作甚?”
“我是鬼,只有鬼力,我的鬼力会侵蚀掉你身上的帝王之气,就算是这样,你也要用我的鬼力吗?”言姽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