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非聊不可了，宋伊点个头，“行，聊就聊。”
转头把书递给姜雨欣，“你帮我带回宿舍。”
姜雨欣接了书，担忧地看着她俩。
邱爽乖巧温和笑笑，“就是说几句话，学姐不用担心。”
宋伊对着她阖眼点头，“没事，你先回去。”
“……那我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知道。”
等姜雨欣走了，宋伊问邱爽：“去哪聊？”
“我无所谓，学姐挑就好。”
这种事哪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聊，宋伊把学校的地方在脑子里转一圈，去了商院旁边的咖啡馆。
她不喜欢喝咖啡，就大一的时候跟着师父去那里采访过，记得二楼有小包间。
正是上课的时间，咖啡馆没什么学生，就一个服务员在柜台玩手机，放着舒缓的纯音乐。
宋伊开了包间，服务员领着上去，多边形设计，环面玻璃，干净阳光的感觉。
宋伊屈指敲了敲玻璃，闷闷的声音听着很厚，应该隔音。
被看见就被看见，只要隔音就行。
到椅子上坐下，宋伊按着菜单滑到最下面，给自己要了杯牛奶，递给坐在对面的邱爽，让她自己点。邱爽要了杯卡布奇诺。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
宋伊双手环臂，端着身子，慵懒雅贵地倚在身后靠垫上，静静等邱爽放下手机，“想说什么？”
“我准备说什么，想必学姐已经很清楚了。”邱爽微笑，不卑不亢，一点没被她的气势摄住。
宋伊鼻端溢出一丝笑意，脸色柔和几分，出声一贯的冷淡，带着轻嘲：“我发现，你真会说废话。”
“学姐哪里的话。”
“不说我走了。”
宋伊捏走放在桌上的手机起身，她快困死了，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把连连冒出的哈欠憋回去，维持住她淡雅矜贵的气质。
几步走到门口，和开门进来的服务员相遇，她端着托盘，懵懵看她，“同学，要走不喝了吗？”
身后，邱爽镇定叫她：“学姐。”
宋伊慢悠悠转身，真不知道邱爽是为了在气势上碾压她才装这么矜持这么淡定，还是平时也这么跟装一样的淡定。
又漫无目的地想就她现在这个性格，怪不得追不上江霖生那个木头。
宋伊站着不动，看服务员快速把东西放桌上离开，生怕她们反悔退单，又眺向依旧安稳不动的邱爽，等她说话。
“我知道学姐对江霖生没有认真，只是玩玩。”她语气温柔肯定。
宋伊挑挑眼角，等她下文。
“我上学期认识的江霖生，刚开始只是对他外表感兴趣，和学姐一样，只是想追到他玩玩，但我也没想到，人还没追上，我自己先认真了。”
她似是自嘲地苦笑了下，端起咖啡慢慢抿一小口。
停歇的时间有点长，宋伊给面子地拉着音恍然“哦”一声。
她奇怪问：“学姐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
邱爽点头，“也是，学姐不用反对。”
“我知道江霖生一直喜欢学姐，可能也在追，但我一直以为学姐不会看上江霖生这种男生，毕竟他和学姐之前认识的男生不太一样，所以始终没太在意，在等学姐拒绝他后，他能发现我的好。”
她停顿一会儿，宋伊又“哦”一声，点头重复她的话：“你以为。”
“但我也没想到，学姐竟然会同意，后来想想，也是，毕竟江霖生除了硬件条件差一些，外形可以说非常优越了，可能对学姐这种见过无数帅哥的来说，也是凤毛麟角，也会感兴趣想谈一段时间。”
她认真探求地望着宋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是不知道学姐打算谈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或者三个月？据我所知，学姐谈过的，最长好像不到三个月，不知道学姐打算和江霖生谈多长时间，时间到了，我好继续追他。”
宋伊扯扯唇角，“说完了？”
“嗯？”她迷惑抬眼。
“说完了啊，说完那就把它删了。”宋伊快走两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抽走她放在桌角的手机，按亮屏幕，果然看见正走时间的录音通知。
邱爽伸出去抢空的手一僵，脸色刹那煞白。
宋伊拿着她僵掉的手指解开锁，坐回自己椅子里，端起牛奶喝着，点进录音软件，动着手指结束，删除。
撩眼看她，冷声慢悠悠问：“这就是你来找我的诚意？一会儿拿着去找江霖生？”
邱爽慢慢收回手，白着脸不说话。
宋伊嘲笑一声，“就你这把戏，我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妈见识过了。”
说完手机“啪”一声丢回桌上，放下杯子起身，“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来找我。”
拉开门出去，又后退一步，回头扫她一眼，“自己的咖啡钱自己付哦。”
宋伊到一楼柜台付了自己的牛奶钱出店门，见路上这会儿没人，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也不管江霖生现在是不是在上课，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她要气死了！
让他自己解决，解决的是个屁！
宋伊感觉自己现在的五脏六腑比吞了十斤辣椒还要灼烧窝火，火焰熊熊燃烧，如果江霖生现在在她面前，她能一口火喷出来直接把他烧死！
电话一直响着没接，微信上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在上实验课，有什么事么？」
宋伊挂掉电话，恨恨给他打三个字：「你！完！了！」
发送成功的同时，点右上角找到红色大删除键，直接删除。
声音模式改震动，丢进大衣口袋里，三秒不到，贴着口袋的皮肤感受到一阵按摩似的频频震颤。
慢慢呼口热气，爽了。
心情愉悦地感受了会儿，等口袋重新恢复平静，哼着小歌儿回宿舍睡觉。
睡前心情好，这一觉睡得极其舒心，醒来只觉得心旷神怡。
捞个玩偶抱在怀里转身，习惯性先找姜雨欣，瞳孔里骤然出现张大脸，立时吓得大叫一声，丢了玩偶缩到墙角。
玩偶擦着姜雨欣的肩膀掉地上，她踩着椅子扒上栏杆，下巴垫宋伊海蓝色浪花床单上，开心地咧嘴笑了下。
宋伊吓得又捞个玩偶紧紧搂在怀里抵御，“你跑我床边干什么？”
姜雨欣晃晃自己的手机，“你的男朋友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我跟他说了邱爽找你的事，邱爽跟你说什么了？你又跟你男朋友说什么了？你男朋友好像很担心很紧张。”
宋伊淡淡“哦”一声，推她脸让她下去，就露个头在床上，跟埋尸似的，吓死她了。
姜雨欣没下去，抓着栏杆后撤了撤身体，“哦什么哦啊，那个邱爽怎么着你了？”
“没动手吧？”她视线在宋伊脸上脖颈上手上来回扫。
“没有，就是让我不爽了。”宋伊着急催她，“你快下去。”
“行行行，我下去，你记得给江霖生回个电话啊。”姜雨欣跳下椅子，捡起地上的玩偶拍干净，甩回宋伊床上。
宋伊搂着玩偶重新躺回床上，摸着胸口长长舒口气。
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点进q-q，他倒是小心，过了最开始的轰炸，后来每隔十分钟才发一条消息。
电话也就打了两个，最近的一次是五分钟前。
宋伊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给他拨回去。
只响一声，电话就通了，他低磁的嗓音急急喊她：“伊人。”
宋伊仰躺在床上，将上周抓的丑萌小黄鸭举在眼前，刚睡醒的声线微哑，懒洋洋说：“叫姐。”
手机贴着耳朵，明显感觉他贯着冷风的呼吸断了下，随即期期艾艾叫：“……伊人姐。”
宋伊窝在椅子上化了足足二十分钟的妆，看着镜子里明艳照人的美人脸，想到此刻在宿舍外可能正吹着冷风低头数蚂蚁的小可怜，又觉得没意思透了。
拿卸妆膏把妆都卸了，重新描了下眉，连口红都没涂，看着镜子里依旧漂亮的一张脸，自恋了下果然天生丽质，不化妆都这么好看，拿着手机，套上外套出门。
还没到放学时间，宿舍外稀稀拉拉就几个人经过，大门一侧的那排树影里，蹲着个熟悉身影，脑袋垂在双膝之间，盯着地上排成一排爬过的蚂蚁。
她还没走近，他像是发现了，倏然抬头看她，黑眸一亮，立刻站起来，又是长身鹤立的挺拔模样，G腿快走两步到她面前，紧紧望着她。
薄唇蠕动，却一个字都崩不出来，眼角下塌，心虚又可怜的小模样。
宋伊这回怎么都不吃他这一套，双手环臂，冷冷觑他。
“让我出来，想说什么？”
江霖生没底气和她对视，缓缓垂下眼睑，自责说：“……我不知道她会去找你。”
宋伊冷呵一声，“你要是知道，我就不会站在这了。”
江霖生从这句话里听出一线生机，登时像一棵枯萎塌软的小草获取了救命的甘霖，心里大松一口气，从收到她那条微信就杂乱如麻的思绪终于可以牵头梳理清楚。
“那天在图书馆我说完她就走了，这几天没联系也没见过她，我以为她已经放弃，不喜欢我了。”
“哟，江同学这是对自己有多大魅力并不自知啊。”
她这嘲讽似的夸赞，江霖生心虚不敢认，摸了下鼻尖，转而说：“我刚才给她发了消息，她还没回我。”
宋伊又讽一声：“微信还留着呐？”
江霖生一愣，忙说：“没有，我没有加过她微信，我找同学要的她的手机号，给她发的短信。”
“哦……”宋伊低头抠了下指甲，暗唾自己反应大还说错了，又怪他说话说不清楚，弄个笼统的词汇。
江霖生踌躇片刻，抬起眼皮观察她脸色，素净的一张小脸，什么厌烦不耐烦不满不高兴都写上去，小心翼翼问她：“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啊？”宋伊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眼角轻轻撩起，江霖生心里一咯噔。
宋伊慢悠悠说：“她问我什么时候和你分手，她好继续追你，接替我成你下一任女朋友。”
江霖生心脏猛然高高揪起，漆黑瞳孔轻轻颤抖，脸上血色也褪去几分。
宋伊唇角继续上扬，“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回她的。”
中午阳光灿烂，江霖生喉咙紧到干涩，艰难出声：“你……怎么……回她的？”
宋伊哼声：“我当然不同意，她要了我就拱手让给她？开什么玩笑！”
江霖生苍白着一张脸浅弯了弯唇。
她肆无忌惮地把他的心拿到半空，捏扁搓圆一顿，又轻手轻脚放回了原位。
宋伊说：“你自己处理干净了，我不想她再找我第二回 。”
江霖生点头：“嗯。”
宋伊思索片刻，又蹙眉，心累地摆摆手，“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找上门，而且她应该也不会再来找我。”
要是被她抓个现行还敢来找她，宋伊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固执和厚脸皮了。
“行吧，都说完了。”宋伊抬抬眼皮，“不是在上课，怎么出来了？逃课了？”
“没有，我做完实验和老师说一声，正常提前离开。”
江霖生又仔仔细细地从她脸上看到下巴，脖颈，手臂，担心问：“她有没有怎么着你？”
“想什么呢。”宋伊觑他，“夸你一句就喘上了，还想我们俩为你动手？”
又唾弃学校区别对待，物院上课竟然还可以早退，她们外院的老师除非职称职务高的，哦不，就算是职务高的，一律不许早退，就算课都讲完了，坐位上待着也不许提前走，哪回上后两节课去食堂都是人山人海。
江霖生轻吁口气，安安稳稳的就好。
“现在要去吃饭么？”
“去吧。”正好也到饭点了。
吃完饭，江霖生带着宋伊到他宿舍门口，快速上楼把她干好的大衣拿了，走的时候正好孙鹏进来，随口问他：“霖生，我看见宋伊学姐在楼下，来找你的吗？”
“不是，吃完饭一块过来的，她的衣服干了，我上来给她拿下去。”
张存峰问他：“你还能给学姐洗衣服啊？”
江霖生看他一眼，淡淡“嗯”一声，拉开门出去。
宋伊拿到手里，惊讶他真的洗干净了，一般碰上弄脏的衣服，在家还会让阿姨洗洗，在学校要是洗衣机洗不干净，她直接就扔了。
江霖生说：“你以后要是有沾了油滴或者其他的衣服，不想洗了可以给我，我给你洗干净。”
“什么都能洗干净吗？”
江霖生蹙了下眉思考，“有的可能确实洗不掉。”
“我那有沾了墨水的毛衣，还没扔，你能不能洗掉？”
“……应该可以。”
江霖生又跟着她回她宿舍，拿走她沾了墨水的毛衣。
*
下午上后两节课时，江霖生终于收到邱爽短信，她解释说一直在画室画画，没看见消息，江霖生说没事，和她约好时间，等放学书包放车篮里，骑着从学长那买来的三手自行车去了横邻的美院。
第一次来美院，江霖生一路摸索着去了邱爽说的画室。
正是饭点，画室里没人，从窗户往里看，就她自己蹲坐在一幅画架前，穿的工装背带裤，拿着画笔在上面涂抹些颜料，画的菠萝，一幅静物油画。
许是她注意力没在画上，江霖生还没敲窗提醒她，她就自己转头看他，弯眼笑笑，指指门口，招手示意他直接进。
江霖生推门进去，双手插进上衣兜，站在黑板前没动。
邱爽视线落在画板上，一手托颜料盘，一手捏着画笔给菠萝添阴影，嘴上笑说：“在那站着干什么啊，你还没找过我呢，过来看看我的画怎么样？”
江霖生点头说：“画的很好。”
“你还没过来看呢。”
“刚才在外面看见了。”
江霖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找你。”
“知道嘛，今天上午我去找宋伊学姐了。”
邱爽也说：“江霖生，你知道学姐之前谈的男朋友最长时间几个月吗？”她手举累了，放下颜料盘和画笔，抬头直直看他那双阒黑无底的迷人眼睛。
江霖生点头：“我知道。”
“那你猜，学姐会和你谈几个月？”
他声音沉沉：“我不需要知道。”
“可我需要知道呀。”邱爽柔柔一笑，笑得深了，嘴边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温柔中又多了两分可爱。
江霖生缓缓吐出一口气，“邱爽，我不喜欢你。”
“世界万事万物都是在发展变化的，人也一样，没有人的喜欢会始终如一。你以为学姐和你谈是真的喜欢你？”
见江霖生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邱爽接着说：“她不过是图新鲜感，等她的新鲜劲过了，就会找下一个，那时候你只是她的前男友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