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啊混蛋，他简直不是人。
房门适时被人推开，穆修泽穿着黑色衬衫，身高腿长，显得有点肃穆寡言。
“吃点东西吧。”不太敢看她脸上表情，他走过沙发，把午餐放在桌上。
好在她没拒绝，径直坐了下来。
一室静谧，只有她吃东西的细微声响，穆修泽暗暗瞧着她未施粉黛的小脸，心里没底。
待她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哑声开口，“昨晚对不起，婉婉，是我混蛋没管住自己……你有气可以全部发泄给我，不要憋着，我什么都可以承担，当然，也可以对你负责。”
“什么都可以承担吗？”杨婉婉擦了擦嘴，慢慢看向他，“如果我起诉你呢？”
穆修泽顿了一秒，敛眉，“好，我帮你找律师。”
看着他身上沉默的氛围，杨婉婉动唇，“开玩笑的，真要走法律程序我在娱乐圈怕是也不好混，你昨晚也是情况特殊……都是成年人，不用斤斤计较。”
穆修泽身材好，床品也棒，反正她也没有很吃亏。
她太坦然了，穆修泽准备的好多话都被堵死。
话里话外已经很明显，她不想跟他沾上关系。
陪她吃饭到送她回去，一路上他都安静温柔，事事周到，却不多话，有点小心翼翼。
杨婉婉自然发现了，“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是……”
“都是心之所想，”他开着车，薄唇微掀，“给你造成困扰了，抱歉，你就当我说了醉话吧。”
看着他片刻，杨婉婉点头。
——
洛烟醒的时候耳边很吵，蝉鸣喧嚣，让人睡不好觉。
她怀疑屋子里进了一只蝉，一睁眼，果然有只蝉在卧室，是被人抓进来的。
床头柜上透气玻璃罩里有只羽翼很漂亮的蝉。
她静静看着好久，眼眶有点热。
男人带着一身的荷花清香进来，娇艳的粉插在床头花瓶，与清雅的茉莉相得益彰。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送我茉莉。”
“不喜欢？”
“喜欢。”看着罩子里抖动翅膀的蝉儿，洛烟微惑，“你亲自去捉的？”
很难想象那个画面感。
“小牛奶捉的。”
“啊？”
睨着她清润讶异的眸子，祁肆徐徐不急道：“它在草地玩耍捉到个小东西，我一看是只蝉便跟它商量，它就给我了。”
洛烟忍俊不禁，“你怎么跟它商量的？”
“我说你喜欢蝉，要送给你。”
哪有人会给妻子送蝉的。
不过，她就是喜欢他的这种奇奇怪怪的温柔。
“你还记得。”
“记得。”
“对了，我昨天看到雨点慈善的展示牌了，它跟鲸盛是什么关系？”
祁肆思索片刻，薄唇轻吐出几个字，“这个慈善项目时间挺早的了，我刚回沈家那年成立的。怎么，你跟它有渊源？”
洛烟眸子看着他，眼色晦暗，目光一眨不眨，“你成立的？你怎么会突然想成立一个慈善组织？”
那年刚回沈家，他终日麻木寡言，对生活失去念想，是祖母开导，许给他一个承诺，能替他做到任何事。
那时他还沉浸在对洛烟落水的愧疚和悲伤中，想到她悲惨的身世经历，决定成立一个儿童救助基金，帮助像她一样身世可怜，无家可归的儿童。
祖母大力支持，慈善组织很快成立，资助范围遍及全国，甚至对东南亚地区也提供了资助。
洛烟眸里蓄起轻薄水雾，呼吸有些颤，泪光里的人眉目依旧深邃，她嘴角一沉，抱上他脖颈。
“你相信因果缘分吗？”
看着突然情绪脆弱的人，祁肆拍着她背脊，不知为何却触到她泪点，洛烟泪流不止。
“你一直不问我过往经历，是不是不敢问，怕我想起来难过？”
她哽咽着，泪水滚进他衣领，“我本来也觉得不用告诉你的，怕你听了更自责难过，但是，我真的好想告诉你，我从没怪过你。是你救了我的命，祁肆，因为你我才能活到今天。原来冥冥之中，是你把我带回你身边的……”
感受着她的颤抖，祁肆蹙眉不语，把她抱得紧紧。
“那年我被洪水冲走，醒来时已经到了异国，当地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我很害怕，便躲进一个庙里。偶尔会有人来上香献供，我躲在案桌下，等人一走就偷吃供品果腹。神庙里其实很安静可怕，第一次当着佛祖的面偷吃供品是很慌的，但实在饿的不行了……”她抽噎，“我就一边磕头赎罪一边吃供品，生生挨了几个月。”
祁肆眸底结了无垠黑雾，喉间如堵着黄连，苦味涩到心里。
偷庙里的东西吃。小地方的小庙里能有什么好的供品，无非是些瓜果，有点心都不错了，肉食都吃不上，她就那么撑了几个月。
“后来呢？”他听见自己有些抖得嗓音问。
“后来，到了冬天，人们都渐渐不来庙里，我藏着的最后一点食物吃完后，便去外面找吃的，天气太冷晕倒在路边，被人发现送进了福利院，”洛烟吸了吸鼻子，“那个福利院是雨点慈善资助成立的，是你。”
听完，祁肆愣了良久。
“你受苦了。”哑着声音，他抹去她脸上的泪，“所以你后来才信佛，一直戴着串佛珠？”
“嗯。”
都是佛祖保佑，如果没有那几个月的庇护，她可能落入人贩子手中，或许早就曝尸荒野。
“我以前不相信因果缘分，也不会把精神寄托在虚无的东西上，可冥冥中，总有无形的线牵引，”祁肆摩挲着她的侧脸，温声：“明天祭拜过母亲后我们去顺光山一趟吧。”
“好。”
第195章 跟帝都穆家有婚约
飞机落在香城，刚到酒店杨婉婉就收到了穆夫人的信息。
【婉婉，明天有空吗？咱们一起去逛商场呀。】
【阿姨，我不在帝都，来香城了。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呀！】
穆夫人：【哎哟，居然去了香城呐，听说最近那边降温，你多穿点，照顾好自己啊，等你回来咱们再聚。】
【好嘞。】
今天是10号，上一季度广告代言和拍戏的费用已经打到卡里了，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杨婉婉把最后一笔钱打进那个并不陌生的账号。
缓缓吐了口气，终于清了。
酒店落地窗外灯光绚烂，她却定定看着墨黑的天幕，如释重负的同时，心里也空了。
四百多个日夜拼命努力，为的就是这一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如山债务，不用为了还钱而活，不用担心父母被人上门讨债欺负。
她自由了。
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窗户倒影里绽放出一个笑。
她家早年其实很有钱，不然也不会养出她这样的娇脾气，一切都是从她上大学那年开始的，家里的生意渐渐不景气，一年比一年走下坡路，撑了几年，终于在她大四时宣告破产。
此前为了拯救公司，爸爸到处借了不少钱，其中就有高利贷，破产后抵押了公司和房产还是有很大的窟窿要填。
屋漏偏逢连夜雨，爸爸又出车祸撞伤一个小孩子，孩子的腿骨骨折要做手术，家属一开口就要三百万，这对当时的她家来说是巨款，可对方不依不饶，不给钱就要走法律程序。
父亲受伤住院，本就被生活折磨的心力交瘁，杨婉婉便承担下了所有的债务，母亲心疼她，一个夜里，跟她说起了往事。
原来她跟帝都的穆家有婚约，那人便是穆修泽。外公年轻时救过穆修泽的爷爷，两个老人家便许下这么个婚事。
外公是个忠正磊落的人，后来家道中落，便觉得不应该用利益捆绑婚姻，以新时代孩子们都是自由恋爱为由跟穆家说了取消婚约。
母亲跟杨婉婉说起时，眼里有泪光，“孩子，既然这么巧，你机缘巧合和穆家那孩子处对象，现在家里落难，你去帝都穆家说起这个往事，他们家是帝都豪门望族，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如果在家里没出事前知道这个事她应该会很开心，可是知道时只觉得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她和穆修泽已经分手了，不该用无须有的婚约道德绑架要人家的帮助，就算他家真的二话不说帮助了，那她以后和穆修泽也不在平等的面上。
她不想要靠救济得来的婚姻，她要的是势均力敌，相知相惜。
成了拼命三娘的杨婉婉一年几乎都待在剧组，常常是一个剧刚拍完就立马进入下一个剧组，有任何节目和代言邀请更是积极的不行，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日子很多，所以名气越来越热，还被网友调侃为年度劳模。
演员赚钱是比外行容易的多，但要交的税以及合同上跟经纪公司三七分的条款，层层筛减后真正到她手里没有那么多。
也有累到崩溃，觉得活着很没意思的时候，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从今以后，她就不是背着沉重债务的工具人了。
这次来香城是为了拍一个古风歌曲的MV，有打戏桥段。
拍打戏那天却出了点意外，片场临时搭建的木屋不牢固，大风一吹，瓦片三三两两往下掉，横梁带着屋顶倒下来时她根本来不及跑。
大风迷了眼，在片场人员的嘈杂尖叫声中，她被人扑倒在地，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导演说当时是一个长相很俊的男人救的她，实木摔下来的重量全压在那男人身上，也是当场昏迷。
杨婉婉赶去病房时已经空了，查房的医生蹙眉低骂，“这不是胡闹吗，伤成那样就乱跑，至少要休息一周才能下地的，现在的病人就爱胡乱折腾。”
拍完MV后一天都没耽搁立刻赶回帝都，一路上她都很沉默，小助理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太闹腾。
看见杨婉婉时穆修泽有片刻怔愣。
“那晚我的口红掉在这里了。”她带着夏夜的凉风来到他面前。
“噢，在楼上，我帮你收起来了，这就去拿给你。”
杨婉婉坐在客厅，头顶水晶吊灯明亮耀眼，从大片单向玻璃可以看到远处的花园。
曾经她是如何满怀期待种下那些玫瑰还历历在目，一晃眼，两年多了。
玫瑰在长大，他们也在变。
穆修泽成熟收敛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不可一世桀骜清冷，她也不是依附着他的金丝雀了。
想到那晚在她耳边一遍遍呢喃的人，跟印象中的穆修泽相差甚远。
刚认识他那会儿他是京圈贵公子，家世好样貌好，身边朋友都是权贵，女人缘更是从来不缺。
从来只有他逢场作戏挑红拣绿的份，哪会有什么人真正被他放到眼里去。
那晚他卸下所有伪装，用染着情欲的眼看着她，一次次吻遍她全身，实在是……
上楼的人已经去而复返，杨婉婉咳了声收回思绪。
“空调是不是高了？”睨着她微粉的脸颊，穆修泽不疑有他，以为是屋子太闷。
“有一点。”她接过口红，睨着他冷白的脸问道：“你生病了吗？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
“可能刚刚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风。”递给她一杯果汁，穆修泽将空调调低两度，“你是刚从香城拍戏回来？”
“不是拍戏，拍个MV顺便拍点物料。”他脸上毫无破绽，杨婉婉握着手里的口红，“那我就……”
“喝老鸭汤吗？”男人率先开口，“看你舟车疲惫，喝一点吧。”
瓷碗里的汤汁鲜美醇厚，萝卜混着鸭肉，枸杞做点缀，看相和口味都不错。
“你自己做的吗？”
“嗯。”
杨婉婉有点惊讶，以前他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厨艺居然这么精进。
“跟美食店里的味道一样，没醒到你居然还会炖汤。”
“母亲说不会做饭娶不到老婆，不得学一点。”他狭长的风眸眼尾微扬，语气稀松平常。
第196章 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你不是说不结婚的吗？”
此话一出，客厅安静片刻。
大概两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好喜欢你，想跟你结婚……我的宝宝……】
那晚男人神志不清的低哑嗓音还萦绕在耳边。
杨婉婉低眉，把脸埋进碗里喝汤，耳廓隐隐发热，心尖像被最软的鹅毛掠过，阵阵发痒。
穆修泽想到的却不止于此，还有更多绝美刻骨的画面。明明中的药早就清了，他却中蛊一般夜夜想她。
现在人在眼前，便贪恋又克制地一遍遍打量着。
杨婉婉手机里适时收到消息，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她点开微信。
对方发的是语音，想了想，她按了下去。
“婉婉姐，从见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被惊艳到了，你自信耀眼，工作努力，一切都闪闪发光。之前在剧组总是去找你探讨剧本对戏，其实是为了能和你多说几句话。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追求你吗？”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客厅却格外清晰。
杨婉婉头都大了。
杨均宇搞什么，突然来这一出没头没尾的表白。
“有点忙？”沙发对面的男人开口。
“一个弟弟的……表白，在想该怎么回复。”
“回复？”穆修泽长指捏着水杯，徐徐不急，“你事业上升期，但凡沾惹绯闻，只会徒增麻烦。况且，杨均宇跟你不合适，你不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弟弟。”
好巧不巧，这个叫杨均宇的正是穆修泽公司旗下艺人。
“其实没试过怎么知道好不好，这种刚20的弟弟，单纯阳光还听话……”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男人脸色冷白，薄唇轻吐字音，“你我舍不得怎么样，但要断了他的星途轻而易举。”
杨婉婉愣眼看他。
他握着杯子，语气很低，“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我确实还放不下你，不可能看着你在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我是很喜欢你，能做到的不打扰仅限于你单身状态，我没那么伟大能成全他人。”
这是把心里的话都亮出来了。
如此坦诚的情话杨婉婉还是第一次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这么低着嗓门说喜欢。
不起波澜是假的。
“穆修泽，”杨婉婉看进他眼里，一字一句问：“那天在片场救了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男人眸子有一瞬不自然，“我这周一直在帝都。”
“那这是什么？”
她手心躺着一条项链，“我在病房找到的，没记错的话这条项链是你的。”
“救了我为什么不见面要瞒着，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反而跑了？”
“你平安就好，”穆修泽薄唇微掀，“你不欠我什么，我希望我们能以一种全新的轻松的方式相处，不夹杂别的情绪，我不想你带着愧疚和感动才愿意跟我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