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向李思:“闭上眼睛,然后信任我。”
李思睁着眼睛,有些茫然,沈天瑕说道:“你如果想要回去或者说,弥补什么,就按我说的做吧。”
李思沉默了一下,闭上眼睛,随后她感觉一点清凉的东西进入了她的脑海,她直接晕了过去。
沈天瑕还站在草堂外,只是同样的,他也闭上了眼睛,道袍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渐渐地他额头冒起了些冷汗,他睁开了眼睛,于此同时,李思也睁开了眼睛。
她缓缓睁开那双眼睛,一股浩瀚又温和的气息铺陈开来,她的眼中不带一丝情绪,漠然死寂。
沈天瑕看向她,顿时,他的眼角渗出了些血丝,可是他没有眨眼,始终盯着李思的眼睛,他笑了,宛如一个孩童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玩具。
李思不带起伏的声音响起:“汝于尝试忆寐吾。”
沈天瑕笑容灿烂:“是啊,我也想看看,所谓的谪仙人,是何模样。”
李思面无表情没有说话,沈天瑕却有些兴奋:“你掌的是什么?轮回是吗?”
李思微微颔首:“吾既轮回,汝何有事?”
沈天瑕眼角的鲜血流出,他毫不在意,拍手大笑:“哈哈哈,林青司那个傻子!他活该死在谷露!”
李思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天瑕笑完,擦了擦了眼角的鲜血,说道:“你骗李思一个异世之魂想做什么?”
李思沉默不语,看着他没说话,沈天瑕也不在意地摇摇头:“和我无关,问一句就够了。”
李思平静道:“吾欺之,使不得归,此轮回,汝乃意外之念,时谓,子已成器。”
沈天瑕沉默,他冷笑一声:“时?他原来是掌的这一道,难怪。”
李思闭上眼睛,倒了下去,沈天瑕身形一闪,接住她,一个公主抱将人抱起,笑着消失在草堂之中。
李思在做梦,她有些时日没做梦了,可是现在这场梦,她却有些不愿意醒来了。
她刚刚买完菜,在厨房洗菜,妈妈在一边切肉,外面能听到爸爸拖地时不时传来的声音。
“我说思思啊,明天陪我去钓鱼啊,我一个朋友,他儿子长得那叫一个帅!”
身边切菜的妈妈一菜刀啪的一下落到案板上,声音很大,外面的声音停了,她气道:
“又去钓鱼!钓什么钓!前两个月断的腿才好是吧?”
李思突然想起来,好像以前有一次,爸爸去钓鱼,回来的时候太激动,滑到了,把腿摔断了。
以前,是多久以前?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她站在客厅里,厨房里还有一个李思,没人注意到客厅里的她,她看见爸爸马上住了嘴,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开始拖地。
她走到沙发上,家里养的猫躺在沙发角落,睡得很憨,她伸手去摸,却穿过了它的身体。
她默默坐在沙发上,看见以前的自己闭着嘴沉默走出厨房,脸上全是担心殃及池鱼的表情,厨房里,妈妈剁肉的菜刀哒哒作响。
爸爸小心翼翼道:“闺女,你妈最近是不是吃火药了?”
自己低声道:“她更年期到了,你注意点。”
爸爸赶紧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帮我把桌上收拾一下,免得骂我。”
自己走到沙发边,收拾起茶几来,李思默默地看着,嘴角不禁勾起了笑容,有些想起来了,这好像是她大学时才放寒假回家。
放寒假最开始几天是好的,爸爸还好,妈妈是一天比一天不耐烦,嫌弃她懒,嫌弃她脏乱差,可是她那时候其实还挺爱干净来着,但大约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吧。
自己一边收拾着茶几,收拾好了,转头看向李思,李思微微一愣,随后看见以前的自己伸手抓向了沙发上的狸花猫。
“小布丁,来给姐姐摸摸。”
哦,原来自己家的猫叫小布丁来着,好像是吃雪糕的时候捡的。
李思眼神温柔地看着以往的自己,她正□□着狸花猫,脸上笑容不加掩饰,嘴里还嘬嘬嘬地唤着,撸猫撸的极其开心。
“吃饭啦,端菜!”妈妈在厨房喊道。
李思看见自己依依不舍地放下猫,去洗了个手,然后欢快地走向厨房,然后厨房里妈妈不满的声音叫道:
“你就自己顾着吃饭,布丁还没加粮呢,先去把布丁的猫粮加上。”
那个时候的自己颓唐地从厨房走出来,小布丁冲她喵了一声,她撇撇嘴:“你才是亲生的吧?我就是生猫的时候捡的。”
“说什么呢?”爸爸瞪大了眼睛,“会不会说话啊?赶紧的!等着吃饭呢。”
李思失笑,原来那时候的自己,是这样的吗?
她站起身往餐桌边走,她家应当是没多大,厨房外面便是餐桌,一个方桌,一面抵着墙,一家三口所占的位置并不多。
妈妈已经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了,叫着正在喂猫的李思:“洗手吃饭。”
眼前被放下热气腾腾的饭菜,李思透过雾气看向发间有了些银丝的妇人,她叫了一声:妈。
没有人回答她。
突然画面消失,李思一惊,站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她有些慌:“怎么回事?”
一个有些温柔的声音响起:“思思。”
声音平稳清朗,李思微微怔愣,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人的声音,她眼中的温柔消失,变成了平静,李思平淡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回答:“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只是,有些事需要我们去做,你不要放弃,可好?”
李思抿唇:“我想回家。”
“我知道,坚持下去好不好?我知道你在怀疑这一切的安排,可是我也没办法做主。”
“你是谁?”
“抱歉,思思,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一直在。”
“那原来的李思去了哪里?她能回来吗?”
那个声音停顿了,似乎在思考,许久,他叹了口气,说道:“从来就没有原来的李思,一直都是你。”
李思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无奈:“我想这个告诉你应当没事,有的东西需要你自己去发现,我不能说太多,否则……”
他又叹了口气:“我不能再和你说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你要是知道所谓的代替之说,心中会愧疚,甚至会冲动做些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你如此激进,对不起,他们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你遇见的每一个人,他们看到的都是你。”
李思茫然,她呢喃道:“是我?”
“一直都是你,只有你。”
李思眼神冷了下来:“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清朗的声音有了一丝笑意:“这个可能要问你自己了,我只是你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我没有朋友。”李思冷漠回答。
清朗的声音顿住,随即道:“那便只是一个过客罢。”
李思没说话,她望着眼前黑暗,再次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兑现承诺而已。”
“什么承诺?”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你都会知道的,思思。”
“叨叨是什么?所谓的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帮助你用最快方式达到目的的东西,你可以把它当做一段程序,或者一个说明书。”
“程序?说明书?”
“是的,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不能告诉你,我不能存在太久,会被发现的,思思,记住,千万不要让何梅染堕魔。”
“为什么?”
“不能说,我出现在你的梦中就已经冒很大的风险了。”
李思看向一片黑暗:“那你在躲什么?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还有,这一切到底为的是什么?”
“躲一些不可说的东西,还有这一切的决定,思思,都来自于你。”
李思皱起眉头:“我的决定?”
她正要再问,可是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变成了床帐,那个声音也消失了,好像这一切也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转头,看见了睡在自己身边的沈天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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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似乎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他睁开了眼睛,眼神很平静:“醒了。”
李思皱眉:“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天瑕撑起头,说道:“帮你解决了一点事,之后,你去一趟苍冥秘境吧。”
李思坐起来,身下的床榻传来温和的气息,在替她温养着身体,看着陌生的房间,古朴但很精致,应该就是沈天瑕的房间,沈天瑕闭上眼睛,又躺了回去。
李思知道苍冥秘境也知道何梅染会去,可是为什么她也要去?
她下床,揉了揉额头,问道:“为什么?”
沈天瑕脸上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我曾经答应了林青司,他在里面留了一个东西,应该是只有你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李思转头看向他:“你呢?”
沈天瑕闭着眼睛摆摆手:“我想要的,你已经给我了。”
李思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好的,那我走了。”
她转身往外走,却又被沈天瑕叫住:“思思。”
她转头:“长老还有事吗?”
她表情平淡而疏远,就像以往那样,沈天瑕撑着头侧身睁开眼看着她,笑道:“思思,不想死了?”
李思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些事还需要去做。”
沈天瑕挑眉:“什么事?”
李思沉默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说,沈天瑕呵呵一笑:“我知道了你所有的事情,告诉我有什么问题?”
李思平静道:“去找一个真相。”
沈天瑕嗯了一声,说道:“那这个真相可能会很难,你加油,对了,算是答谢吧,给你一个提醒,你可以试着找找现在的问天人是谁。”
李思愣了一下,她想起之前程道的师傅,她点点头:“多谢。”
沈天瑕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不客气。”
李思从青阶一步步往下,随着她往下走,一股淡淡的气息从天瑕峰峰下往上,像是燃起的山火,围着天瑕峰烧了起来。
此刻在自己山中修炼的太虚子猛地站了起来,于此同时,在讲经堂讲经的长老,玲珑峰的木玲,云乱峰的云乱长老,甘隹峰的甘隹长老,几乎是所有人都紧张又忐忑地望向了西南。
那个太虚门的最高峰,天瑕峰的禁制,消失了。
太虚子在察觉的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天瑕峰,只是他刚出现在天瑕峰不远处,浮流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脖子上的项圈哗哗作响。
他声音嘶哑,好像不是很习惯说人话:“师尊有令:人无以入山,违者,死。”
太虚子白衣飒飒:“师弟,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浮流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天瑕峰中。
不多时,几乎山中所有长老峰主全到了,皆是脸色低沉,有的还带着恐惧,木玲却有些焦急:
“思思还在里面!凭什么小师叔不让进!?”
太虚子顿时一惊,他猛地看向木玲:“你说李思在天瑕峰?”
木玲点头,焦急道:“是,四日前去的,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行,我要去找她!”
太虚子连忙拉住她:“师妹!不可!”
木玲有些慌了:“那怎么办?”
太虚子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也不要进山,弟子,你再找一个吧。”
木玲有些慌乱和无措,她看着那个不远处的青峰,咬咬牙,一把折扇出现在她手中,眼中有些决绝:
“不行,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师妹!”太虚子一把拽住她,施法将她困住。
旁边一个有些阴沉的峰主,神色担忧地看向天瑕峰:“没了禁制,他还是太虚门的小师叔吗?”
一边一位长老皱眉:“这几百年里,他一直都很安静。”
“呵呵,可别忘了,他是一个疯子,安静了几百年就不疯了吗?”
太虚子一边控制着木玲,一边说道:“别说了,先回洞府吧,不管怎样,此事也不见得是坏事,除了天瑕峰的禁制,小师叔身上还有禁制。”
太虚子知道,这话也就骗骗这帮师兄弟们,小师叔自己身上的禁制,早就不管用了。
但是,闻言,在场的人脸色稍安,木玲被他困住,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瞪他。
太虚子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索性将她打晕了过去,打晕之后,转头看向其他人:“此事莫要声张,我在此处便是,都回去吧。”
说完他看向被自己打晕的木玲,叹了口气:“师妹,就陪为兄在这儿守着吧。”
掌门的话已经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皆是点头致意,又转身往自己的洞府去了。
太虚子担忧地看着天瑕峰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小师叔一直对木师妹的亲传弟子很感兴趣,自己也问过,小师叔的回答是,她身上有秘密。
可是没想到这秘密,原来是关乎天瑕峰的禁制,那就说明,这个秘密应当也和他的师尊林青司有关系了。
太虚子满是忧愁,和自己师尊有关系,那就涉及到太多的东西,他担心的是,是否和渊河有关,和河云南山有关系。
想到这里,太虚子突然想起,先前河云南山出现问题的时候,小师叔拿走了虚云长令,带走的,就是这个李思。
难道这个李思,是自己的小师妹吗?
他一连在天瑕峰等了三天,终于,他的师弟,浮流带着项圈再次出现,看了他一眼,太虚子明白,他能进去了。
熟悉的八角攒尖古亭,小师叔依旧是他那经久不变的道袍和道冠,他负手站在古亭之中,太虚子站在古亭外,木玲被他放在了一边。
“恭喜小师叔。”
沈天瑕轻笑:“恭喜?真的?”
太虚子低着头没说话,沈天瑕也不在意:“你不用担心,我不嗜杀,没兴趣再来一次血洗太虚门,叫你来,是因为,我要出山一趟。”
太虚子抬头,有些紧张:“小师叔。”
沈天瑕摇头:“放心,我对这里也没兴趣,河云南山下的窟窿,我会顺带去看一眼。”
太虚子深吸一口气,拜倒:“多谢小师叔,此行,可归?”
沈天瑕看向天空:“看心情吧。”
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他笑了笑:“我记得先前推举了甘隹峰的何梅染,再加一个李思,她要去一趟才行。”
太虚子抬头:“是,敢问小师叔,那李思她是何身份?”
沈天瑕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就当她是我的,嗯,我想想,当是我的,我未过门的妻子吧。”
太虚子震惊,瞬间失掉了礼仪,不由自主长大了嘴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