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长赵卫平狠狠地批评了那几个年轻人,又把王成瑞和刘惜月表扬了一顿,说他们不畏生死,抢救国家财产,精神可嘉,因为特地减免他们一年的劳改。
赵卫平的话刚落,立马就有人不愿意了,“不过救了一堆的玉米秸秆,算啥功劳,凭啥能够减免一年的劳改。”
“是啊,凭啥?”
面对下面人的反对,王成瑞和刘惜月都有些心慌,手攥得紧紧的,就怕不能如期离开农场。
赵卫平不愧是能够当场长的人,只见他脸色一沉,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一堆玉米秸秆的确不值钱,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晒场旁边就是仓库,里面可是存放着咱们农场今年春天要种的种子,如果火势蔓延,烧到了仓库,种子烧没了,咋整?”
接着又说了一番大道理,众人这才不说话了,王成瑞和刘惜月大松一口气,继而就是激动,他们终于能够出农场了,他们终于自由了。
“我真是小看了你们。”
张凤仙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阴沉沉地说道,她本来想要让刘惜月去勾引赵卫平,以此为把柄要挟赵卫平让他们仨出去,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救了赵卫平唯一的儿子,好得很啊。
刘惜月冷笑着回道:“赵婆婆,咱们以后可能没有机会见面了,我送您一句忠告,以后啊,心眼慈善些,这样运气才会好起来。”
这个老妖婆当初怂恿王成瑞牺牲她的贞操,不是个好东西,活该她男人带着小老婆跑港城享福,不要她。
张凤仙也冷笑着回道:“咱们半斤对八两,只不过你们的运气比我老婆子好一点,不过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光的时候,哼!”
说完她就离开了,她不是不想阻止刘惜月和王成瑞离开农场,可这俩人程序合理合规,基本上没啥漏洞,再加上得罪了赵卫平,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她也只能偃旗息鼓。
“成瑞,咱们出去后,就去羊城吧,那里挨着港城,能收到最新朝的消息,而且那里离老家也远,咱们到了那里肯定能够干出一番事业。”
刘惜月在去办手续的路上,激动地向王成瑞建议,王成瑞却不同意,“咱们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干啥,我觉得咱们可以省城,我爸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是省城机械厂的厂长,可以让他帮咱们安排一份工作,咱们好好干,肯定能够出头。”
刘惜月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别忘了,我们都是有案底在身的,就算叔叔的朋友帮咱们安排了工作,但他有心,又能安排什么好工作,而且我们又能有什么前途。”
王成瑞脸色不好看,因为刘惜月说的是事实,他烦躁地用脚踢了地上的一个小石头,说道:“去了羊城就能有前途了?”
刘惜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路上没人,便低声说道:“我前些天听到钟老头和顾老头说话,他说他京城的朋友给他写信,说国家有意搞活经济,要拿羊城那边去试点,这对咱们来说是个机会,咱们手头把手头的东西换成钱,然后在那边做买卖。”
王成瑞神色惊恐道:“你不要命了,做生意那可是要劳改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出去,我可不想再失去自由。”
刘惜月也生气了,拉着脸道:“那你说,咱们不去冒险,按部就班地上班,能有啥前途?朱棋和沈梦璐这对狗男女,在外面过得可滋润了,你难道不想报仇,当一个普通工人你拿什么报仇?”
王成瑞不说话了,刘惜月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在理,一想到沈梦璐和朱棋,想到他们害了他们,他们在农场吃苦受罪,这对狗男女却在外面逍遥,他的心就如同放在烈火上烤一样的痛。
他腥红着眼睛,咬牙道:“咱们就去去羊城。”
刘惜月笑了,“成瑞,咱们肯定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王成瑞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有吭声,他虽然决定了去羊城,但是心里却并不看好,可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办理了手续后,他们还特地找了赵卫平,用最后一张烟票,换了他们去羊城的介绍信,哪怕已经是傍晚了,农场附近也没有招待所,可他们也没有在农场多呆,他们宁愿在荒郊野外露宿,也要享受自由的滋味。
不过他们运气好,路上遇到了农场附近大队去附近县城的拖拉机,把他们一路捎到了附近的县城。
他们到了县城,拿着介绍信先去招待所开了两间房,好好地热水擦洗了身子,好好地在干净的房间里,盖着没有一点异味的被子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们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餐,这才去买去羊城的火车票。
做了两天的火车到了羊城之后,刘惜月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城市,心里划过一抹失望,这里哪里有后世大都市的繁华。
不过现实并不允许她伤春悲秋,因为他们手里没钱了,幸好他们小金库还有不少小件的金饰品,这时候黄金可是硬通货,他们很容易就换到了钱和票。
拿着钱和票,他们又在羊城转悠了差不多一天,在精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租到了一个小院子,虽然只有两间房,但是够他们住了。
“成瑞,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我们得想法子挣钱。”
放下行李,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终于把家里收拾干净,又花高价从黑市上买来了被褥和生活用品之后,刘惜月忍着疲惫开始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
王成瑞有气无力地成大字躺床上,闻言说道:“你既然提议来羊城,你来想办法。”
刘惜月知道王成瑞有情绪,并没有怪他说话语气不好,反而保持着温柔的语气说道:“今天咱们去黑市,你发现了没有,有倒卖港城的衣服和电子表的,这些能挣大钱的。”
王成瑞看着天花板,冷笑道:“是能挣大钱,可是也会要命。”
刘惜月这次生气了,怒道:“咱们都这样了,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你不拼命,这一辈子就只能看着沈梦璐和朱棋逍遥。”
王成瑞一听沈梦璐和朱棋的名字,立马从床上坐起,咬着后槽牙道:“我做。”
刘惜月这才温柔地笑了,7.8年才开始,改革开放也快提出来了,趁这段时间,他们正好去黑市上捞钱做启动资金,再加上在农场攒的那些,足够开革开放以后,他们包小工程了,王成瑞后来能成为大富豪,不就是从包小工程开始的吗。
而沈梦璐和朱棋已经在省城大学开始上课了,他们俩现在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而李美云带着小核桃,就在省城大学附近住,朱棋还没有到省城的时候,就拜托他哥的战友,帮忙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是一个小四合院,和他们在县城租住的房子差不多大,房间也差不多,一个月却要八块钱的月租。
虽然上大学之后,朱棋和沈梦璐都有大学的补贴,可是八块钱的房租,再加上一家几口的生活开销,两人的补贴也不够用,只能吃老本,城市越大,生活成本就越大。
“璐璐,你在想什么?”
上午结束了最后一节课之后,沈梦璐坐在座位上发呆,同宿舍的钱玲见状便推了推她。
沈梦璐回神,叹气道:“我在想我儿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哭?”
钱玲才二十岁,长得小圆脸,一笑两个酒窝,非常可爱甜美,她还没有结婚,更没有处对象,闻言便摇头道:“璐璐,你才二十一岁,咋不想不开,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子了?”
沈梦璐再次幽幽叹气道:“当时太年轻,性格不成熟,被男人的几句好话就给忽悠了。”
虽然她并不后悔跟朱棋结婚,但是却后悔结婚太早了,她应该谈几年恋爱之后再结婚,多享受几年青春好时光,而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成了孩子妈。
钱玲撇嘴,“信你鬼话。”
朱棋每次帮沈梦璐打早饭,帮她占自习室的座位,有次去他们家玩儿,还看见朱棋帮她洗衣裳,中午更是忙前忙后地做饭,如果也有这么个人这么对他,她说不得也会英年早婚。
“璐璐,你家朱棋来了。”
这时候宿舍的另外一个舍友谢颖,是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浑身充满学霸气息的人,她用胳膊肘怼了怼沈梦璐,指着窗户外说道。
坐前排的室友闻娟扭头,朝着沈梦璐说道:“还不赶紧出去,在这里扭捏啥的,孩子都有了,矫情个什么劲儿。”
沈梦璐冲着她皱了皱鼻子,道:“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你对象不在身边,就看不得别人感情好。”
闻娟二十五岁了,她头发全部辫成辫子盘在脑后,脸庞微丰,非常有贤妻良母样,她也结婚有孩子了,她丈夫是军官,在外省的部队,闺女三岁了,留在老家让公婆照顾,因为都做了妈妈的缘故,她和沈梦璐很能说得来,所以两人才会互相不客气地开玩笑。
而闻娟被沈梦璐怼了,也没有生气,不过却故意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赶紧走,别在我眼前碍眼。”
沈梦璐也没有耽搁,赶紧收拾了书包出去了。
钱玲和谢颖羡慕地看着沈梦璐和朱棋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转身离开的背影,感慨道:“看着他们,我也想谈对象了。”
闻娟这时候收拾好书包,拿起了铝制饭盒,站起身打算去食堂吃中午饭,闻言笑道:“两位同学,对象的事情还很遥远,你们的肚子却急需要肚子补充食物呢。”
她的话音刚落,钱玲和谢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两人脸色一红,赶紧收拾书包起身,向教室外走去。
而沈梦璐和朱棋却已经回家了,他们因为有工资,便没有再要学校的补贴,就怕因为这件事,被人说三道四不说,还因此在老师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此他们平常都是用钱买的学校的粮票,买得很少,因为他们只是在学校吃早餐,中午和晚上却是要回家吃饭的,毕竟家里还有一个一岁多点的小核桃呢。
“哇,好香啊,妈,中午吃啥啊?”
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香,沈梦璐没有抵过肚子里的馋虫,赶紧跑进厨房看。
“杂酱面,刚跟隔壁的李婶子学的,她老家是京城的,特好这口。”
沈梦璐瞅着油汪汪的肉酱,还有准备的胡萝卜丝,以及木耳丝,还有焯熟的白菜丝,咽了咽口水,到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还没有吃过杂酱面呢。
“妈,抱!”
就在她想要伸手拿碗盛饭的时候,朱棋抱着小核桃来了,小家伙穿着碎花连体棉衣,带着一顶毛线帽,眨巴着杏眼看你的时候,萌得让你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可是沈梦璐看了看手里的碗,再看了看炸好的肉酱,以及白生生的面条,她避开了小家伙的胳膊,儿子啥时候都能抱,杂酱面再不吃就坨了,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妈妈,坏!”
小核桃没有等来妈妈抱,小嘴一撇,便开始指责起来。
沈梦璐嫌弃地看了小崽子一眼,说道:“一不如你的意,就要被骂坏,你倒是换一个词啊。”
李美云不乐意了,怼自己闺女道:“咋跟孩子说话呢,有当妈的样子吗。”
沈梦璐撇了撇嘴没说话,反正说了她妈照样挑理,她现在已经不是她妈的心头肉了,眼前的小崽子才是,她路过朱棋的时候,故意用头抵了抵小崽子的头,说道:“你说我生你干嘛,让你取代我的位置的吗?”
李美云见闺女越来越没有个样子,呵斥道:“再磨蹭,面就坨了。”
沈梦璐吐了吐舌头,赶紧端着饭碗出去了。
杂酱面不愧是京城知名美食,肉酱咸香,面条劲道,再加上爽口的配菜,沈梦璐直接吃了两大碗。
吃完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妈,明天中午咱们还吃杂酱面吧。”
李美云:“可以啊,你来做。”
沈梦璐顿时不说话了,她要上课,哪里有时间做饭。
“小核桃,看看这个是红色,跟妈妈念红色。”
吃过饭,朱棋去洗衣裳,沈梦璐便拿着彩色木头教小核桃认颜色。
谁知道小核桃却一把夺过来,小胳膊一扬,便把木头扔了出去,扔完了还咯咯笑,不仅如此,还把另外的彩色木头块也拿过来扔。
沈梦璐扶额,先前她用的是彩纸,结果却被小崽子全给撕掉了,换成木头块,又扔着玩儿,而教了这么久,他现在连一个红色都没有记住。
“朱棋,咱们得努力赚钱了,小核桃一看就不是聪明的,我怕他以后连自己都养不活。”
等和朱棋回学校的路上,沈梦璐皱着眉头和朱棋说着孩子的事儿。
朱棋却笑道:“小核桃还小,才一岁多一点,记不住也正常,只能说明他不是天才。”
沈梦璐闻言点头,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儿子普通的事实,内心却很忧伤,哪个妈妈不想要一个天才宝宝呢。
不过她还是打算努力挣钱,说道:“朱棋,咱们来省城也有些日子了,副业是不是也得干起来了?我哥不是现在跑省城吗,让他来的时候帮咱们带山货来卖。”
朱棋想了想道:“山货先别做了,不能大量进货,一次一点,出去路费,咱们也根本挣不到多少钱,我会拼装自行车,这些天我已经把省城的废品收购站摸清楚了,拼装一辆自行车的利润是50块钱一辆,我一个月咋也能拼装至少三辆,也就150块钱,够咱们开销了。”
沈梦璐还要说话,朱棋就说道:“璐璐,咱们现在是学生,一切要以学业为重。”
沈梦璐闻言不说话了,她好容易考上大学,自然要好好学习的。
朱棋见她闷闷不乐道:“咱们手里还有点积蓄,你说咱们要不要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将来不管咋样,小核桃也能有个住的地方。”
沈梦璐算了算家里的存款,有近六千块呢,绝对能够买下现在的房子,那房子离学校这么近,妥妥的学区房呢,入手绝对不亏,小崽子就是将来光靠租金也不会饿死了。
于是赶紧点头道:“好啊。”
朱棋见她同意了,便说道,“明天下午没课,咱们就去找房东买房子。”
沈梦璐再次点头,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
其实朱棋私底下还有生意,就是和省城黑市的老大洪懋合作倒卖布匹,水果,蔬菜等生意,这些都是人们生活里常见的,做好了利润并不少,他们的布匹来源有安平县的纺织厂,还有省城的纺织厂,蔬菜和肉几乎都来自省城附近的山区。
这还是璐璐给他的灵感,当初她的供销社进山计划,让他知道了山区的潜力,山里交通不好,革委会的影响不深,家家户户有自留地种菜,家里还会多养家禽,另外山货也多,当初他可是带着洪懋走遍了省城方圆五十里之内的山村。
这些生意一个月也能带给他三百块的受益,再加上安平县黑市一个月五百的收益,一个月就八百块,不过还是太少了,他和璐璐毕业的时间是八.一年,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有段时间,正是创业好时机,他需要大笔的启动资金,看来得找机会去一趟港城了,去那里股市上捞一笔了。
“秦同志,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听说您有卖房子的意愿,不知道现在还想卖吗?”
第二天下午,沈梦璐和朱棋就找到了房东的家里,房东姓秦,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只有一个儿子,在京城工作,一直想卖掉房子,手里拿着养老钱去和儿子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