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枕夏刷地一下抬起头:“!”
与此同时,商贤予的手指已经收回来,转为手掌按在俞枕夏的头顶,将她往外推了一下,动作轻又快,如闪电般。
俞枕夏惊醒过来,恍若未觉,只觉得自己是撞到玻璃窗上了,痛得抬起手摸摸唇,舌尖在口腔里舔了舔,尝出一点点铁锈的味道。
好痛。
奇怪的是,鼻尖还残留着一丝丝陌生的香气。
俞枕夏嗅了嗅,这若有若无的柠檬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很好闻。
可能是车载香水吧。
车子已经一路从机场晃到了沿海公路。俞枕夏还没从舌头上的刺痛中缓过来,有扇车窗突然被打开了,海风呼呼地钻进来。
她的头发顿时狂舞起来,糊得满脸都是。
俞枕夏:“?”
她看向另一侧的商贤予,只能看到他望着窗外的后背侧影,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衣,风从他的领口灌进去,较宽松的衣服摇动起来。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商贤予露出来的脖颈,后耳……平日里显得格外苍白的皮肤好像是被烈日晒伤了一样,红得不正常。
好像有热气要从皮肉底下冒出来了。
俞枕夏:……有这么热吗?
她奇怪地顺着那半开的窗往外看——
海天一线,白色的海鸟轻点水面,波光粼粼,又振翅往遥远的方向飞远了。
有一只漆着红油漆的小渔船横海平面上,摇摇晃晃。
浪琴海岸,就要到了。
第26章
“哇——!”卫臻拉着行李箱,跟着节目向导走在前面,发出赞叹的声音,“这周的旅行条件也太好了吧!无敌海景别墅啊!”
户外有几个工作人员操纵着无人机航拍着天水一色的海域,别墅临海,平层,视野开阔,与海面唯一的阻隔就是一片窄长的金色沙滩。
嘉宾们下车的时间所差无几,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的。
把行李箱暂时放在大厅处,众人进进出出,在这片别墅区环视了一圈。
“还有露天游泳池啊,这个好。”运动员方亦阳大为好评。
等兴奋劲儿过去了,大家开始讨论起房间分配问题。
“都是连通的大厅,分别为生活区,娱乐室,休闲阳光房之类的……”宋栖观察力比较强,“我看到别墅户外周边有好几个集装箱一样的屋子,那应该是我们这周的卧室吗?好像也不够十个吧……可惜看不到里面什么样子。”
问了同行的工作人员,对方默不作声,让嘉宾们暂时先把行李箱放到一个较为空旷的房间内,显然是先按下不表,等导演组有通知了再进行归置。
于是大家都有了预感——这周的房间分配,节目组准是没憋好屁了。
但不慌,这里的条件横看竖看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总不会让他们住到海上去。
趁着工作人员都在忙幕后,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们现在出去逛一逛吧?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商铺,买点泳衣什么的……”
“好啊!”
“我看到海岸附近有人在冲浪,方哥,你会冲浪吗?好想体验一下啊……”
“我现在就馋眉眉姐做的海鲜了!”
“我的防晒霜用完了,如果有看到就买点吧……我可不想晒黑啊。”
有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正打算结伴往外走,还有五人不大想参与,就留在别墅这边了。
分别是俞枕夏、商贤予、林白薇、季骋、还有严惑。
还真是男主女主,男配女配聚了一窝。
俞枕夏纯粹是不想凑热闹,她想逛逛,又不想跟大部队一起尬聊。
至于留在别墅中的人么……严惑躺在沙发上,见到俞枕夏分分钟表演脸臭;季骋已经摘了口罩与棒球帽,看似颇有偶像包袱地对着镜子整理发型,实则正在偷偷观察在另一角交谈的林白薇与商贤予。
他对林白薇身边的所有男人都很注意,尤其是这个在上节目之前就跟林白薇交情很好的商贤予。
朋友变恋人这种情节可不少。
他脑补得厉害,实际上那两人的对话十分简单。
林白薇低头在包里翻药膏,嘴里还在问着:“贤予,你脖子被蚊子叮了啊?我这里有青草膏,你要不要涂一下……”
商贤予背对着俞枕夏。
她看不清商贤予的脸,只听到他顿了一下,摇头说了句:“不痒。”
然后他抬手碰了碰颈侧,问:“有包吗?”
林白薇点头:“一小点,鼓起来了。”
商贤予:“……”是被那人的门牙磕碰到的。
似乎还有一点舌尖挨上了。
黑色的发,黑色的上衣,中间夹着一段白色的颈子。
短短两个字之后,俞枕夏眼看着商贤予的后脖颈逐渐变粉,与按着颈侧的那只手臂的色差大到难以忽视的地步。
像是一只煮熟的虾。
俞枕夏周五晚上开始发烧,输完液之后就周六降温了,今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见商贤予今天中午到现在的古怪模样,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输液那晚自己把他给传染了?
但转念一想,不大可能……她不是因流感而发烧的,不具备传染能力。
俞枕夏思来想去,不明所以。
只有一旁扛着摄影机,宛若隐形人的跟拍深藏功与名。
我知道,但我不说。
反正,摄影机录下来了嘿。
……
下午,剩下的节目工作人员也到了,每个人忙得走路带风,俞枕夏省得呆在这里碍事,干脆拉开落地窗,走了出去。
外面是大理石板拼接成的平台,两三米宽,再往下就是几节阶梯,下了阶梯,脚就踩进被晒得热暖的细沙中了。
俞枕夏坐在台阶上,把鞋子褪了下来,鞋尖冲外地摆在石阶上,赤着脚走下去。
每踩下一步,就有沙粒从指缝中钻出来,调皮得跟俞枕夏打招呼。
这片沙滩属于别墅区,因而有专业团队维护管理,没有什么破碎的贝壳类或者垃圾,很是干净安全。
越靠进海水,沙的温度渐低,变得潮湿黏腻起来……
她动动脚趾,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微笑起来,踮起一只脚,用脚尖在沙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但下一刻就被迫不及待的海水卷进深海中去了。
俞枕夏却不觉得可惜,只想享受这一刻独属于自己的小小快乐。
海水太冷,她不敢站太久,于是俞枕夏退后几步,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前面有几块约半人高的礁石,并不崎岖,反而光滑平整,形状规矩,看上去像是人工的,用来给访客观景,或休憩。
礁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一旁的沙岸上还有一个拎着摄影师的身影,那是商贤予的跟拍。
如果礁石上那人是别的什么人,俞枕夏也不会再过去了。
但商贤予不同。
跟他相处的时候,并不会让俞枕夏难受。
唔……俞枕夏想,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商贤予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很平淡,像是一种脱离这个世界的注视。
让她觉得……
我就是我。
与原身不同,她不喜欢他人带着各色情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会让她感到身上有虫子在噬咬一样。
归其根本,大概是上辈子,她……哦,不是上辈子,她还没死呢。
在现实世界中,俞枕夏同样出自于豪门家族,虽然比不上原身在书中描述的级别,但也不差,在当地赫赫有名。
不同的是——
俞枕夏不是什么豪门独女,她只是……父亲众多子女中的一个女儿。
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女。
俞枕夏的亲生父亲是个花心浪荡的男人,婚前婚后都有不少风流债,对外面的孩子态度都是漠视的,更何况还是个女儿……
他的妻子是个冷硬的女强人,对构不成威胁的俞枕夏没有太大的敌意,只是纯粹的厌恶。
而俞枕夏的亲生母亲是个妄图不劳而获的虚荣的人,拉着年幼的女儿一次又一次地上门,又哭又闹,纠缠不休。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死死抓着俞枕夏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向所有人展示着这个生命体,以此来讨价还价。
最后,她拿着钱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可俞枕夏却觉得有一个自己被击碎了,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大得吓人的屋子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闭上眼睛,脑子里都会不自觉的冒出来那些人的神态,眼神……
鄙夷、嫌恶、讥嘲——
……
那是一场很长的噩梦。
俞枕夏走近礁石。
好在噩梦已经过去了……
浅浅的海浪拍在礁石上,溅起无数小水花,剔透地折射出炫目的白光。
俞枕夏想率先打了个招呼,可还没组织好语言,商贤予竟然已经侧头看过来了
商贤予:“……”他的跟拍突然转了方向,往他侧边拍过去,肯定是有节目嘉宾过来了。
没想到是俞枕夏。
俞枕夏索性挥了挥手,刚想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商贤予问。
话被抢了就算了,总觉得商贤予跟往常不大一样……似乎是有几分莫名的躲闪。
俞枕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摸着鼻子答道:“就是逛逛,看到你了。”
俞枕夏心中一动,爬上另一块礁石,跟商贤予一样将两条腿垂在礁石边,冰凉的小浪花时不时跳起来,舔上她的脚心。
很舒服。
“我听说你生日快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俞枕夏晃晃腿,“你对我照顾这么多,我想谢谢你。”
商贤予:“你听谁说……”
俞枕夏回身看了看身后的两位跟拍,掏出手机给他发微信回答:【林白薇。】
然后又发一句:【她好像真的打算撮合我跟你,不好意思啊,我跟她说你已经拒绝我了!】
商贤予裤子侧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在俞枕夏的眼神示意下,他也掏出了手机……
看完她发的那两条信息。
商贤予:【……】
俞枕夏见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久不回话,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大受打击,有心想要安慰一下,便发了几个表情包过去。
[猫猫摸头.jpg]
[猫猫拍肩.jpg]
[猫猫亲亲.jpg]
俞枕夏手一快,误触了其他表情,赶紧长按撤回了这张亲亲表情包。
但商贤予已经看到了。
商贤予先是看她一眼,又低头打字:【其实我也已经感受到了。】
近日,林白薇变得有些奇怪。
默默注视了她许多年,商贤予对林白薇的了解程度不低……
他闭了闭眼。
林白薇已经知道了。
商贤予近乎冷静地想着——
她知道我喜欢她,可是……她依旧选择撮合我和另一个女人。
这就是商贤予来到这里吹海风的原因。
他再次低头,看到身边人发的信息。
俞枕夏:【你还好吧……?】
良久,商贤予开始打字回复。
他说——
第27章
有些事,明明知道做了也不会有满意的好结果,还是想要去做。
商贤予说:【我想告白。】
俞枕夏:“……”虽然这个剧情点提前了这么多,但是已经可以预想到结局了。
俞枕夏看着他那四四方方的头像,犹豫了下,先给他打了针预防针:【被直接拒绝了怎么办?】
总感觉林白薇的友情卡已经在蓄势待发了。
商贤予突然两臂一撑,从礁石上跳下来,两只脚陷进湿润的海沙中,他回头看了看俞枕夏,见她一脸‘该怎么提前安慰你’的模样,心情沉重的同时,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可能会哭出来吧。”
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真的是……真的是有点诡异。
俞枕夏:我真的会信。
说完,商贤予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背对俞枕夏朝天空张开了双手。
俞枕夏也放下手机,好奇问:“你在干嘛?”
“心情不好的时候,”商贤予扬起头来,喃喃道,“可以拥抱太阳……”
是谁说的呢?
商贤予闭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隐隐约约地又感到一阵心悸与压抑,却不知该如何排解。
片刻后,俞枕夏也跳下来,在商贤予身边有样学样,两腿微分,手朝天打开。
两人的影子往后躺在了沙滩上,被拉得很长,像两只并排躺着晒太阳的派大星。
海风轻轻地吹。
俞枕夏轻声说:“失败也没关系,男人二十八岁注定要为爱流泪,未来会好的。”只要他能够避开死亡节点,活下去。
关键就是,那只手表。
俞枕夏扭头看看商贤予的侧脸,心里有了主意……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或许她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