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童话——雁子说【完结】
时间:2023-04-26 17:17:14

  她极少说出这般甜言软语,双手托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哄他开心,“你不是还有丘比特吗?你们把家守好,我很快就回来了。”
  白雪的手机响起铃声,屏幕上显示着:江夏。
  铃声不停,丘比特在窗外狂吠。
  铃声响了很久,停了片刻,再度响了起来。
  申燃终究接起了电话,麻木地贴在耳边。
  江夏:“眼科医院的医护人员今天上午出发去了旗开县,为当地贫困乡镇的老人无偿做白内障手术。另外,白白已经组建好了一支医疗团队,九月中旬就要去旗开县重点贫困地区义诊,并为基层医生培训。”
  字字穿过犬吠,申燃听了这些,却未有任何回应。
  江夏:“我听白白说你只是在春半做企划部总监。除了她,你最了解‘晓爱’的情况。理事长的职务,你能不能暂代一下?”
  申燃挂断电话,手机放在地板,手指误触到相册。
  一张张照片排列,保存于一名为“申老师”的相册里。
  她采集来了每日第一缕阳光,最后一抹斜阳。她一个字没说,却告诉了他她想他。
  只剩他坐在圣诞树下抱膝低头,右手紧紧攥着,整个背都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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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别来
  犬吠渐渐平息,清晨时分,丘比特趴在窗外。
  申燃开车驶离春半温泉度假村,下山后,在沿途的加油站加油,之后来到了晓爱慈善基金会。
  一连数日,他不曾离开这里。这间小小的独立办公室,办公桌上的文件去了又来。
  9月18日,他带领医疗团队前往旗开县,正式开启义诊行动。
  义诊、培训,他忙得忘了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直到那日他来到那个苹果所剩无几的果园。
  邢涛给他打来了电话,他登录春半温泉度假村官网,一眼就看到的轮播已经用了一年。
  那晚,她把他叫到她的房间,给了他数份策划方案,其中包含一份晓爱慈善基金会成立方案。
  她拿着这份“夏”的宣传片策划方案,胸有成竹说道:“‘春’、‘秋’、‘冬’是我负责的,如果我的‘夏’比企划部的创意好,那接下来的宣传片拍摄还归我。”
  他严肃对待,认可她的方案,将总负责人的职权交给了她。
  漫山遍野下了一场桃粉色的雪,淡到极致时吐了新绿。二月兰一片紫色汪洋,野菜绽放的小黄花灿烂。蛙叫,虫鸣,静谧中几点萤火点燃。
  还以为树上开了红花,原来是酸枣熟了。叶掉了,刺还在,红透的果实依然满枝。
  来到了那座小院,雾气迷蒙,苍劲的树枝也禁不住满载的火苗,一簇,两簇,在池水上烧成片。
  这一刻,雪与火并存。远有雪山,近有飘渺的仙境。一池滚烫的泉水融不化厚积的白雪,还有一片片轻盈落下来。
  她把相思谱成了诗,是她含蓄、实在、浓烈、强势的告白。
  在这个即将两周年店庆的日子,轮播不得不被替换。
  “申老师!”
  申燃恍惚,听到这一声后,低下了头。
  “小雪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
  “申老师,你告诉小雪老师我们都很想她,想让她快点回来讲课。”
  这群学生只要碰见他就会向他请托,他只是点点头,没给过他们任何答复。
  入冬,申忠德大病初愈,申延君正式继任了春半集团董事长。
  申燃从凉山回来,回到了这个暂别两个月的家。
  他全面地做了大扫除,接回丘比特,坐在圣诞树下,从入暮到了深夜。
  次日上午,秦栋打来电话,“93年运河那片没装监控。别说那了,就是城区里也没大规模普及。这么长时间了,有也早就删除了。”
  秦栋理解他,却也苦口婆心地劝上一句:“申燃,算了。嫂子都不在了,就别找了吧。”
  对方始终无言,他叹一口气,到底是为他想了办法,“嫂子被发现时穿的衣服还留着吗?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申燃挂断电话,即刻下山前往曙光儿童村,同村长一同来到了二楼。
  他打开楼道尽头的房门,白布下的床和写字台还保持着她在时的样子。
  他打开衣柜,上衣、长裤折叠整齐。挂在横杆上的几个服装防尘袋里是秋冬两季的衣服,还有那套仫佬族服饰。
  村长走近,“小雪的衣服全在这了,从她高中毕业打工开始,钱就全都花在了那群孩子身上,自己没买过几件像样的衣服。”
  一个收纳袋置于衣服下面,岁月侵蚀了模样。
  申燃拿出收纳袋,拉开了拉链。
  破抹布一般的东西正是一件婴儿装,布料起球,白色旧成了米色。
  “小雪来的那天就是穿的这个。”村长哽咽,“想着说不定将来能有用,就给留下来了,谁能想到……”
  申燃将婴儿装放到一旁,拿起下面的抱被。抱被白底碎花,极平常的样式。
  手下一抹红色,他放下抱被,把红色那叠摊开看。
  短暂几秒,他怔住,抓起来冲了出去。
  他疯了一般在盘山公路上疾驰,下了山,朝东去,穿过村子,再上山,径直开进了果园。
  他跑到二楼他的房间,打开的衣柜里却只有两套成人睡衣。
  伊景禾随后走进来,“你找什么?”
  申燃问:“里面的衣服呢?”
  “你说你小时候的衣服?”伊景禾解释,“早就捐了。你忘了?你和白雪开车拉走的。”
  申燃:“毛衣呢?”
  伊景禾疑惑,“什么毛衣?你的衣服全都捐了。”
  申燃:“那件红毛衣也捐了?”
  “红毛衣……”伊景禾回忆,“你是说我织给你本命年穿的红毛衣吗?我记得那天白雪拿着那件毛衣,问我亲手织的毛衣捐出去会不会舍不得。我说放在柜子里闲置,不如捐给需要的人,之后我和她就把衣服全都打包,放到你们车上了。”
  她方才注意到申燃手里攥着的红色衣服,拿到手里端详,“这是……你遇见那个小乞丐了?”
  那晚,处处张灯结彩。他与伊景禾一家在快餐店就餐,吃到一半时,他出去买烤红薯。
  商贩在称重,忽然冲着他旁边吼:“哪来的野孩子!别在这耽误我做买卖!”
  他才注意到,一个小乞丐站在油桶改成的泥炉旁烤手。
  小乞丐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往后退。
  他付了钱,要走时犹豫。手里的找零不足五块钱,他全数拿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懵懂抬头,迟迟没有收下钱。
  风里裹着雪花,他没耐心等,拿起小乞丐的手,把钱塞进小乞丐的手里。
  将走时,他又一次站住,看着手里的烤红薯,干脆也给了小乞丐。
  商贩好意提醒:“小伙子,你被骗啦!像他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专门假扮乞丐骗钱的。”
  小乞丐手足无措,拿着钱和烤红薯的手全向他伸了过来。
  这让他意外,才去仔细看小乞丐。
  小乞丐的头发很短,衣服单薄破损,小手哆哆嗦嗦。他全身上下都是脏的,闪烁的灯光下,唯独那双眼睛清澈。
  申燃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毛衣,不假思索地脱了下来。
  商铺循环播放着《Jingle bell rock》,他说:“送你了,就当作我送你的圣诞礼物。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颜色。”
  小乞丐茫然地睁大双眼,好似没听懂,或许不敢信。
  他索性把毛衣塞进小乞丐怀里,撼落了小乞丐头发上的雪花,掉在手上却不觉得凉。
  临走时,他啰嗦一句:“别人要是欺负你,你可以讨回来。不过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以后。”
  “谢谢哥哥。”小乞丐这才开口,声音沙哑,笑时露出颧骨上的酒窝。
  他跟着小乞丐笑,“不用谢。”
  他转身便走,看到快餐店里临窗那桌的伊景禾再一次站住,转身对小乞丐说:“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一步三回头,见商贩赶小乞丐走,立马跑进快餐店。
  来回不过几分钟,他和伊景禾出来时,小乞丐却不见了。
  过去将近二十年,他早该忘了,此时此刻眼泪却无声地掉下来。
  他固执寻回她走过的路,来到她经受煎熬折磨近十月的地方。遍地断壁残垣,已是拆迁腾空多年的荒村。
  她就读过的小学、初中、高中,她获得过的奖项,她做过的志愿者、兼职。
  原来,她曾担任过春半酒店总店乔迁开业活动的礼仪小姐,春半人力资源部还留存着她的简历。
  他坐在美食街那家快餐店,看着餐台内几人忙碌的身影,久久没有离开。
  他翻遍了近二十年的城市规划图,最终确定了那家快餐店的位置。
  他坐在临窗那桌,一块黑森林蛋糕摆在她的位子。
  秦栋打来电话,“那天你给我送来的东西,我查了。那家服装厂早就倒闭了,被子是手工缝的,拆过,洗过,没多大价值。”
  一天天,大海捞针。
  秦栋开车,袁野坐在副驾驶,申燃一人在后座,手机上罗列出的数家医院还剩下几家没画叉。
  马路两边还有几个菜摊,车子拐了个弯,开进了那家乡镇医院。
  车子停稳,一位中年男人立刻迎了过来,相互打过招呼,带着他们三人往楼里走。
  申燃在台阶下停住,望着西南角的水泥墙。
  赵主任问:“您在看什么?”
  申燃:“我记得之前大门在那边。”
  赵主任意外,“您怎么知道的?大门之前的确是开在南边,改到东边有六七年了。”
  赵主任滔滔不绝,“哪年都不闲着,不是修这,就是修那。这楼都几十年了,早就做过抗震加固,后来也都重新装修过,这台阶和门厅都是后来建的。”
  四人进了病案室,赵主任走到这张摆着几份病例的桌子边,“就这些,93年12月25号前几天,新生儿是女孩的病历全在这了。”
  申燃翻开一份病历,纸张陈旧,字迹晕开。
  产妇姓名、年龄、住址、住院时间等信息明确, 1993年12月25日凌晨诞下一名女婴。
  袁野立刻与公安局的同事联系,通过所得信息查到了这位产妇,结果却令人失望。
  申燃翻开另一份,李娟,年龄26岁,未婚,入院时间1993年12月21日,妊娠周数34+2。
  患儿于17:35分突然全身皮肤青紫,颜面发灰,呼吸暂停大于20秒。
  患儿系早产儿,心、脑、肺等重要脏器功能不成熟,随时可因呼吸衰竭、新生儿肺出血等并发症导致死亡。
  申燃若有所思,阖上这份病例,却迟迟没有让袁野核实信息。
  秦栋觉察到他的异常,让赵主任暂时离开,询问道:“有发现?”
  申燃放下这份病例,拿起最后一份。他短暂查看,不自觉地攥紧了这份病历。
  袁野要看时,他阖上了这份病历,连同前一份与其他的放在了一起。
  申燃一人驾车,一路沿着运河,随后开进一座门楼。
  他四处打听,拍响了这扇铁门,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开门,他急着问:“这是李娟家吗?”
  水面铺着夕阳,他一人站在鸿雁山下的运河边。
  “她家早就没人了,我大爷大妈头些年就没了,李娟二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不知道吗?”
  “和对象分手了发现怀孕了,我大爷大妈怎么劝她都没用,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后来赌气就去她工作的医院员工宿舍住了。我大爷大妈找过她几次,她不愿意回来就由着她了。”
  “那天晚上抱着孩子回来,又哭又闹的,我在西院都听见了。她说早产,孩子情况不好,刚出生就给放保温箱了。”
  “她趁着医生、护士忙着照顾一个产后大出血的产妇的时候,偷偷去孩子那屋看孩子,结果一看孩子嘴唇都是紫的,一摸气都没了。”
  “我看了,孩子白白净净的,长得可好了。你猜怎样?她趁着没人,把别人家孩子抱回来了。”
  “我大爷大妈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万一孩子家里人报警找过来,可是一直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给瞒下来了。”
  “在家养了几天,后来我大爷大妈把李娟赶出去了,让她把孩子还回去,要不然就别回家。”
  “那天她走了就没回来,我大爷大妈还以为她又像当初一样,带着孩子在宿舍住。没等他们去找她,公安局的电话就打来了,让过去认尸,说李娟淹死在运河里了。”
  河面未结冰,天气却和那晚一样寒。
  一个男孩跑进医院,在微弱光亮的急诊入口和一个女人撞在一起。
  那人却比他还急,缩头缩脑,从怀里露出个被角,从他面前绕开,快步走向位于西南角的医院大门。
  “申燃!”一个男人喊。
  男孩应了一声,马上跑了进去。
  天彻底黑了,他一步步走上山,在曙光外停留片刻,之后来到坟地。
  他伫立在门外,借着月光从门缝看,却始终没有进去。
  秋去冬来,申燃提着白色六边形盒子来到这里,蹲在她面前,擦净她的脸,给她切了一块巧克力蛋糕,还给了一旁的两位老人。
  他在冬日的暖阳下,从上午陪伴她到了午后。
  几日后的傍晚,湿地旁那丛干枯的狗尾草红了。
  申燃以1993年的圣诞节这一日作为密码打开了指纹锁,推开这扇房门,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柜,床头柜上的鱼缸养着两条金鱼,还有落地窗边的君子兰。
  小小一个房间,却用她的十二年填满。
  她戴着红领巾,扎起了马尾辫,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揭开一块白布,衣衫褴褛,懵懂天真的女孩,是她初见他们时的样子。
  他待了许久,终究把她的十二年留在了这里,重新关上了这扇门。
  枯枝上彩灯闪烁,小区里熙来攘往。
  有人调侃:“坤哥改邪归正了,都知道带闺女出来遛弯了。”
  男人惭愧,“还是老实点儿好。你看王龙,当初‘龙哥!龙哥!’地被人叫,后来还不是碰上个硬茬儿。对方废了一只胳膊,他没了条命。听说警察和那人是校友,最后就给判了个过失杀人,蹲个三四年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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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晓爱慈善基金会的行动仍将继续
  2019年2月4日,“晓爱慈善·暖心陪伴”公益行动在儿童福利院举行。基金会向福利院捐赠羽绒服、棉被、奶粉等物品,志愿者与福利院儿童欢度春节。
  2019年5月28日,晓爱慈善基金会在“国际月经日”这一天来到云南藏区,走进校园开展“晓爱慈善·伴你成长”公益行动,为学生普及生理健康常识和性安全教育,并捐助善款和卫生巾,旨在拒绝“月经羞耻”,摆脱“月经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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