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灵才走了十分钟又跑了回来,张桂芬道:“怎么了?”
她抬着小脸道:“妈,大队门口有警察来了 。”
“警察?”
村里怎么会来警察,张桂芬拉着舒灵就往村大队那边走,还没走到就碰到了上坡的邻居赵婶儿。
张桂芬道:“赵婶儿,听说来了警察?”
赵婶儿挥舞着胳膊道:“孩子啊,你怎么还有功夫看热闹呢,有人来抓你家舒冉了,幸亏现在村里没什么人,他们还没找到你家。”
张桂芬瞪大眼睛,“为什么?”
赵婶儿道:“说是她把人打了,赶紧回去想办法吧。”
怪不得这眼睛突突突的跳,张桂芬就知道没好事儿,不管真假,总之要耽误好多天,舒冉是绝对不会打人的,舒冉的前程也绝对不能耽误。
她回家就把舒冉拽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道:“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还是快点走吧。”
舒冉打了个哈欠,“不是后天的车票嘛,明天走也不迟。”
张桂芬道:“你爸前天就把马车借回来了,那马胃口太大,浪费粮食,你跟你二哥赶紧走。”
“现在?”舒冉早饭还没吃呢。
舒灵在一旁道:“妈,冉冉姐去哪儿啊。”
张桂芬没理舒灵,却把家里的人都喊了起来,人多也快,没几分钟就把行李装好,张桂芬交待了舒瑜几句便催着他们走,还走的是后山人少的小道。
晨雾迷迷蒙蒙的,清脆的鸟鸣声从林间传来,鸟儿落在树梢上,雨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一滴落在舒冉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她脑门子清醒了不少,舒冉擦了擦额头,“二哥,为什么这么着急?”
刚刚张桂芬跟舒瑜说了警察来抓舒冉的事儿,自己妹妹这么软绵绵的,怎么可能打人呢?舒瑜敢肯定这是误会,他不想影响舒冉的心情,便道:“妈就是心疼钱,怕赶不上火车,票白买了,你工作也丢了。”
行吧,早点走也好,起码时间宽裕。
舒冉撑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好困,再睡会儿吧。
——
舒冉再醒来,马车都快到市里了,她肚子饿的咕咕叫。
张桂芬给她准备了满满三大包行李,衣服是一包,褥子一包,还有一包吃的,舒冉拿了颗大白兔奶糖垫了垫肚子。
一会儿到了市区,两人找了间招待所,又把行李搬到了房间,舒瑜把马车拴在了招待所院子后面,整顿好了,两人才去国营饭店吃了东西。
舒冉连着在市里招待所住了两个晚上,白天的功夫时候又买了点雪花膏。
出行的当天,两人吃过早饭就往火车站出发了。
早上街道上没什么人,走的还算消停,可是到拐弯的时候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舒瑜急忙拉住了缰绳,那自行车也受了惊吓,歪歪斜斜的从马车边儿上擦过,还撞了舒冉一下。
一大早就碰到这事儿,真不是好兆头,舒瑜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就怕警察追到城里来。
舒瑜来不及关心舒冉碰到了没,直接加快了速度,还是得把人送上火车才放心。
舒冉被那人撞的不轻,她揉着酸疼的胳膊,再瞧那自行车后面有一队中山装打扮的人,胳膊上还有红袖章,这是这个时代的独特现象,现在不允许做私人生意,被发现了那就是投机倒把,有专门的队伍抓投机倒把的,也不知道那男的卖啥,大早上就开始做生意了。
舒冉捏着胳膊在心里咕哝:真倒霉。
——
到了火车的时候不过九点钟,舒冉先去给送票的军人打了电话,又给舒鹏打了个电话提醒他自己要出发了,但是舒鹏那边没接通。
舒瑜一看舒鹏的电话没接通,整个人慌的手都在抖。
舒冉察觉到他的异样,歪着脑袋道:“二哥,你怎么了,这几天紧张兮兮的?”
舒瑜掏着口袋东张西望,“你要走了,我担心你。”
可舒瑜的表情明显就是紧张。
舒冉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舒瑜扭头不敢看她,“我能瞒你什么。”
“走了以后要经常给家里写信,按时打电话,吃饱穿暖,要是不习惯就回来继续种咱的地,不丢人。”
舒冉道:“知道了。”
“过去别忘了催大哥赶紧找个对象,你也是,要是碰到合适的就嫁了,最好能嫁个首长。”
“二哥,你也是,赶紧结婚。”
“路上要注意安全,别跟陌生人说话,多长点心眼不要被骗。”
离别的车站里汇聚的全是思念,车站不少人拖着行李排队买票,有人在感叹没买到坐票,有人又在抱怨这坐票太久,要是能买到卧铺票就好了。
人来人往。
舒冉瞧着舒瑜,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她道:“我知道了二哥,等我到了就给你们报平安。”
舒瑜嗯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送票的人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对方穿着一声军装,个子不大高却气场全开,惹得车站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舒冉,径直走到舒冉面前道:“你是去边疆的那个小丫头吧。”
舒冉微笑道:“您好,我叫舒冉,603团的季团长嘱咐我跟您要的票,刚刚给您打电话的就是我。”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票来道:“那就对了。”他把票给了舒冉,又说:“去探亲?”
舒冉摇摇头,“我哥在603团,叫我去部队的食堂当厨子。”
男人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竖起大拇指道:“小姑娘勇气可嘉,再请你帮个忙。”说着他从黑色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封信,“帮我把这封信带个季团长,一定要让他亲自看。”
舒冉把信放在自己的挎包里,“我一定带到。”
男人瞧着地上的大包小包,又道:“我给你提车上去,把你安顿好了,去了好好发挥自己的厨艺。”
舒冉道:“谢谢。”
多一个人帮忙,舒瑜也相对轻松些,两个男人一人扛着个大包,舒冉背着斜挎包就跟在他们后面。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跟在军人后面,还有个男人帮着提东西,这场景好不惹眼,不少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再看到那小姑娘去了卧铺车厢,大家更是一通羡慕,什么人啊,有军人送车,还能坐卧铺,可羡慕归羡慕,都还是去了自己的车厢。
——
比起人挤人的坐票车厢,卧铺相对要清净。
现在的绿皮火车很高,虽然卧铺还是三层,但是每一层之间的距离比后世要高许多。舒冉是下铺的位置,不需要爬上爬下,十分方便。
周瑜跟那军人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军人又交待舒冉:“大概周一下午三点到站,多问问列车员时间,提前找人帮你把东西提下来。”
现在手表是奢侈品,很少能买得起表,大家在列车上不确定时间,只能多问列车员。
舒冉道:“好。”
军人又问道:“我叫老季他们去接你,车站到团场有一段距离,这么多东西你也提不动。”
舒冉道:“谢谢您。”
军人单手扶了扶帽檐道:“应该的,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舒冉道:“再见。”
终于把人安置好了,舒瑜也松了口气,他一屁股坐在了舒冉对面的床铺上,“冉冉,路上千万小心,北边冷,你晚上的时候把妈做的棉袄穿上。”
舒瑜絮絮叨叨的交待了好一通,但是他又担心拴在外面的马车丢了,便先走了。
火车上只剩下舒冉一个人,没手机可以玩,怪无聊的,她歪着身体往走廊里瞧,这车厢出奇的安静,临到列车启动都没再上人。
咕噜噜,肚子饿了,她打开了自己装吃的袋子,里面瓶瓶罐罐,又是干桂花又是橘子酱的,舒冉拿了一袋桃酥放在小桌子上,系袋子的时候她看到里面有个黑色的小包裹。这是什么?舒冉没印象,他打开了看看。
!!!
金条!明晃晃的金条,还是四根!
她瞬间想到了早上撞的那个自行车男,原来自己是被金条磕到了。
可现在怎么办?
车都开了,人也找不到了。
算了,到了再说吧。
——
边疆降温,连下了三天的大雪,电线杆都压倒了,整个团场都停了电。
舒鹏本来着急给舒冉打电话,电线好几天都没修好,他急的慌。
一旁的卢明宇打趣:“舒鹏,你妹还没到啊。”
姜磊附和,“光打雷不下雨,都快半个月了,到底来不来啊。”
舒鹏懒得搭理他们,他小跑到正在铲雪的赵文瀚身边,“赵团长,你们明天去城里采购是吗?”
赵文瀚道:“嗯。”
舒鹏道:“我妹明天应该到了,我去接她,捎上我吧。”
赵文瀚道:“老季明天开车,你问问他都载谁,有位置你就去。”
舒鹏同一旁的季和昶道:“季团长,有位置吗?”
季和昶要开的是一辆皮卡,前面能坐人后面拉东西,四个人四个位置全占满了,他同赵文瀚道:“要不你明天开车,我腾个位置给他。”
赵文瀚道:“你得去算账不去可不成,这样,让那小女孩儿坐车上,老爷们皮糙肉厚的全塞后面。”
舒鹏点点头:“行行行,我坐皮卡后面。”
周平瞧着三个人在说话,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舒鹏在心里骂了句烦人精,一把抱住了冲过来的周平,“我知道,你妹已经到了,不用蹭车。”
第19章 [VIP]
周平道:“你松手, 我找季团长有别的事儿。”
舒鹏肚子里现在还堵着一口气,本来说好部队食堂的工作给舒冉,没想到周平的妹妹周丹提前到了, 谁让人家离得近呢,到也就算了,她非得去食堂上班,还说什么不要工资免费干,谁知道会不会赖在食堂不走,真是学人精。
舒鹏道:“赶紧铲雪去。”
周平竖着脖子道:“季团长,季团长!”
季和昶把铲子直接扔进了雪堆里, 他厉声道:“你俩是不是没事儿干!大早上在这儿闹,像什么样子, 去,把那条巷子的雪铲了。”
周平道:“季团长, 我……”
季和昶道:“有意见去跑一万米!跑回来再说。”
周平被吼的跟蔫儿了的皮球似的不敢说话, 舒鹏倒是挺开心的,推着周平道:“走走走, 铲雪去。”
这雪一铲就是一整天,周平回到家就瞧见了自家妹妹,周丹跟盼什么似的站在门口,瞧着周平就飞奔上前, “哥,说了没?”
周丹个子周平还高半个头,就是皮肤比较黑, 脸蛋儿上还有两坨红, 看人总是低着头,再把眼皮子抬起来, 这就导致她多少有些驼背。
周平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道:“这才几点你就回来了,食堂没事儿?”
周丹扣着手指头道:“你说叫我来相亲,又没说还得去食堂。”她可怜巴巴的抬起眼皮子,“嫁给团长不就什么都有了,还去什么食堂。”
缺粮少食的年代,去食堂当大厨那是肥差,不仅有工资可以拿,顿顿还能吃的饱,稍微精明一点的还能顺一点回家。周平瞧着舒鹏把自家妹妹安排过来了,他也赶紧把周丹喊了过来,先把位置占上再说。
更重要的是他听说舒鹏的妹妹还要跟季团长相亲,就周鹏那长相,妹妹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妹妹可以,那周丹也可以。
“哎呀,哥,你到底问了没啊。”周丹一脸急切。
周平道:“这几天事儿多,过几天我跟季团长说,让你们见见面。”
周丹扬起下巴,两只手巴拉着耳垂边的头发,一脸少女怀春,“我已经打听了,这周围没什么女人,我个子最高也最好看,肯定能成,等我嫁给了团长,也让他给你安排的军官当当。”
周平笑道:“难为你这么想着我。”
——
从南到北,从绿草如茵到荒漠戈壁,舒冉在火车上晃荡了好几天终于见到了巍峨的雪山,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山顶上,雪山顶似一团橙色的火焰,当真是日漫金山。
不得不说,南北方确实温差大,才十月份的光景,冷风嗖嗖的从窗户缝儿往里冒,好在舒冉早换好了厚厚的棉衣棉裤,围巾帽子也戴好。
列车员经过,舒冉询问了时间,刚好两点,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她找人帮忙把行李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还有点小激动,终于要到了。
与此同时舒鹏也早等在了月台,陪同的还有季和昶跟赵文瀚。
按计划,季和昶跟赵文瀚带两个兵,到时候小女孩儿坐前面,后面挤两个人,但是团场在山上,边疆是三山夹两盆的地形,盆地跟山上温差极大,有时候能差个十几度,单程陆就要三四个小时,坐在后面太累太遭罪了,最后也就他们三个来了。
给大家造成麻烦舒鹏也不好意思,他想一个人来接舒冉,以防走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季和昶还是提议一起来车站,接到人再去采购,在城市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绿皮火车呜呜的声音传来,有列车进站,舒鹏垫着脚尖瞧,是其它站台的火车,接人的亲属来了一波又一波,怎么还没到啊,真是急死个人。
季和昶看了手表道:“别急,还有半小时火车才到站,也有可能晚点。”
舒鹏点了点头,心里却煎熬的很。
赵文瀚在一旁搭着季和昶的肩膀也发愁,“你说这信怎么还没到?”都寄出去半个多月了,他还想跟刘慧玲寄东西,山上雪那么大,邮局关门了,什么也寄不出去。
季和昶道:“可能人家收到顺手撕了。”
“嘿,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赵文瀚思虑了一会儿道:“你写字好,要不你替我写一封。”
“不管!”
“这样,你帮我写一封,我动用周围的关系,什么班长姐姐啊,首长女儿啊全给你介绍一遍,争取早日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免得到时候你妈给你塞一个过来,强扭的瓜不甜。”
季和昶把肩膀上的手拿开,“你家也催,有这精力不如自己去相亲。”
赵文瀚道:“咱们情况不一样嘛,老弟,帮帮忙,写一封吧,你有文采,十分钟就能写好。”
呜呜呜~~~~~
火车进站了,月台上的人一拥而上,舒鹏激动的往前冲,季和昶握住他的肩膀道:“不着急,都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