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木质香味,在冬日很温暖。
岑青柠整整一周都和妈妈住在一起。她们每天去外面玩,玩到累,一起回酒店洗澡,洗完澡,岑义谦便来给她讲故事。
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朋友。
这一晚,澜江下了雨。
岑义谦到时大衣上都是水,没去抱岑青柠,去浴室简单擦了擦,出来时傅碧初给他递了杯温水。
他一怔,忘了去接。
傅碧初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喝不喝?”
岑义谦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手仍握着杯子,低声问:“柠柠呢,睡了还是在画画?”
傅碧初指指客厅,“在画画,说要等你来。”
岑义谦弯唇一笑,女儿和妈妈在一起还想着他,这让他感到熨帖,至少柠柠以后不会忘了他。
他去落地窗前找女儿,一点儿不嫌弃在地上坐下。
小姑娘坐在小矮凳上画得专心,没发现他来了。
一个坐着画画,一个安静陪着。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模糊了夜色和灯光,一圈圈光斑氤氲出几分暖意。
傅碧初抱臂静静看了会儿,忽然道:“岑义谦,我们谈谈。”
岑义谦握着空杯子的手缓缓收紧,似乎还能触到傅碧初留在玻璃上的温度。
他放下杯子,说了句好。
岑义谦的助理还在,负责两人不在时看着岑青柠。
傅碧初没打算在房间里和岑义谦谈离婚的事,她在走廊尽头的露台停下,仰头看了会儿天。
澜江的冬日不冷,雨日也清爽。
这是个十分适宜居住的城市。
岑义谦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肩头,下意识想去解大衣,动作到一半想起衣服沾了雨放在房里。
他走得太急,助理跟不上,雨淋了一身。
“请了多久的假?”岑义谦慢慢收回手,看着她的侧脸,“离婚协议前天发到你的邮箱了。”
傅碧初扭头看他:“你舍得柠柠?”
在离婚协议上,岑义谦主动放弃了岑青柠的抚养权。只要她签字,她随时可以带着岑青柠回西雅图。
她不信他能放弃得那么干净利落,这五年是他带大了岑青柠。
岑义谦听着寂静的雨夜,轻声道:“不舍得。但她很想你,每天都想。我每周都会过去看她,不算分开。”
傅碧初看着她轰轰烈烈爱过的男人。
他无疑是英俊的,看似温柔的性格却带着强势,虽然这样的强势在面对她时会退让。
但时间久了,两人都累。
两人吵架的原因很简单。
她天性|爱自由、爱冒险,兴致来了随时会出发,去冰封的北极,去追逐风暴,去深海看鱼。
世界之大,她不愿意停在原地。
而岑义谦工作太忙,她说走就走的次数太多,联系不上的次数也太多。他许多次要把世界翻过来找她。
吵架最严重的一次,她在雨林里遇到了危险。
当岑义谦以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呆住了。他带来了医疗团队,背着她离开了雨林。
他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不许她再乱跑。
她没听,没多久便又去了沙漠。
没过几个月,岑义谦提出了离婚。
她当然不会退让,一直被困在一个地方和憋死她没什么区别。更何况,那时她把离婚看作是他的威胁。
她年轻气盛,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
岑义谦在她说同意的时候,看了她很久很久,最后哑声说不离了,分开冷静一阵子。
她这样爱自由的人,却愿意留下柠柠。
他舍不得。
岑青柠的到来是个意外,那时两人都没打算要孩子。
但真当生命来临时,谁都不舍她的离去。
两人决意分开的那一天,岑义谦问她,有没有想过,他愿意空出所有时间,陪她一起去冒险。
在这个雨夜,傅碧初又想起这句话。
这五年里,她依旧在到处跑,去的地方却不再那么危险,因为她惦记着柠柠,想随时接到小果儿的视频电话,想和小果儿聊世界,说想念。
许多个深夜里,她会想起岑义谦的话。
傅碧初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岑义谦那么忙,忙到一周只能来见她一次,怎么会有时间陪她去冒险。
“我没请假。”她忽然说,“我辞职了。”
岑义谦微怔,轻轻拧眉:“怎么回事?工作上不顺利?”
他更想问是不是有人为难她。
傅碧初瞥他一眼:“当老板当久了,坏事没少做。”
岑义谦没接话,他在她眼里一直都没什么好形象,再多问又像是他过多插手她的私事。
他默了一瞬,忽而听她问:“这五年,你有其他女人吗?”
这话问得直白,也过界。
分居五年,要离婚的夫妻问这样的话更像旧情难忘。
岑义谦顿住,指腹摩挲着指节,思索她问这句话的意图,最终选择回答她:“没有。”
傅碧初点点头,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岑义谦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猜想是对离婚协议的补充,他接过信封,没急着拆。
他听着雨越来越大,晚风渐冷,“回去吧,柠柠该找我们了。”
傅碧初扫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拆信封的意思,偷偷又翻了个白眼,率先转身回房。
一推门,两人对上一张花朵似的小脸。
小姑娘乌黑的黑眼珠瞧着他们,脑袋歪着,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脆声道:“我要睡觉了,你们陪我睡。”
这周岑青柠都是这么睡的,她和妈妈一起躺在床上,爸爸给她们讲故事。
她虽然年纪小,但聪明,很早就明白了爸爸妈妈之间的关系。
她也不管大人的事,只管自己。
现在她就要在妈妈的怀里,听爸爸讲故事。
岑义谦靠坐在床上,和以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拿着故事书低声给女儿讲故事。
只是现在他一低头,便能看见两张肖似的脸。
她们凑在一起,对视着就能笑起来,柠柠用小手去遮妈妈的眼睛,让她也乖乖听故事睡觉。
从不任人摆布的女人在女儿面前也乖,说闭眼睛就闭眼睛。
岑义谦莞尔一笑,看着她们接连睡去,睡颜安静美好。他起身给两人盖好被子,静静注视片刻,在沙发上找了个角落里躺下。
他不会在这里过夜,只是想在这里休息一阵。
这颗在人世间奔波飞驰的心,终于有了栖息之地。
凌晨一点,岑义谦离开了酒店。
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傅碧初睁开了眼睛。她抱紧怀里的小姑娘,轻声说:“你爸爸是笨蛋。”
凌晨雨未停,岑义谦静立在雨夜中。
他闭眼短暂地睡过,这会儿很清醒,拿出怀中薄薄的信封,轻轻摩挲片刻,一时不敢打开。
五年了,尘埃落定的时刻要到来了。
他诧异地发觉,直到此时此刻,自己仍未做好准备。
岑义谦独自站了很久,久到助理来提醒他夜深了。
他低头拆开信封,拿出折叠的纸,展开,视线在纸上一扫而过,反复看了几遍。
这不是什么补充协议,这是……
这是澜江气象中心的入职申请书。
岑义谦向来精于计算的大脑空白一瞬。他攥紧信封又看了一遍,倏地转身,大步回了楼上。
房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
傅碧初露出笑,问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姑娘:“宝贝,要给爸爸开门吗?”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下周更,但写完觉得好甜555。
大方的小喜让你们也甜一甜!下一更周四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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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线是妈妈没有去世的剧情,所以爸爸不会再婚,也不会有弟弟妹妹啦。?
第六十二章 菠萝罐头
if线02
小小的岑青柠在某一日察觉出了爸爸妈妈之间关系的变化, 原因是岑义谦讲完故事――
“晚安。”他亲亲女儿的额头,亲完又亲另一个,“我回去了。”
动作无比自然。
“……”
岑青柠睁大眼, 一双眼瞪得溜圆,和傅碧初大眼瞪小眼, 对视间忽然有点儿尴尬。
她瞧着妈妈的脸慢慢变红, 忽然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塞, 脆声道:“我睡着了!”
傅碧初:“……”
她一抹脑门, 把岑义谦推开:“赶紧走!”
岑义谦摸摸鼻子,唇角却弯起弧度,脚步轻快地准备离开, 走之前道:“明天我来接你。”
傅碧初在工作地点附近租了房子,这几天刚收拾好。
她和岑义谦商议的结果是再试试。面对面地, 再试试, 而不是像之前五年,不见面不联络。
那个雨夜, 岑义谦去而复返。她打开门,他低眼注视她两秒,胸口起伏,忽然捏着她的下巴吻下来。
屋内女儿还睡着, 她闭上眼不敢出声。
最后在喘|息声中,她告诉他, 这不是和好的意思。他充耳不闻,抱着她去了另外的地方。
从这一天开始,岑青柠有了两个家。
不过她很少再回半山别墅, 因为爸爸也总是不回家, 一下班就往妈妈家里跑, 非要给她们做饭。
她好几次偷偷看见爸爸亲妈妈被刚推开。
岑青柠捂着嘴笑,一个人乖乖跑去画画,不打扰爸爸妈妈谈恋爱。
春天的时候,幼儿园开学了。
开学的前一天,傅碧初两人带着岑青柠出去玩,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出去玩。
岑青柠从起床就很开心,见人就咧着小米牙。
岑义谦抱着她,无奈道:“这么高兴?以前和爸爸在一起都没有笑这么久,累不累?”
他怕女儿把脸笑僵了。
岑青柠不理他,扒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你和妈妈不分开了吗?”
岑义谦瞧了眼正在接电话的傅碧初,悄声应:“暂时是,看爸爸表现好不好。表现不好妈妈可能就生气走了。”
岑青柠学着大人模样,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们分开也没关系,我不会伤心。”
岑义谦微怔,想再问,女儿便不肯说了。
岑青柠抿唇笑,爸爸妈妈都爱她,她一点儿也不介意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只要妈妈开心。
三个人疯玩了一天,岑青柠在回来的路上就累睡着了。
傅碧初抱着女儿,亲亲她汗湿的小脸,摸摸她的黑发,小声道:“小姑娘胆子真大。”
今天在植物园,岑青柠看到虫子也不怕,还想伸手去抓。
岑义谦:“像你,什么都好奇。”
傅碧初瞥他一眼,一时听不出来他是说正经的,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在工作和某些事上,她确实乐于探索。
岑义谦去牵她的手,指腹在女人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低声道:“不知道你澜江话说得这么好。”
今天傅碧初用澜江话和别人聊天,他很诧异。
在一起的时候,她澜江话学得不好。他迁就她,逐渐把工作重心往西雅图放,尽量不和她分开太久。
这只是两人恋爱中的小乐趣,他没想她真的会去学。
傅碧初忍着肌肤上的痒意,故作不在意:“澜江话那么简单,听听就会了。”
这是谎话。
他和她都知道。
岑义谦缓缓收紧牵着她的手,一路无言。直到她把岑青柠放到床上安置好,腰被人从身后握住,她气息乱了。
岑青柠开学后不久,傅碧初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
她有科研项目需要外出一个月,岑义谦提前处理了需要他在场的事务,准备陪她一起去。
傅碧初不同意,她们都不在柠柠就一个人了。
当事人岑青柠认认真真道:“我想你们了可以和你们视频。管家伯伯带我也很好,我也想他了。”
她没说谎,只要能视频她就很开心了。
傅碧初心疼女儿,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她有一对朋友工作比她还忙,正愁家里的孩子怎么办。于是商量着把对方的两个孩子接过来,和岑青柠作伴。
兄弟俩,一大一小。
喻思柏第一次到澜江,下了飞机难得没留在机场参观。
车里,小少年绷着一张小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不留神,小白杨探着身子想往窗户外爬,他把人再抓回来。
小白杨安分下来,问哥哥:“妹妹好看吗?”
喻思柏认真想了想:“好看。”
喻光远和孟屏瞧着两个孩子,说悄悄话。
“昨晚我看见思柏偷偷学怎么给妹妹扎辫子。原来他喜欢妹妹,难怪看阿杨不顺眼。”
“阿杨皮成这样,我也看不顺眼。”
“……”
到澜江,对小少年喻思柏来说,无异于一场人生巨变。
他离开了生长的家乡,离开了飞机制造厂,还要离开父母。即便他早熟,也难免有些忐忑。
妹妹会喜欢他吗?
岑义谦提前和兄弟俩打了个照面,他和两个孩子短暂地相处了一阵,心中便有数。
哥哥聪明有责任感,弟弟活泼人不太聪明。
正好,一个带柠柠,一个陪柠柠玩儿。
最重要的,是两兄弟都帅,柠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家里小姑娘看着乖巧,其实心眼多的很,不会被人欺负。更何况家里有管家看着,没人欺负得了她。
陌生的环境,喻思柏比自己想得镇定。
他带着小白杨参观了对他们来说过分大的别墅,体验了岑青柠平生的生活和生长环境。
小白杨累得直喘气,困惑道:“妹妹会不会迷路?”
喻思柏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弟弟,叮嘱道:“见到妹妹别多说话。”
“为什么?”
“不然妹妹会发现你是个笨蛋。”
“……?”
车驶入半山别墅大门的时候,喻思柏和小白杨正在绿荫地上,洒水系统正在运作,水花在阳光下漾出彩虹。
小公主在彩虹间下了车。
喻思柏微微睁大眼,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对妈妈笑,双眼中映着夕阳的光,澄净明亮。
她笑起来比他吃过最甜的糖还要甜。
原来他不讨厌甜。
岑青柠在春日的傍晚见到了两个小哥哥。
彼时她穿着公主裙,背着小书包,一张面庞和花朵一样漂亮,耀眼到弟弟看得呆住。
她牵着妈妈的手,打量着两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