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本来还打算带上俞然的,但如今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能让俞然提起兴致,于是桑茶只好打消了让俞然一块来吃喜酒的念头。
俞晴倒是很高兴。
她第一次上农村,感觉看什么都很稀奇,连农村小路上的一个泥坑都能让她驻足欣赏半天。
当然了,她看这些东西觉得稀奇,一块来喝喜酒的那些小朋友看她更觉得稀奇。
毕竟俞晴从穿着到打扮都很像一个洋娃娃,皮肤又白,头发还有点儿微微的自来卷,大眼睛小鼻子,又安安静静的不说话,跟在桑茶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假的娃娃。
有同桌的小朋友主动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俞晴,示意俞晴跟她一起玩。
俞晴看了一眼桑茶,桑茶便主动替她道谢了:“谢谢你啊!”
那个分享玩具的小女孩大概是第一次被大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对待,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兴奋。
趁着俞晴跟小姑娘专心玩玩具的功夫,桑茶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老太太已经被姨妈一家热情地领到里屋,上正厅首席里坐着去了。
桑茶也是这次来吃喜酒,才知道农村这边的座位都是很有讲究的。一般身份比较尊贵比较重要的客人,就坐在屋子的正厅,然后其他的客人,则坐在室外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
其实桑茶下车的时候,那个姨妈也非常热情地邀请桑茶和俞晴一块上正厅,但桑茶这天过来就打定了主意,只吃饭,不多管闲事。而且凭借着她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一般这种牵牵绊绊的亲戚,事儿都不会少。所以她借口俞晴想在外面坐,婉拒了姨妈的好意。
又因为身边坐的都是一群不认识的人,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说话交流,所以这顿喜宴,桑茶倒是吃得心满意足。
而且这边的流水席确实跟她来之前想的差不多,菜品虽然不算精致,但口味都相当不错,尤其是粉蒸肉和酸菜鱼,前者芳香软糯,后者鲜美可口,让桑茶觉得这顿喜酒的钱没有白花。
吃完饭之后,大部分的客人都回去了,只余下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客和一些爱喝酒的客人还在原地。
突然姨妈家有个小表妹过来请桑茶,说是有事要找桑茶商量,桑茶虽然狐疑,但到底还是领着俞晴进去了。
这次不是进的正厅,而是直接进的新房。
新房里,摆了一地的气球和彩带,除此之外,姨妈,还有今天结婚的表弟和表弟媳妇,再加上老太太,还有一些桑茶叫不上的亲戚,挤着坐满了一个屋子。
看到桑茶进来,老太太主动把她招到身边坐下,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姨妈说,想给你表弟和弟媳妇在咱家公司找个事情做做,我跟她说我年纪大了,公司的事情都是你们年轻人管着,所以把你叫过来问问。”
桑茶微微一笑:“这样啊,其实公司的事情我一般也不管的,都是我们家老俞在管。不过我能不能先问一下,姨妈是准备给表弟和弟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啊?”
姨妈看着桑茶,满脸堆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们要求也不高的,就希望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要是能再有个干部当当,那就最好不过了。”
桑茶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什么这点儿小事老太太还亲自把她叫过来问。按理来说,老太太想要往公司插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准备往公司插个人那么简单,这是准备往公司插个祖宗……不对,是插两个祖宗。
估计老太太也知道这个头不能开,但又不想亲自拒绝得罪亲戚,所以才把她叫过来,准备让她当这个恶人背这口得罪人的黑锅。
看来她之前还真是小看老太太了,她还以为老太太真是个战五渣呢,但现在看来,人年纪大是大了点,但该精明的地方还是精明着呢!
桑茶:“想坐办公室当干部是吧?这事倒是也不难,不过可能要多费点时间,因为我们公司的干部,都是从基层开始培养的。这其实也是跟上面培养干部的大方向是一致的,毕竟不都说嘛,没下过基层的干部,那都不是好干部。别说是表弟和弟媳妇了,就连我儿子毕业以后想要去我们家公司打工,都得先从基层干起。”
姨妈皱着眉头,有点儿不太乐意:“……有多基层啊?得在基层干几年啊?”
桑茶:“就先干两年保安吧!”
姨妈:“……”
一旁的老太太:“……”还得是你啊!
第34章
老太太从姨妈家里离开的时候, 看上去比姨妈本人还要生气。
而且还拉着姨妈说了不少桑茶的坏话,比如什么把她气到住院啦,再比如不肯带着俞然回去陪她过年啦……反正就是婆媳矛盾的那些事儿。而且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 发生的当下老太太也确确实实的动过怒气,所以老太太表现得特别的真情实感, 毫无表演痕迹。
反正比时下很多年轻演员演技都要好。
可能是因为老太太看上去实在太生气, 姨妈最后反而不好意思生气了, 甚至还反过头来劝老太太不要动怒,要保重身体。
至于表弟和弟媳妇找工作的事情, 那肯定是不能再跟桑茶提了, 毕竟老太太都搞不定的女人,他们哪里搞得定。
再说万一桑茶真让表弟和弟媳妇去当保安,那还得了?他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桑茶心里很清楚老太太心里打的那点儿小算盘,也知道经过今天这事,自己怕是要在亲戚圈里“恶名远扬”了,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什么都没说, 甚至还挺配合老太太的表演。
不过等上了车只剩下他们几个自己人的时候, 她就开始跟老太太讨要好处费了。
毕竟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她跟老太太那顶多是临时战友的关系。
老太太当然也知道自己打的那点儿小算盘肯定瞒不住桑茶,而且说实话, 她跟桑茶之前的恩恩怨怨暂时按下不提,今天这事儿她是打心底里感激桑茶的。要不是桑茶帮忙,她跟姨妈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可能真的要在今天出现裂缝了。
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出, 以后那些亲戚们再开口跟她提一些非分的请求,她也就有了现成的拒绝理由, 算是一劳永逸了。
所以她也乐得大方,顺手就把手上戴着的一个手镯撸下来, 送给了桑茶当好处费。
桑茶看了一眼那个镯子,通体碧绿,青翠欲滴,而且阳光下还特别有通透的质感,一看就价值不菲,于是笑眯眯地就收下了。
因为俞然这次没过来吃喜酒,所以桑茶回去的路上,还特意下车给他打包了一份他爱吃的烧卖和咸蛋黄肉粽带回去。
到家的时候,俞然刚上完网课。
桑茶把带回来的好吃的拿给他,顺便给他显摆自己的新手镯:“怎么样,好看吧?”
俞然虽然不识货,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挺好看的。不过你不是带妹妹去喝喜酒去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出去逛街?”
桑茶:“这不是我自己买的,这是你奶奶送给我的。”
俞然咬着咸蛋黄肉粽很是震惊了一下:“……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桑茶:“怎么说呢,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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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事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传到了俞总耳朵里,其实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这些年辗转着通过各种方式找到俞总面前想要往公司塞人的亲戚朋友,也是一直都没断过的。
一般找到俞总,俞总都还可以理解。而且能通融的,他基本上都会通融一下,不过他通常不往自家公司塞自己人,一般都是往朋友公司塞,这样到时候朋友开除起人来也方便。
不过试图通过老太太和桑茶往公司塞人,他就有点生气。毕竟公归公,私归私,哪有用公事去打扰他家里人的道理?
要知道连他自己都从来不跟家里人聊工作方面的事情。
他在电话里叮嘱桑茶:“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就推给我,不要自己去得罪人。”
桑茶听得有点感动,俞总是不是个合格的老公暂且不论,但在桑茶看来,至少是个合格的老板。因为合格老板的第一条,就是能扛事。不像桑茶以前碰到过的老板,碰到事情还没波及到他呢,就先把底下的员工推出去送死。
桑茶:“放心,我能搞定的都尽量自己搞定,实在搞不定的肯定会推给你的。”
俞总沉吟片刻,说:“这次老太太回去,说了你不少好话。我以前总觉得你们俩关系不好,但经过这一次,我很欣慰。”
桑茶晃了晃手上的漂亮手镯:“你放心,我跟老太太,关起门来关系怎么样暂且不提,出了这道门,但凡有外人欺负她,我肯定替你护着她。”
俞总这下没说话了,哐哐哐哐地开始给桑茶打钱。
桑茶看着手机里不停出现地进账提醒,莫名感觉自己在拿捏俞总的道路上,好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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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喜酒没几天,桑茶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周末,领着俞晴和俞然一起去了小区附近的理发店。
因为俞晴的头发太长了,每天打理起来很麻烦,所以桑茶便想着帮她把头发剪短一点,最好剪成那种娃娃头,这样每天早起都不用扎头发,随便梳一梳就能去上幼儿园。至于俞然,则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回学校去参加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了,桑茶想着一般的高中都是不让学生染发的,于是便准备给他把头发重新洗一洗剪一剪,再把发色尽量恢复成原样。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所以她特意预留了一整天的时间。
而且既然她人都来了,便想着给自己也换一个新造型。
毕竟新造型新心情嘛!
周末的理发店,人向来多,桑茶一进门其实就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请人上门|服|务的,但因为好的理发师造型师都得提前预约,而且最快的都要预约到十天半个月之后了,她觉得太麻烦,所以才选了出门来剪。
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时间再来,已经有相熟的理发师出来招呼桑茶了。
于是桑茶也就没再折腾,领着孩子们开始排队,然后准备洗头。
桑茶到现在都还记得俞然之前说要去美容美发的那个梗,洗头时都不忘小声打趣俞然:“你还记得你曾经那个伟大的梦想吗?”
俞然装傻充愣:“……什么?听不懂。”
桑茶:“哈哈哈哈。”
俞然:“……”不得不说,她妈还真是有点儿恶趣味在身上的。
三个人里面,俞晴最先弄好,她的造型最简单,最终只是剪了个娃娃头,然后配上了一个超萌的齐刘海。等她弄完之后,桑茶就让阿姨把她领回家,带去小区里面玩滑板,最后就留下她跟俞然两个人继续做造型。
其实进门之前桑茶本来以为俞然的头发处理起来也很简单的。
因为在她看来,俞然之前的蓝色头发已经褪色成了烟灰色,而且上半部分长出来的新头发也大部分都恢复成了原本的颜色。所以造型师只需要帮他把头发剪短一些,最后剪个寸头,这样看起来颜色就不会那么显眼了,甚至都不需要重新染回原来的颜色。
但对于俞然来说,把头发剪短是一件非常考验勇气的事情,甚至比染头发需要下更大的决心。
因为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喜欢把头发留得长长的,尤其是刘海,长得甚至都要挡住眼睛。就好像刘海垂下来挡住视线,能给他们安全感和神秘感。
桑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潮流,但她在理发店里坐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看到不止一个跟俞然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女孩子,被父母压着进来剪刘海了。
理发师很耐心地劝说俞然:“你五官长得很好看,而且我观察过了,你的头型也非常完美,寸头肯定适合你的。你要是不喜欢那种特别短的板寸,我可以帮你把耳鬓两边剃短一点,然后头顶上面留长一点。”
怕俞然不相信,他还特意在手机里找了一些类似的照片给俞然看。
俞然一张一张慢慢翻开着,沉默不语。
桑茶洗头发的间隙也凑过去看了两眼,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但总觉得怪怪的。
俞然最终拒绝了理发师把头发剪短的提议:“我不能剪这个发型。”
理发师不解:“……为什么?这个发型挺好看的。”
俞然:“我怕我同学他们看到我的新发型,会造谣我说我这段时间之所以没回学校上学,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抓进去了。”
理发师:“……”
桑茶:“……”终于知道刚才那种奇奇怪怪又说不上来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在俞然的坚持和桑茶的纵容下,俞然这天的头发最终还是没有被剪成那种短得露出头皮的板寸,只是把发梢稍微剪短了一点,刘海也被他保留下来了,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遮挡住视线,但也还是挡住了几分眉眼,再加上还有点儿残存的烟灰色,看着还是有几分坏小孩的影子,反正肯定不是那种待在校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