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射坐在地上，她掸了下袖口，淡淡道。
天帝：“……”
――
“……”
白羽背对着风艾几人，他坐在桌前，房内静得宛如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良久，他才哑着嗓子道：“你说什么？”
风艾流泪：“无垢，死了。”
风艾说完，心里悲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木榕几人都站在门口都泪流满面。
白羽手在膝上发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木榕看着他背影，心中压抑不住恨，不顾一切怒吼道：“无垢死了！雪无极要救月降雪，就要逼二公主剜心，天界逼着我们放人，无垢为了保护二公主保护族人，她练了八荒天诀提升修为拼死和雪无极力战，重伤之下生下小天孙，就被天界强行夺走了孩子！她伤没好，六十四天族故意放出了魔君墨止，逼无垢去西海封印墨止，二公主去找无垢，最后，最后在西海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灵姝杀了，无垢，她死在了灵姝的手里。”
“族长大人，您满意吗？啊？”
木榕泪流满面怒叫着质问白羽：“无垢死了！你知道最后天界是怎么说的吗？天帝天后说灵姝是冤枉的，都是魔界嫁祸的！无垢，白死了！她死得这么不值得！”
木榕九桑几人都哭得不成样子！
白羽手指不停颤。
他垂着头。
眼泪。
一滴一滴掉落在冰冷的手指上。
――
天雷宫。
雪无极走进冰冷的宫殿内。
白姑射靠在柱子上，看到他进来，她扭过头，淡淡道：“你来了。”
“天帝说，你答应了把不死心给我。”
“……是啊。”
白姑射扶着柱子站起来，“但是我有条件，你带我去凌霄宝殿，我要当着天帝的面，当着四海八荒仙神的面，和你谈条件。”
雪无极站在那里，只冷冷看她。
白姑射自嘲一笑：“你放心，我的条件，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雪无极一挥手辙下天雷宫的结界。
站在凌霄宝殿上。
白姑射披散着头发，衣衫染血，她冷淡地扫视一圈，看到四海八荒的仙神都来了。
她这才开口，“雪无极，我可以心甘情愿把不死心给你，但是我有条件，你听好了，等你一件一件完成了，我便剜心给你。”
盯着雪无极，白姑射冷静道：“第一，我要太子天翊在这张离婚契上滴血结印，和无垢解除婚约。”
天翊脸色憔悴，他原本一直恍惚着，听到她这话他立刻站起来激动大喊：“不行！我绝不同意，你凭什么！”
白姑射看都不看天翊，冷冷道：“这是无垢死前的遗愿，不做太子妃，回木族！雪无极，这是我第一个条件，你答应不答应？天帝，你总不至于还为难吧。”
天翊咬紧牙：“我不同意！”
白姑射扬头冷声道：“好，那就耗着！雪无极，你叫凤羽过来看看，看看我的不死心还能撑多久，我无所谓，只怕你的月降雪等不起！”
凤羽在一旁，他冲雪无极点点头示意，他早已经为白姑射把过脉，知道白姑射说的不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姑射的不死心会突然开始衰竭。
雪无极抬眸道：“好，本座答应你这一条件，天帝，让太子签。”
“帝君！”
天翊脸涨红，他急得叫，“父帝！”
天帝轻叹一声，沉下脸挥手道：“太子，签了吧。”
天翊咬着牙站在那里不肯！
无垢已经死了，白姑射逼他与无垢死后和离，这不是羞辱他吗！
天后得了小天孙，她也不在意白无垢这个儿媳，反倒觉着和离与白无垢再无牵扯才好，她更愿意天翊签了离婚契。
天后便催促道：“太子，就当为了天界，签了吧。”
在天后天帝的催促下，众人的注视下，天翊额头开始冒汗，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赤焰上烧烤一般下不来台，无路可退。
他牙都要咬碎了，握紧拳头上前，他恨恨地咬破手指，滴血按下指印签了血契名字。
血契顿时生效。
混沌天树上，白无垢的名字消失了。
从此，白无垢再不是天界太子妃。
守树仙君过来禀报。
白姑射捧着那张离婚契书，她眼中有泪，喃喃道：“无垢，我为你达成心愿了，你自由了，从此你再不是天界太子妃，你是木族白无垢。”
收好婚契，白姑射泪下冷继续道：“好，第二个条件，雪无极，我要天宫将小天孙送回木族，千年之内不许接回！”
天后一听一下变了脸色，她怒而拍桌起身怒斥：“你放肆！白姑射，你当真以为本后动不得你吗？”
白姑射却看都不看她，她只看着天帝：“天帝，小天孙是木族人，他应该养在木族。”
天后急了：“陛下，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小天孙养在木族，那不是等于养虎为患吗！？
天帝沉默了片刻，却轻叹一声缓缓道：“太子妃为天界战死，小天孙留在木族为母守尽孝千年，也是应当的，好，朕答应了。”
白姑射握紧的拳头一下松开。
她赌天帝会答应，因为天帝绝不愿小天孙养在六十四天族手中任六十四天族势力再做大，小天孙养在木族恰好令木族强大掣肘六十四天族！
果然，她赌赢了。
白姑射一字一字道：“天帝，我要你以天界的存亡起誓，今日你答应我的，若你违背了诺言，便教天界被魔界毁灭！”
天帝神情一变。
白姑射昂首看着天帝，寸步不让！
炎将忍耐不住，他拍桌而起怒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逼陛下起誓！”
天帝却缓缓道：“朕对你起誓，今日允你白姑射，天界会将小天孙送回木族抚养，千年之内天界任何人不得接回，不得探望，若违此誓，便教天界毁灭于魔界之手。”
天帝是天定之子，天定之子一言九鼎，若违誓言，必遭天遣！
白姑射闭上眼睛，她拳头一下松开，心头压的大石，终于卸下，她道：“喊木族风艾来，我要他现在就带小天孙回木族，还有，我要见白羽。”
风艾与扶桑两位长老已经上天了，他们便是上天来要回小天孙的。
月笙前去抱小天孙。
灵姝在双栖宫哭叫死活不肯放手，月笙冲过去一耳光将她翻在地，一把夺过小天孙！若不是几个仙官拦着，她又怕伤了小天孙，月笙直想扑过去与灵姝同归于尽！
小天孙从白无垢离世后便一直哭叫不止，嗓子都哭得哑了。
白姑射抱着他，小天孙咽着泪，一下就不哭了，握着小拳头抽噎。
“风艾。”
白姑射将孩子给他。
风艾一接过小天孙顿时老泪纵横，一旁的扶桑也哭了。
白姑射摸着孩子的脸，与他道：“无垢死前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白青宁，青色的青，安宁的宁，愿他一世安宁，他没有父母，你们要好好照顾他将他养大。”
风艾哭着点头，扶桑哑着嗓子道：“二公主，我们定会将你接回去的。”
白姑射只笑笑，脸色平静：“我不重要。”
松开手，她闭眼扭头，心中万般不舍，却不得不狠下心，她咽泪道：“好了，快带他回木族吧，木榕来了是吗，若有人敢拦，记着，一律杀无赦。”
风艾道：“二公主放心，木榕，九桑，苏湛，琉蓝都来了，我们定会拼死保住孩子，将他接回木族。”
白姑射点头。
风艾抱紧小天孙，他与扶桑不敢停留立刻离开。
待风艾抱着孩子离开，白姑射提了下袖子，她抬头平静道：“好了，雪无极，我的第三个条件很容易，是休了你，解除我们的婚契，休书我早都写好了，你签字就行。”
白姑射从怀里掏里休书。
雪无极：“……”
凤羽去拿过来递给雪无极。
雪无极扫了一遍，滴血为契，解除了两人的婚契，从此各归各，再无关系。
滴血的时候，雪无极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画面，他竟停下了动作，似乎犹豫了。凤羽看在眼中，他眼神微微一变，然后凑过去低声催促雪无极。
雪无极醒过神来，淡漠地滴血。
血契生效了，白姑射眉心身为帝妃的雪花灵印，消失了，终于身心都自由了，顶着已婚的身份死，她会恶心的死不瞑目了。
白姑射抬眸：“最后一个条件，我的不死心，我要你亲自剜。”
她要永远记得那一刻的剜心之痛。
记得雪无极的冷血无情。
永远记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回头！
永不原谅！
永不回头！
雪无极垂眸，片刻后他抬眸冷冷道：“本座答应了。”
白羽上天了。
天帝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由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震惊！
白羽满头白发，脸更是惨白憔悴，没有半点血色，白姑射扭头看到白羽一夜白头的样子，她恍惚了一下，然后转过身。
“族长大人，你来了。”
白姑射笑，话里冷满讥嘲与恨意。
白羽走到她面前，白姑射忽然上前抱住他。
白羽抬手要搂住她的肩，忽然眼睛睁大――
白姑射手挖进了胸膛。
生生捏太多了他的心！
“爹……”
白姑射手臂垂满，满手鲜血，淋淋往往下滴，染红了地面，她流泪了，她搂紧白羽，“我和无垢用命换来的木族，不能再毁在你手里，对不起。”
说完，她扭过身去任凭白羽倒在地上！
神情一片狠绝！
白姑射被囚禁在了永寒宫。
一晃，七天过去了。
这一天，天帝却来了永寒宫，白姑射坐在冰冷的大殿中，平静又冷淡地看他。
“你不想知道你爹的情况吗？”天帝问道。
白姑射淡淡道：“怎么，他还没死吗？看来我当那天应该再补一刀的，大意了。”
天帝只叹气：“小天孙已经安然在木族，朕承诺你的，必会做到。”
白姑射笑：“我知道你会做到，你是天帝，自然知道小天孙留在木族对整个天界都好。”
天帝闭了闭眼睛，心中真的有一些伤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子，与白无垢都是，只是，命不由天。
白姑射忽然问：“你来见我，是因为我快要死了是吗？雪无极什么时候挖我的心？”
天帝：“……明日。”
白姑射点点头，她并没有悲痛欲绝，只平静道：“我知道了，天帝。”
白姑射抬头道：“我饿了，你让人给我安排一桌吃的吧，我不想当个饿死鬼。”
天帝此刻有些钦佩她的不畏生死，他道：“……好。”
天帝命人送来了一桌酒席，满满的一桌的丰盛菜肴，八色糕点，珍馐百味应有尽有。
白姑射坐在桌前，她静静坐了好一会儿，忽然抄起碗倒了一大碗万年梨花白酿一口喝干净，然后她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嘴里塞满了肉。
她还拼命塞。
一面吃，一面流泪。
她跟自己说。
没事的，你别怕。
你死了肯定就能回去了。
回到你叫白果的世界，说不定还能赶上领你的金麦奖。
雪无极站在门口，他隔着窗格看向殿内，他看到白姑射在不顾形象地吃，在哭，他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蹙起了眉头，他心里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很难受，有一点疼到喘不上气的感觉。
凤羽从后头走来，他看到雪无极的神情，脸色顿时变了变！
雪无极扭头看到他，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待了取了白姑射的心，你将这颗长生丹放进去。”
回到房中，雪无极坐了片刻，他取出一颗长生丹递给凤羽，对他道：“这颗长生丹可廷她千年寿命，然后将她送回木族。”
将来，他再想办法救她，总归是他欠了她一颗心。
凤羽接过长生丹，他顿了顿：“我以为帝君不会为她费心，不过一个仙子。”
雪无极冷淡道：“她曾救我性命，本座不喜欢欠人情。”
凤羽：“……是。”
――
殿门被推开，一股彻骨的寒风裹着鹅毛大的雪片吹进来，白姑射坐在地上抬头：“来了。”
雪无极走进来。
白姑射淡淡道：“挖吧，对了，劳个神，把我的尸体送回木族落叶归根。”
白姑射冷静地扒开衣衫，看都不看雪无极，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自然也不会再心痛了。
雪无极抬手，以指为刀划开了的她胸膛，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血如泉涌！白姑射嘴唇惨白，忍着，雪无极快速挖了她的心取出。
白姑射坐在地上，双臂无力的垂下，她忽然抬头笑了一下：“原来，撕心裂肺的感觉，是这样的。”
白姑射含泪而笑，忽然一口血吐出，倒在了地上！
凤羽催促道：“她暂时不会死，快些用不死心救降雪，这颗不心死已经衰弱太多，不宜离体太久。”
雪无极看一眼白姑射，扭头朝外走。
神清阁。
凤羽将不死心放在月降雪的胸膛，月降雪浑身散发着柔白的光，冰冷苍白的脸立刻有了血色，停了三万年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凤羽激动到落泪：“活了！降雪活了！”
月降雪活了，暂时还需要灵力喂养几日，凤羽让雪无极照顾月降雪。
白姑射瘫在地上，血染红的白衣。
凤羽站在门口，他掏出那颗长生丹，忽然冷笑用力捏碎了长生丹！
凤羽走到殿中。
白姑射已经醒了。
只是奄奄一息，瘫在地上根本无力起来。
――
站在堕仙台上。
凤羽将白姑射扔在地上。
堕仙台是所有仙神的地狱，上空电闪雷鸣，神雷声不断，像要将人的灵魂撕碎，光是站在堕仙台上，就叫人魂魄不稳感觉要魂飞魄散。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凤羽冷冷问白姑射。
白姑射伏在地上，手无力地抓了下冰冷的石台。
凤羽好整以暇地看她挣扎：“这里是堕仙台，帝君要我把你扔进这堕仙台。”
“知道为什么吗？”
凤羽蹲下身对她冷笑道：“帝君怕你将来后悔来抢不死心，要我将你扔堕仙台以绝后患，听到了吗，帝君就是这般爱降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