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挽风感受到顾念余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虽然，这群人确实造成了一定的不可逆的损失，但也正是这样才让后来人有史可鉴，在复兴的道路上越发沉稳小心。
毕竟咱们是摸着石头过河，决策正确与否需要实践才知道。”
赵挽风很清醒，或许也是因为她不曾经历这个时期，回顾的时候已经有了结果，所以特别释然。
虽然会生气，但也明白这是他们必经的阶段，假如一直很顺利，那灾祸必定在将来，与其让隐患出现在将来不如在一开始，至少百废待兴的时候出问题是可扭转的，繁荣昌盛的时候出问题才是真正的不可控。
顾念余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赵挽风的世界那么宏观，本来是挺着急的，听完赵挽风的话之后，也释然了许多。
不过，他个人觉得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如果身边有这样的年轻人，他定然是要阻止的。
赵挽风点头：“现在咱们就是在做这件事，要断绝陈红旗同学的念想，首先得让他明白是非曲直。”
“我明白了。”顾念余举一反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想让陈红旗以旁观者去看这群年轻人的所作所为。”
赵挽风点头：“知我者顾念余也！”
顾念余闻言忍不住勾唇笑了。
于是夫妻俩今天啥事儿也没干，就这么不近不远地跟着这群年轻人，看他们拿着小红本走到哪就让人家招待到哪，比霸王还霸王。
完全摸清这群人的行动路线才回了招待所。
彼时李主任已经从医院回来了，看到失踪了一天的小两口驱车回来不由得挑眉：“我说你俩还真是好意思啊， 厂长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到处溜达。”
“哎哟，医院不是有您嘛。”
第263章 你无情不代表我无义
赵挽风的话让李主任很是无语，“我说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因为昨晚一篇检讨文所以不想带我玩了吧？”
赵挽风嘴角一抽，很想来一句，您终于发现了！
谁知话还没出，李主任就揣着手一脸傲娇地转头往招待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道：“不带我玩也没事，记得交检讨。”
“……”赵挽风。
……、
第二天，赵挽风破天荒早起了，而后带着小顾一块去医院。
这两天，陈红旗似乎真的因为父亲“病重”而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小孩，总之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跟前，吃喝拉撒都不离开。
累了困了就在旁边的空床睡觉。
也幸亏这年头上医院住院的人不多，所以陈红旗吃喝拉撒都在老爹身边倒也没人驱赶。
这天他正如往常一样，准备全天候伺候老爹，赵挽风和顾念余进来了。
看到他们俩进来，厂长很意外。
“我以为你们昨天回去了。”
毕竟昨天这俩都没出现，问李主任，他也是一脸茫然。
想到顾念余的工作已经进入攻坚阶段，厂长很自然地认为他们已经回去。
“您不出院我们怎么会走嘛，您今天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
赵挽风说着热络地坐到厂长的旁边嘘寒问暖。
顾念余也把楼下买的水果放到桌子上。
两人就像寻常小辈探望长辈似的，礼貌周到又充满了亲情温暖。
厂长只觉得非常暖心，遂点头：“我倒是觉得立刻出院都没问题，不过医生说情况还不明朗，让我多躺两天，嗐，躺得我浑身都不得劲。”
“您好好听医生的，好好休息好好静养。”赵挽风说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千万待住别任性。
“这回可真真是把这辈子缺的觉全都补上了，躺的我都不想再躺。”厂长说着无奈摇头，这时候哪有厂长的威仪？
在赵挽风眼里就跟寻常耍赖不吃药不住院的老头子差不多。
不过厂长这时候可不能走，毕竟他躺这里不仅仅是治他自己，更是治他那中二的儿子啊。
然而这一切赵挽风暂时还不能说，她只能老神在在地拍了拍厂长的手，语重心长地哄他。
“我特别能理解您的不得劲，所以今天给您安排了李主任，让他这个老人家陪您复健陪您唠嗑。”
？
厂长满脸问号，让李主任陪他？
虽然躺着很累，但抱怨是一回事，换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觉得儿子伺候的感觉挺好，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眼下是又难受又痛快，但到底是痛快多一些的。
毕竟不孝子难得孝顺。
陈红旗也在一旁问：“让李叔叔陪爸爸那我做什么？其实我不累有我陪爸爸就够了，不用麻烦李叔叔了吧。”
“你有你的任务，今天你跟我混。”赵挽风老神在在地回答。
陈红旗挑眉，言下之意我们其实也不算那么那么熟，能跟你混啥。
赵挽风翻白眼。
“厂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你得跟着去买些换洗用品给他吧？毕竟我和小顾都不太清楚厂长需要什么。”
陈红旗一听无言以对。
父亲入院匆忙，确实有很多日用品需要准备。
看儿子答应出去，厂长有几分忐忑。
虽然这两天他因身体情况暂时把儿子困住，但从儿子眉宇里偶尔透露的萧瑟能看得出，他对外头还是很向往，并非自愿放弃念想。
如果儿子这么一出去，又碰上他那些表演队的朋友怎么办？
虽然午夜梦回间，厂长也想过就这么放手让儿子出去闯荡他的世界。
反正自己命不久矣，何必以此困住一个年轻人呢。
可是，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所作所为，他又实在开不了口让儿子跟他们混一块。
或许十年二十年以后，儿子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就这样，厂长一直在放走儿子与不放走儿子的天秤左右摇摆。
然而现在挽风叫儿子出去买东西，厂长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些天的天人交战都白打了，实际上自己还是不想让儿子去追梦的。
赵挽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厂长：“您放心，红旗长大了，他能行的。”
陈红旗也点头：“爸你放心，你穿多大的裤衩我心里有数的！”
“……”厂长。
就这样，赵挽风顾念余带着陈红旗走了。
厂长身边只剩下一个李红旗同志。
儿子一走，厂长就开始唉声叹气。
李主任忍不住挑眉：“同样是红旗，你对着小红旗就笑呵呵，面对老红旗就唉声叹气，过分了啊！”
厂长哭笑不得：“你说的是什么话。”
“不过，你无情不代表我无义，看在你还得带领万林厂继续前进的份上，我给你说给秘密吧。”
李主任说着凑到厂长身边嘀咕起来。
厂长听完瞪大眼睛：“什么？我没事？”
“嘘，小心些，想让你儿子听到么……”
病房很快就恢复安静，隔了许久又传出爽朗的笑声，让路过的护士忍不住纷纷侧目。
……
李主任趁着陈红旗不在，迅速给厂长交代了他身体真实情况的消息，在赵挽风的预料之中。
本来她就没想瞒着厂长，主要是陈红旗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没机会说罢了。
而现在有李主任去摊牌，想必厂长也能躺得得劲些了吧。
赵挽风忍不住勾唇。
车上陈红旗在后座坐着，但有些不自在。
说白了他和赵挽风并不是很熟，甚至还有些矛盾，在厂里陈红旗每每看见赵挽风都会暗骂一声晦气。
毕竟在中二少年的眼里，这女人和自己老爹是一伙的，甚至比他老爹还要难缠。
谁曾想昨天一场车祸，让他们化敌为友。
可是立场虽然一致了，但让他立刻像朋友般跟她单独出来卖东西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更何况她老公也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就在陈红旗胡思乱想，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赵挽风的时候，吉普车子已经停在了一个小的杂货店前。
赵挽风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外头，发出低低的惊呼。
“哎呀，不好……”
第264章 煞费苦心的安排
？
陈红旗顺着赵挽风的惊呼往外望，结果就看到对面的商店门口聚集了七八个年轻人，他们左手包子右手豆花，正得意洋洋地离开。
后头是敢怒不敢言的老板。
这群吃了霸王餐的人，不巧，正是他的朋友。
陈红旗看到久违的朋友先是一喜，下意识地想下车，可下一秒他又顿住了。
如果……如果他下车，朋友们势必要他继续未竟的事业，可是他的父亲还重病在床，父亲身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如果他离开也许父亲最后一面他都见不到。
想到这里，陈红旗默默缩回了手。
陈红旗的一举一动都在顾念余和赵挽风的眼里，此时他们也屏住呼吸等待陈红旗的选择，看到陈红旗慢慢缩回了准备开车门的手，夫妻俩都松一口气。
而后赵挽风继续按着原计划问：“你此次出来不是为了找你的朋友？好不容易见到他们，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算了。”陈红旗有些低落地摇头：“我爸还在医院等着，咱快些买了东西就回去吧。”
赵挽风点头佯装开门下车，陈红旗见状登时拦住她。
“那个……我们换个地方买吧。”
“？”赵挽风一脸茫然：“为什么？”
“呃，总归总归不太好，换个地方吧。”
其实陈红旗是担心朋友们不理解，毕竟他们互相许诺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革命的心永远不变，革命的火也永远凝聚，可现在他却要为了父亲而脱离队伍……
要知道他们团队里可是有人曾大义灭亲或与亲人割袍断义的，所以父亲病重这个借口对朋友们并不适用。
与其见面了争吵还不如就这么消失……
赵挽风没说什么，让顾念余开车去了百货大楼。
这次百货大楼这边没有熟人了，陈红旗也终于松一口气。
给父亲采买了两套衣服，当然钱票都是他离家出走前顺的。
看着那厚厚的一沓票和钱，赵挽风不由得乜斜这小子，敢情回万林厂一趟还把厂长的积蓄都给偷了。
陈红旗迎上赵挽风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道：“我……我回去就会还给我爸的。”
赵挽风莞尔：“你爸的就是你的，只要不乱花，在谁哪里都一样。”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赵挽风心里却想着，要是以后她儿子敢偷她的钱跑出去当非主流，她一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没有被骂陈红旗咧嘴笑了一下。
买好东西，赵挽风提议去吃个午饭再回医院，虽然陈红旗很想回医院了毕竟外头多事之秋万一又遇上他朋友们怎么办。
但是车在顾念余手里，他也只能配合。
就这样，顾念余按照计划来到了第二个地点，这是一片公园，据说流浪诗人三毛的故居就在后山的吊脚楼里。
不过现在它还不是人文景区，仍旧是普通的居民区，而这片居民区不远有一个工厂， 这里的食堂也很有名。
赵挽风不远千里带着陈红旗来蹭人家食堂，吃了一顿地道的红烧肉饭，三人吃饱了才离开。
酒足饭饱后，陈红旗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然而他们刚从厂里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一场闹剧。
只见不远处的居民区里人声鼎沸，一声声尖锐的年轻人的谩骂不绝于耳，在这些苛责当中还有一个年迈虚弱的声音在连连求饶。
赵挽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坡上，正好能将坡下居民区的一举一动全都纳入眼里。
只见下面是一群年轻人正围着一个老头子拳打脚踢外加怒骂吐口水，那老人看着是个读书人的模样，此时有些惨兮兮地，为了自保只能蜷缩着护着头和腹部。
即便隔着老远仍旧能听到他们在骂老头子不学好，天天拽着文化多假清高。
陈红旗一看就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平时他也是打倒孔孟的得力干将，冲锋陷阵不在话下的那种，可现在看到这一幕他想起的却是父亲车祸住院危在旦夕的一幕幕。
霎时间这个老头子和父亲完全重合，陈红旗忍不住热泪盈眶，快步地往下跑，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阻止他们！他们错了！有什么冲着那些恶势力去就好，不该这样为难老弱妇孺！
然而陈红旗还没跑两步就被顾念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你要去哪里？”赵挽风问。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帮那个大爷。”
“你要怎么帮？替他挨揍还是跟他一起挨揍？你的朋友会因为你而住手吗？”赵挽风反问。
陈红旗愣怔了。
他们……不会，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叛徒，揍他不说，还有可能给爸爸惹麻烦。
赵挽风叹气：“此时你是旁观者，你才能清醒地看到他们的举动有失偏颇，但他们是当局者，热头上是不会觉得自己的行动有问题，甚至在他们眼里，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陈红旗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赵挽风说的虽然是他们，但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这一年多，他不也一样么。
他朝多少老弱妇孺吐过口水动过手，甚至打砸他们的家……
别人哭的越惨，他们就会越高兴，在他们认知里，只有这样别人才能清醒地认清自己的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祖国变得更好！
可现在，如赵挽风所说，当成为一个旁观者再看这一切，过去的一年他所作所为无不是混不吝的人才干的。
这时的陈红旗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若说之前是被逼无奈才与他们脱离关系，那现在就是发自内心地想远离他们，不要再与他们为伍。
赵挽风看到这儿心底终于觉得宽慰了。
今天这一切行程，为的不就是让陈红旗彻底的死心吗。
不枉他们昨天跟踪了这群年轻人这么久，把他们今天会去的路线乃至要办的大事全都摸清楚了，这才带着陈红旗出门。
出门还得装成不经意，务必不能让他看出这是一个局中局。
幸好，一切辛苦都值得，陈红旗开悟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第265章 避而不见的表姐
厂长和李主任发现，去采购回来的陈红旗好像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说不清楚，但就是有种他长大了，更踏实更可靠了的感觉。
不过厂长也没有深究，毕竟知道自己没大病一切只是挽风为了困住陈红旗的手段之后，现在的他很心虚。
搁平时，他早嚷嚷着自己没事，躺不动了了想回厂里云云，可现在他就默默地躺在床上，生怕儿子会看出猫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