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在此之后，也无计可施。
疯人院劝：“你想继续这样吗？看着几个孩子？”
“少管我，拉黑你信不信。”
“你不能拉黑我，我微信只有你一个朋友。”
程霆不信，刷开他手机，这家伙果真只有他一个微信朋友。
相反，他的企鹅号很热闹，尊敬的教授一个群，带的研究生一个群，工作琐事一个群，甚至有食堂阿姨的群，喊他到点吃饭。
另外还有叮叮当当各种小群无数。
只用一种社交软件活到现在的人，十年如一日只穿格子衬衫，可以说是与世无争，也可以说是没有入世。
程霆保留了这个特别的微信好友，送他出去拦车，当他跨上车，程霆看着那抹刺眼的格子衬衫，突然喂了声。
“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别真疯了。”
上一个疯了的人，已经死了。
疯人院笑着：“我觉得数学真的很有趣，阿道，你还喜欢吗？”
程霆没有给出答案。
他一回头，看见三楼窗口冒出的小姑娘，小姑娘朝他招手，瞧着很不高兴。
等他进了门，她还是那样严肃的表情。
“都知道了？”
林葵点点头。
程霆说：“算了，那些糖喂都喂了，下次你就别——”
小姑娘蘑菇一样突然就长在他脚边，气鼓鼓：“他们为什么一直欺负你啊！”
程霆：“……”
“我都看到了！那个格子衬衫是不是也来凶你！”
程霆：“……”
小姑娘的眼睛炯炯有神：“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你确定？”
“快点！”
“哦。”程霆真的给在路上的疯人院打视频。
对方还很高兴，对着镜头喂喂喂，看着傻里傻气的。
然后，就挨骂了。
画面里，毛茸茸的小姑娘叉着腰质问：“你为什么欺负程霆！”
一米九的傻大个茫然看着后面的男人——
我此生没受过这种委屈QAQ
他尚算坚强着，这边的小乖囡倒是要哭了，鼻息咻咻地，跟疯人院大眼瞪小眼，脸越来越白。
程霆要把手机挪走，她不肯，抓住他手腕，手指很凉，很用力。他垂眼看着她，她把眼紧紧闭上，话说的很有条理——
“程霆说想待在这里，请你们尊重他！如果你们担心他，那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如果你们是想从他这里拿走一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快乐，梦想，自由和健康。
那么我会保护他，直到我离开为止。”
话音刚落，程霆就切了视频。
气势很足的女孩，突然萎了下来，嘤一声，面对墙壁蹲在了角落里。
两小时都没缓过来。
期间，程霆先是一言不发看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没有错过她红扑扑的耳朵和连着耳朵的一点侧颜，肉嘟嘟的，像是小崽的婴儿肥，一点点涨红，再一点点白到发青，随着她一次次想起自己刚才的壮举，再次红成番茄。
这很有趣。
程霆控制不住地追问角落的重度社恐：“你要怎么保护我？”
那个女孩，天灵盖要冒烟了，颤悠悠地嘤了声，缩成更小一团。
然后程霆就不问了，他盘腿坐在她身边，两个小时后点了一份外卖。
那个霸道的味道，叫企图逃避现实的人从她用脚趾头抠出的宫殿里支棱起小脑袋，回头望了一眼。
看到打包带上的商标，咽了咽口水。
人，颤悠悠爬起来，默默坐到桌边，扒拉袋子，捧出一碗加料酸笋螺蛳粉，自我设置遗忘程序，默认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开始吸溜她得到的礼物。
有点感动，跟站在窗边的小阿弟说：“你这么挑剔肯定吃不了这个。”
“趁我没后悔，赶紧的。”
“臭吗？”她还挺美，想开罐冰可乐。
程霆的脸比粉臭，臭着脸给她拉可乐拉环，又站到窗边，狂吃咖啡糖。
林葵美滋滋吃完，后台狂加库存，她穿上围裙戴上包头巾，准备大干一场。
程霆没见过这么逃避现实的人，凑近了低头看她，他眼里有六角星星，亮的不得了，小姑娘推开他脸，嫌他烦。
他从工具箱拿了扳手，修好滴滴答答漏水的水龙头，还是觉得有趣，走的时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他的手臂抬起，袖管中有风，带着男生清爽干净的味道，于资深独居少女来说，这是一种很新鲜的味道，不甜美，但很好闻。
她的脸上留着他手指的温度，一直不散，外婆的眼睛能看穿一切，她不好意思地对手指：“是弟弟呢……”
作者有话说：
申明，本文不会出现原谅霸凌者大团圆结局这种事，那些人不值一提。就是凑巧总是跟小葵订蛋糕，毕竟她在本地私房蛋糕界很有名气。
以下是备注，不想看的可以隐藏作者有话说。
1，其实真的在海外被扣的是中兴的老板，当时交了很多罚金保释，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本文中提到的公司就架空，省的麻烦。
2，我国最有名的疯人院除了宛平南路600号就是北大数院了
芯片设计是一项涉及到很多学科的专业，数学必不可少，所以程霆的数学实力也不容小觑。
3程霆的预判就是总有一天我们要跟老外翻脸，拥有一套完善的工业软件才是重中之重，因为食物链的顶端是EDA！
但公司的人都想圈钱融资，所以他们理念不合，自然会散伙。
EDA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拥有十分配套便捷的IP，这就像是一个不需要费脑的程序，能让你的设计轻松完成并且无bug。禁了这个等于是掐住三寸。
当时事情出来后，华为是在新推出的手机上用了降级芯片，这块芯片避开了相关被禁版权，自然也不能使用人家的功能，后来华为就加大了对EDA公司的投资，当然，目前国内的实力确实还追不上，工业设计有无数的需求，因而伸出许许多多的IP功能，这些都需要时间和无法想象的人力。
精通一个学科的人不可能去设计EDA，需要非常博学的强人。
本文时间线和现实事件对不上，勿代入。
第8章 飘散如烟08
夜已深，林葵开始刷那个专业论坛十页之后的帖子。
她总是会看见有人提到他，时间往前追溯，他们会叫他道神。
论坛上有许多关于他的小八卦，他的好友、他的恋情、他的公司。传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无意间点开一个小视频，看见了今天隔着手机放肆怼过的那个格子衬衫。
程霆和他坐的不算近，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数学题，整整一个小时相互不说话，看起来不熟，一个小时后，两人同时站起来，握了个手分道扬镳。
镜头一转，他们的小迷弟们眼冒红心叽叽喳喳——
“我靠！我刚刚激动的不敢呼吸！这是什么神级场面！”
“道神和数院最强扫地僧！Aka智商悍匪！”
“好感谢自己在一个月前报名了志愿者！”
“我也！”
“果然高手跟高手都是靠意念神交！”
“他们刚刚握手了！磕一个不过分吧！”
“实不相瞒，本人还有他们俩小时候一起出国比奥赛的照片！那时候道神嫩得跟电视里拍广告的小明星一样！”
林葵把视频又看了一遍。
她给程霆发消息：【今天那个人真的欺负你了吗？】
对方回的很快：【没有。】
啪！
小姑娘拍上电脑，运气再运气，朝外婆告状：“我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平时很稳重的孩子，只有在外婆面前才有了点活泼。
而程霆正拿着手机，等着这只小螃蟹张牙舞爪地朝他喷火。
可他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
第二天，开完早会，老汪说：“程霆你等一下。”
老头子背着手，上下打量大雪天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年轻，问他：“跟小葵吵架啦？”
程霆不说话。
“人家都不要你嘞，刚刚跟我说要换个电工。”
程霆：“又跳闸？”
老汪摆摆手：“机器坏掉了，哦哟，声音那个委屈，我估计是哭了。”
程霆摇摇头：“她不爱哭。”
老汪瞅他：“你就嘴硬吧！”
“……她要换谁？”
“我还没想好，别人技术不如你，但小葵讨厌你。”老汪说完，哼着小曲，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霆蹲在物业门口，气压很低，一会儿后，小区有了孩子们玩闹的动静，他掀起薄薄的眼皮，叫住了背着书包要去补习、远远见了他就绕道走、却还是没逃过被恶霸点名的小胖。
男人面无表情勾勾手，小崽垂着脑袋瓜，认命地蹭着雪靠近。
两手捏着一把扭扭棒，被雪冻红的脸蛋上弥漫悲伤，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程霆不知说了什么，崽没哭，气氛还算和谐。
然后小孩撒丫子朝外跑，仿佛后面有狼要叨他，而程霆站起来，背上他的工具箱，才不管老汪要换谁，径直上了301.
敲门，
没人开门。
再敲，
那扇门安安静静的，仿佛没人在家。
程霆阴沉沉看着猫眼，那枚猫眼也在看他。
恶霸叫嚣：“再不开门把你套内电拉了信不信！”
精准命中要害，门，颤巍巍拉开一条小缝，这画面似曾相识。
程霆刚要说话，就见小姑娘风一样跑掉，只来得及看见粉红色一小团。他推门进去，家里没有了那种香甜的味道，一时间显得冷清。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张了张口，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目光停在中岛台上，台面一角露出几簇毛茸茸的卷发，被雪光打出了亚麻色，他将腰折得很深，看见抱团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空气中，只有一声叹息。
程霆伸手拉她，女生的胳膊滑不溜秋，小鱼似的躲开了。
他又扒拉她，她急了，低着头，胡乱推他，这一掌推在男人平坦的小腹上。
小姑娘瓮声瓮气：“不要你。”
有人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想看清她的脸，她偏偏不给瞧，爪子软软又来推他，方向有点偏，朝着下面去，程霆赶紧捉住软嘟嘟的小手，顺势把人一拉——
林葵顺着这个力道被他带起，脸仰着，藏不住一双发红的眼。
程霆想穿回昨天狠狠捶自己一顿。
林葵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这个动作有些稚气，又藏不住悲伤，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她问程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为什么要骗人？”
男生的喉结滚了滚，手指头很痒，上面还有昨天摸过的触感，小姑娘的脸颊肉果冻一样。
他不说话，她就不让他碰，挣扎着，又挣脱不开，觉得自己很丢脸，气得鼻翼颤巍巍发抖。
“你原谅我好不好？”此刻，这人成了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他收敛一身反骨，唯独对她低声下气。
林葵低头，还是不要他。
程霆将双手送到她面前：“再有下次你一根根敲断我手指头好不好？”
她舍不得。
在她心里，他有全世界最厉害的手。
女孩并不擅长宣泄悲伤，她的心闷闷的，还有点生气，顾不得说出来会丢人，只是想告诉他——
“你不要骗我，我会担心你。”
程霆的眼神里有很深奥的情绪稍纵即逝，他好脾气地点头，也只告诉她一个人——
“你维护我的时候，我感觉很新鲜，你不知道，从没有这样，所以，我舍不得告诉你实话。”
恶狼突然变成温驯大狗，而且是哈哈朝你吐舌头撒娇的大狗狗，是个人都抵不住。小姑娘胸口起伏，生气少了点。
程霆看出来了，清俊的眉眼间含着笑意。
他陪她坐在地板上，长腿几乎圈住她，弹舌啧了声：“而且，那个神经病，骂了就骂了，不要紧。”
小姑娘眉心皱起来：“你不要这样说人家。”
程霆学舌：“人家~”
“程霆！”
她很少喊他全名，即使生气也带着吴侬软语的调调，没有一点威慑力，被叫到的男人心跳快了两拍，直接从地上把人打横抱起来，毫不费力地捧着她，像捧着什么小北鼻。
整个悬在半空中的小姑娘立刻安静，半点废话没有，生怕多动弹一下把他腰折断。
“你，你……”
“你再喊一遍。”程霆笑得像个流·氓。
林葵很无措，她真的要哭了，为了自己三位数的体重。
程霆却似乎没有感受到重量，他稳稳抱着她走到沙发边，沙发足够软，他在足够安全的高度把人松开，女孩落在沙发上，立刻蛄蛹着将自己塞在缝隙里，企图与沙发融为一体。
只有露在外面的耳朵泄露了她的羞耻。
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从胸前兜兜里变魔法似的变出一个四叶草发夹，夹在了她头顶。
他扫了一圈，问：“灯呢？”
企图装死的小姑娘不理他。
他凑近了，几乎贴着耳朵：“林小葵。”
“收，收起来了……”她更往角落塞，企图躲过他，但沙发已经没有地方让她躲，只能一骨碌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头顶的绿色四叶草一下一下点着脑袋。
“不生气就把人家放出来体现灯身价值。”
林葵把发夹摘下来，这才看清是什么。扭扭棒用途广，她喜欢用来给包装袋扎口，也见过楼下的小女孩们凑在一起编花样。
她对程霆说：“四叶草代表幸运。”
他回头看她，总听老汪囡囡囡囡的，还真是小乖囡，一个发夹就能哄好，从不奢求更多。
他收回眼，状似漫不经心：“送你一点幸运。”
却又忍不住转过去瞧她，瞧见小姑娘把四叶草捧在手里，歪头问：“你在哪买的？”
他不回答，就这么悠闲靠在桌边。
那么林葵就知道了，换个问题：“你哪来的扭扭棒？”
程霆光明正大极了：“刚才和吴帅帅抢的，就一直捣乱那个小胖。”
林葵：“……”
这确实是此人能干出来的事。
程霆睇她一眼：“不好看？”
那是不可能的，出自程霆手的东西，就没有不受欢迎的时候。
小姑娘重新夹在头上，顺手从橱柜里摸出那盏小夜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叮嘱：“你不要抢小朋友玩具，一会下去的时候带包饼干给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