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黑色的气息渐渐将李思笼罩，腐蚀着她的身躯，蚕食着她身上带着天道的气息，她知道，那是非天在觊觎她身上的命运和轮回。
她之间亮起一点点微弱的光，顷刻间便被黑暗吞噬，李思却摇摇头：“那是答应给别人的东西。”
无数呓语和呢喃在耳边涌现，李思的神色平静，何梅染有些遗憾的语气传了过来：“师姐，我们还没办婚礼呢。”
语气里除了遗憾，还带着些许痛苦的闷哼，却掩藏在了他轻松的语气之下。
李思叹口气，笑道：“师弟，我又不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喜欢清风剑主，陆闻风。”
黑暗中，何梅染不开心地声音传来，他痛苦地□□让李思攥紧了拳头：“师姐，骗骗我也好啊。”
“我这个人，本来就是你创造的，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李思语气温柔：“那有不爱你？只是不是男女之情而已，师姐很爱你。”
何梅染还是倔强：“就想和师姐是男女之情！”
李思失笑：“那我做不到，我爱很多人，但是，一种爱，只能爱一个人。”
何梅染没有答话，黑暗中，除了那些呓语和呢喃外，渐渐增添了一些气息，李思抬手，再次阻止了这些气息的散发。
时间过得有些久，李思依旧平静地和眼前那一双红色的眼睛对视着，他们就这样望着。
“师姐，我好痛啊，你陪我说说话，好吗？”黑暗中，再次传来何梅染的声音。
李思嗯了一声：“好，你想听什么，师姐给你讲。”
“师姐，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让我出现的吗？”
李思稍稍沉吟了一下：“当时，师兄死在我面前，我一直没有踏出的那一步也踏出去了，就直接到了渊河之上，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当时我就明白了，我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按照规则运行的，我不能破坏规则，破坏了，这个世界就崩塌了。”
“会死好多人呢。”
李思语气平和，她的身周，围绕的黑气越来越近，她时不时抬手，驱赶一下，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点点在消融，她像是感受不到这些痛苦一样。
“但是，非天从谷露出来了，祂先打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是祂这种规则，是比渊河之上的规则更加不利的规则。”
“非天的规则，是和天道相反的，祂是世界的恶，所以，我也不想让他主导一个世界，还不如让天道继续，至少祂的一面，虽然不是善，却正。”
“我也是天道法则的一员，所以，我就认识了时间，在祂的帮助下，我拿到了命运。”
“所以才有了那个赌约。”
何梅染有些惆怅：“赌我一场人生。”
李思嗯了一声：“所以，你出现了，你的身份和经历，都是我和我的弟子，程道一点点安排的，让你经历悲欢喜乐却除了我，什么也得不到。”
“只是为了今天，你愿意和我一起死。”
“师弟，你怨我吗？”
何梅染的声音带着些愤怒，更多的是温和：“怎么可能不怨你，三百年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在怨你，也在想你。”
“更多的是，怨我自己，因为我不是何梅染，我想成为何梅染，师姐，或许我没有那么爱你。”
“只是因为我舍不得，这一切，像你说的，我上瘾了，我没有体会过的七情六欲，我是非天，祂每日都在感受，却从没有体会过，因为你，我体会到了，所以，我舍不得了。”
“舍不得回归，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人生，我不是人啊。”
李思笑：“好在你不是真的喜欢我的苏酥，我的弟子很优秀的，我很担心你毁了她。”
“我不会，师姐，你在乎的，除了陆闻风，我都不会去动的。”
李思的声音带着诧异：“为什么？”
何梅染笑：“因为，我对师姐，一直以来都是男女之情。”
李思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对不起，师弟，我无法回应。”
何梅染没有回答，回答李思的是，是他略带痛苦的闷哼，李思听着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地叹了一口气。
何梅染在回归，也在被吞噬，就像他和李思说的，祂一直都能感受到人的各种痛苦和喜乐，却从来没有体会过。
现在祂的一段人生结束了，祂的本体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加细致地去感受一番，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得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祂在这里太久了，久得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意义，那不绝于耳的呓语和呢喃，是祂每日都在体会的东西。
从那些呓语和呢喃之中，祂体会到了人间，祂有了情绪，所以，才会有祂的一缕分身。
祂的分身被落在了谷露，是魔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是那些魔，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因为祂而存在。
祂是这世间一切恶的源头，祂被奉为这妖与魔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是，祂好想离开这里，离开，离开！
祂想要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
“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看着眼前红色的眼眸，李思问道。
没有回答，李思始终耐心地等着，等了很久很久，何梅染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师姐，我感觉，我好像不是那么痛了。”
“还有，你真正想做的，可以告诉我了吗？”
李思没说话，何梅染接着问道：“师姐，我觉得，我有点高兴，也有点悲伤，还有些各种情绪，我好像不是我，又好像这就是我。”
他的话多了起来：“我看见了一个人，他出生了，家人很高兴，他长大了，他成亲了，他事业有成，他老了，他死了。”
“师姐，我看见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欢喜地出生，又孤独地老死，然后魂魄消散，在我这里成了我每日听到的声音。”
“再后来，我好像点了一个声音，他成魔了，原来，魔是这样形成的。”
“我看见了，师姐，那些消失的声音，最后顺着渊河离开了，他们去了天上，不，他们回归了人间。”
“师姐，我有些不懂……”
他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不解。
李思解释：“人的一生，就是一生，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结束便是结束了，魂魄消散，随后离世。”
“轮回也好，时间也好，只是一个规则，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祂们的存在，构建了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外，还有许多世界，每一个世界的规则都不相同，但是这里的规则是不变的。”
“我觉得这里的规则很好，但是渊河的存在，让我不太喜欢。”
“它的存在，沟通了规则，也沟通了你和天道，让你有了出来的可能，也有了让人触摸到规则的可能。”
“人触摸到规则之后，就会和规则同化，消弭人性，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有人想逃，有人想要拿到手，他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消弭人性。”
“按理来说，我没有资格替别人拿主意，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想你从这里出去，你出去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有了变化，那些变化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我只知道，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我不喜欢。”
“师弟，你明白了吗？”
何梅染的声音还带着迷惘：“师姐，你想我一辈子留在这里？”
“嗯。”李思语气平静，眼前的红色眼眸第一次好像有了情绪，迷茫又无措，“师弟，我会和你一起。”
她顿了顿：“你说过了，你亘古不灭，我也一样，可是我是谪仙，有些不一样的，我想的只是，何梅染死去而已，不是你。”
“师弟，我会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何梅染没有回答，黑暗中，李思笑着说道：
“师弟，我想要做的，是让这个世界，再无渊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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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李思的话音落下，何梅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说完，那双红眸有了几丝情绪，带着缱眷和温柔：“师姐……”
终于看到这一幕的李思笑了，她在黑暗中抬起头，问道：“你能看见我吗？”
“能。”
“嗯，好，师弟，你动手吧。”
一股剧痛传来，李思皱起眉头，却丝毫没有半分挪动，她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穿过了何梅染那双红色的眼眸。
伸到了那双眼睛背后的渊河之上，那只是一个像是珠子一般大小的东西，那疯狂的呓语和呢喃更加多了。
李思恍惚了一瞬间，但是手下却更加坚定了，她紧紧地握住那颗珠子，手在不住地颤抖，她没有松开一点。
那黑暗中的黑气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疯狂地朝那颗珠子涌了过去。
何梅染的眼中带了些许痛苦：“师姐，我快坚持不住了，祂想回来。”
李思没有回答他，她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回应何梅染了，她的身躯在被非天吞噬，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手下也越来越不稳了。
那颗珠子在有了黑气之后，更加稳固了，并且开始尝试着去反噬着李思，李思攥着那颗珠子，用上了另一只手。
黑暗中，李思微微勾起嘴角，双手握住了那颗不知名的珠子。
……
“谁敢上前一步？”
沈天瑕问的随意，他站在河面之上，脚踏河水，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修士们，宛如草芥。
陆闻风没有犹豫，上前了一步，清风剑剑气凌然，他神色平静。
太虚子怔愣了一下，叹息一声，也上前一步，站在了陆闻风的身侧。
随着两人的动作，所有修士几乎同时上前了一步，他们没有说话，动作却一致。
“呵呵~”沈天瑕轻笑一声，准备说话，只是没等他说话，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渊河，渊河倒流了！”
他的一声惊呼，让这紧张的气氛有了缓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天瑕脚下的渊河。
沈天瑕转头看了一眼陆闻风：“倒是便宜你们了。”
他明明说的是你们，可是陆闻风却觉得，他针对地是他，那莫名其妙的眼神，让陆闻风不解。
只是渊河倒流让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在那句渊河倒流惊呼之后，马上做出了反应。
“快！通知各宗，在渊河两岸设立结界阵法，不可让河中妖兽离开渊河！”
“不用了。”
陆闻风回头，看着神色有些厌烦的沈天瑕。
沈天瑕撇了撇嘴：“我说了，我从不食言。”
他低头，渊河下的黑气弥漫的更广，将河水几乎染成黑色，水流逆着往上，他脚踩在上面，像是踏浪而来的仙人。
风卷起了他的道袍，下面的妖兽几乎癫狂，疯狂地顺着那些黑气扑过去，河水湍急。
沈天瑕闭上眼睛，一股浩瀚深远的气息在他身上展开，他的道袍在风中飒飒作响，他不为所动。
在场的所有修士，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仅仅是沈天瑕身上透露出的气息，已经让他们感到震惊了。
这样的修为，他们闻所未闻，更是见所未见。
陆闻风攥着清风剑，冷眼看着沈天瑕，试图找机会突破一番。
沈天瑕睁眼，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那一双眼无喜无悲，一眼，仿佛望进了渊河的尽头。
他一脚踏出，随意地一脚，可是就在他的脚下，那汹涌的河水似乎在一瞬间凝滞了，那些河底的妖兽在一瞬间也停住了。
只有那些不知名的黑气，依旧在河水中蔓延。
一道光辉从河岸边升起，沿着河流一点点往前延伸，不多时，已经看不见尽头了。
在这道光辉升起的同时，河水中的妖兽纷纷浮出水面，黑色的河水之中，有血腥气弥漫。
陆闻风呆滞了，连太虚子也有些懵，明明刚刚沈天瑕还护着那些黑气不让人上前，可是现在，他却主动清理起了整个渊河的妖兽。
要知道，这可是一条贯穿了整个修仙界的河流，里面的妖兽数也数不清，可是，眼看着那河岸两边的光辉，却一点阻碍也没有，像是一道渔网，捞起河中的妖兽一般，将一条河的妖兽全都屠杀殆尽。
血腥气越来越重，光辉始终不断，沈天瑕却看起来一点异常也没有，他甚至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小，小师叔……”太虚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沈天瑕，“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天瑕挑眉：“如你所见，清理垃圾。”
在场所有人没有话说出来了，因为这些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十分难缠的妖兽，在沈天瑕眼中不过是河道之中的垃圾而已。
实力相差太大，而且，沈天瑕所做的并没有什么错。
陆闻风皱了皱眉头，却不再说什么，他不是沈天瑕的对手，他知道，他知道沈天瑕的深不可测，但若是沈天瑕真的想祸害这个世间，他却不能不管，哪怕是死。
听到沈天瑕这句话，太虚子却松了一口气：“那小师叔怎么先前不早说？”
沈天瑕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质问我？我想做什么，太虚子，轮不到你来问。”
“还有，你们这些人可以回去了，有人不想我杀人，我答应了她，所以，你们可以滚了。”
太虚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陆闻风叹了口气，对着沈天瑕行了一礼：“既如此，沈前辈，我等就告辞了。”
“等等。”沈天瑕叫住了他。
陆闻风神色平静地转头看向他：“前辈还有何事？”
沈天瑕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让陆闻风有些不明所以：“你好好活着。”
这句话太莫名其妙，陆闻风皱起了眉头，只是没等他问，沈天瑕却已经转过头，回身正望着渊河中的黑气发呆。
陆闻风正要发问，太虚子拉了拉他，使了一个眼色：“走。”
陆闻风和太虚子一走，剩下的人也皆是面面相觑，不多时，确认了沈天瑕确实没有做其他什么事之后，也纷纷离开。
只是也有人留了下来，试图看沈天瑕究竟想做什么？
和太虚子走了一段距离，陆闻风才皱起眉头：“赵道友，沈前辈究竟是想做什么？”
太虚子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不知道，这位小师叔，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陆道友，我便是不想你去惹他。他做事从来没有理由，若是将你打杀了，凝华山也报不了仇。”
“这仙门之中，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的修为，让人看不透也不敢猜。”
陆闻风皱着眉头：“我只是不解，前辈那句，好好活着，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太虚子也有些不解，但是他也不知道，只能沉默地摇了摇头。
两人都有些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