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润过的嗓子更添一丝清亮和疏离,她自嘲一笑,终是先开了口,道:“池总,这么晚了,什么事情值得你深夜来一趟,可别说你只是坐坐而已。”
坐在沙发上的池焰侧眸看向南青沅,晦暗的眸色道不清内心的情绪,他眼底有风雨骤来前最后的宁静,他伸出手捏了捏疲倦的眉心,片刻后,他想起今夜。
谈完合作后已然七八点。恰好晚餐时间,在合作商盛情邀请下,一行人去了市中心空中酒店,席间合作商挨个敬酒,除非触碰到他底线,亦或他真不喜这人,正常情况下池焰都会喝上几杯。
吃饱喝足后已经九十点,池焰有个规矩,喝酒不超三杯,三杯后合作商自觉以茶代酒,继续敬茶谈笑,散席后,恰好遇见来吃饭的康溯。
康溯是他的发小,是个玩心极重的二世祖,虽已经成婚但也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还是改不了爱玩的性子,频频与女星产生绯闻。
两人在门口简单叙旧。
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从头到脚都要寒暄一遍,男人相对简单一些,直奔主题。
康溯说:“我看了热搜,你以前养的那个金丝雀回来了?”
他以前养的金丝雀?
池焰脑海中浮现起女人精致的脸庞,桃花眼微红,昔日乖巧的脸庞也被疏离迭代,张口闭口就是请他放过她。
哪还是他养的金丝雀?
早就振翅飞离他,眼里是一点儿没他。
池焰沉默不语。
康溯发现不对,拍了拍新女友的肩膀,示意她先进去,而后低声道:“我早就说了,白眼狼是养不熟的,早年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康溯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热搜,点开视频,“人现在成大明星了,诺,这是她和许星山的视频,哎哟可别提多暧昧了。”
视频里,许星山正一脸温柔的揉着她的发端,俊男靓女别提多养眼。
康溯收起手机,看池焰一副不语的模样,两人从开裆裤开始玩起,他到底是了解池焰的,不可置信道:“怎么,你还想着她呢?”
康溯愤愤不平:“你当初对她多好?再看看她,当年她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洒脱,一通电话都没,亏你——”
当年她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洒脱,一通电话都没。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脑海,像一只魔手,抓他心挠他肝,他不由得又想起她坐在化妆间里,那张娇艳精致的脸庞,说出那些无情冷漠的话。
倒是有几分他的模样。
不愧是他养大的。
可他记得,他教她的都是乖巧听话。
何时曾教过她抗拒,冷漠,无情,无义?
池焰想,应是她骨子里的。
他捏了捏眉心,饮酒后的思绪难得沉静,可心却杂乱,闭上眼是康溯手机里的画面,南青沅面对许星山的接触,居然羞涩红了脸。
心里宛如梗了一根刺,他竟第一次败给了酒,思绪空空的来到了南青沅房门前。
思绪渐止,如今,她要问他为何而来。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走到了南青沅的身边,然后拿出手机生平第二次点开了微博,从热搜里随意找了个许星山和南青沅相处的动图。
池焰沉声问:“你知道这回事吗?”
南青沅的侧面是冰箱,后面是雪白的墙,两人一前一后,他像是把她圈在了怀里,距离半臂不到,他身上沉木香和酒的醇香交织,充斥在她鼻息间。
南青沅虚拢外套,那片靓丽的风景线却没遮住。低头一看风光无限好。
她攥着矿泉水的手收紧,冰镇后的瓶身带着雾气,被酒店内的暖气一烘,瓶身的雾气加速化成水滴,浸湿了她的五指。
她的掌心潮湿,她随意的往浴袍上擦了擦,继而淡声道:“知道。”
南青沅回答的轻描淡写。
池焰扯了扯嘴角,“所以是你同意的?”
南青沅实话实说:“是,炒cp很正常,你应该不是单纯来问我这件事情的,还有别的什么,你一次性问清楚,我不想下次还看见你。”
牙尖嘴利、伶牙俐齿。
这副爪牙藏了七年,现在才亮起。
真是深藏不露。
池焰退后半步,拍手声在酒店的房间内响起,沉重、有力。他停下拍掌的手,勾唇冷笑两声,眸色阴鸷、沉冷,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南青沅捏紧矿泉水瓶,道:“池总,炒cp是我的自由,不止如此,三年前从我们分手后,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分手?”池焰细细品了这两字。
七年前的冬夜,她趁他喝醉时,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不如我们,在一起好吗?”
那时候她的双唇和声音带了蜜。
和现在的冰刀子全然不同。
池焰顿了顿,旋即轻笑了声,“要在一起的是你,要分手也是你。”
“南青沅,”池焰喊她名字,垂眸,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语气低沉,“我以前怎么不知你那么爱玩弄?”
“池总谬赞了,”南青沅头一低,别过脸说:“我就是爱玩弄感情,所以池总还是和我保持距离为好。”
酒店的灯光都比较暧昧,橘黄色的灯将两人的影子照在一起,暖气烘托下,套了一件毛茸茸外套的南青沅的鼻尖溢出细密的汗珠,粉唇紧抿,小脸绯红,应是气愤,呼吸间傲人的两团也跟着上下起伏,让人挪不开眼。
池焰没窥视的癖好,可他的身体比他先认出她,血液瞬间往下席卷,他呼吸重了一度,微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他。
“我喝多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喝多了。
这句话南青沅并不陌生,她曾依稀记得,大学那段时光里,池家变动很大,他时常早出晚归,偶尔会带着酒气回来,其实没喝醉,但偏偏会将她从熟睡中喊醒,让她去伺候他洗澡,换衣,睡觉,上了床免不了折腾一个小时。
之后她都很害怕他喝酒,因为于她而言,他喝了酒,就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他会在她耳边斯磨,告诉她他喝多了。
那种痒痒挠人的气息会在她耳边缠绕,骨节分明的大手也不安分,微热的掌心触碰她微凉的肌肤,还得说上几句缠绵的话。
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全在床上展现出来。
南青沅止住了情绪,啪的抓住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抬起眼眸正视他,软腔柔调,字字诛心,“如果池总是有需求,那便直接说。”
“反正上次喝醉时,池总趁人之危,今日我也不介意再多伺候你一晚。”
“多一次,少一次的区别罢了。”
南青沅说完,抓着矿泉水瓶的手一松,瓶子掉在地上响起砰的一声,她将空出来的手慢慢的把外套从肩上褪去,露出了圆润的香肩,还有那白到晃眼娇嫩肌肤。
橘黄色的灯光,迷离的桃花眼,暧昧的气息。
他纹丝不动,呼吸都一如既往清淡。
和想象中不同。
南青沅见池焰没推开,轻轻咬了咬唇,动作有些迟疑,她没办法说服自己清醒着和他再次发生任何的关系。
她的犹豫落入了池焰的眼里,下一瞬,她的细腰就被男人一把搂住,她惊恐的抬起眼眸,像只受惊的小狐狸,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前,惊呼道:“干嘛?”
池焰眼眸低垂,嘴角轻扬,沉思片刻后,道:“你不是想知道怎样可以让我放过你吗?”
“我教你。”
“你结婚吧,”池焰说:“你嫁人,我就放过你。”
话音刚落。
他松开了横在她腰上的手,转身踱步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时,他回眸看她。
他眼底晦暗不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继而低声说了句:“那晚,我没有要你。”
第19章
自从那日酒店不欢而散后, 南青沅再也没见到池焰,一晃过去一个星期左右,宿命的拍摄照常进行, 南青沅算了算大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能拍摄完。因为那次池焰的转发和澄清,加上许星山的热度, 南青沅已经被观众熟知。
知名度提升了许多,有不少综艺邀请南青沅参加。
其中有一档综艺常驻嘉宾是许星山。Vivian拿着iPad,在行程上打了个勾,然后和南青沅解释:“这档综艺你得接, 常驻嘉宾是许星山。”
许星山在她被黑的那段时间挺身而出炒cp, 给她带来的曝光和流量不止一星半点, 就这一层面而言, 她就不可以拒绝。
“照你的安排就好,”
话影刚落, 身侧的躺椅嘎吱一声, 有人坐了下去。
南青沅侧眸望去, 南雪一身旗袍,助理给她补妆,南青沅收回视线,眼眸低垂,轻声和Vivian继续讨论参加综艺的事情。
“有些人阿...整天做着爆红的白日梦, 该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陷入危难,也不伸手拉一把。”南雪侧眸,问:“我说的对吗?”
自从南雪知道只要南青沅答应嫁给那素未蒙面的企业家, 南家的经济危机就有救,她还是那个人人艳羡的南家千金时, 南雪就恨不得把南青沅打包嫁给那个瞎了眼的企业家,可没想到南青沅居然不同意。南雪气的几天没睡好觉。
她又气又怕,气她不答应。
怕自己会不会沦落为破产千金。
她可不想。
南青沅不喜和人唇齿口舌,但并不意味着别人可以夹枪带棒的诋毁她。
好脾气不该成为忍让受气的标签。
她一边翻看剧本,一边冷声回怼道:“论拯救,最有义务的不应该是你么?你一直生活在那个家里。那么有大爱,为什么不自荐一下呢?”
南雪才是南家花费了心血养出来的女儿,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论心血,远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投注要多。怎样也轮不到她来奉献自己拯救南家。
南雪语塞,气急败坏,挥开了给她补妆的助理,靠近南青沅,压低声音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说:“你真自私!别忘了你户口还在南家,你就算不嫁给他,爸爸也会安排你嫁给别人,总之,你别妄想能嫁给池焰再续前缘,你配不上!”
南青沅小手将南雪微微推开,眼眸微动,嘲讽道:“想嫁给池焰的,是你吧?”
被看穿心事的南雪一顿,丢下一句“你别高兴太早”之后生气离开。
Vivian在一旁将两人的互动看完,心里有些纳闷,“你和南雪怎么了,从进组开始我就感觉你们气场不合,她还蛮针对你的。”
南青沅正欲开口,手机的铃声响起,她垂眸一看,来电人是李兰。她的养母,准确来说,是南雪的亲生母亲。
南青沅按下接听键,并未开口,而是等那边先说。
李兰语气很凶,带着盛气凌人不容拒绝的怒气:“你现在来一趟医院!”
南青沅不想搭理她,内心翻了个白眼,道:“我还要拍摄。”
“那你弟的死活就不用管了?”李兰养了南青沅那么多年,到底知道她心哪边最软,该往哪里扎刀子,“你要是忍心看着你弟弟死在你手里,那你就继续拍摄。”
要说南青沅心底最疼惜的人是谁,那应就是李洲,他虽然也是李兰亲生,但脾性相差甚远,幼年艰辛的条件下,李洲会把李兰故意留着给他的好东西偷偷在晚上睡觉时塞给她。
远不止于此,在她出国的那段期间。李洲将上大学做兼职将赚取的钱汇到了南青沅海外的账户上,就是这样一个温暖的大男孩倒在了一个雨夜,查出了有白血病。
“如果不是你,你弟弟也不会累倒,更不会被查出有白血病,”李兰像个疯子,挥起巴掌就往南青沅脸上扇,“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把你弟弟医好,否则我拉着你一块儿死。”
哪怕没有李兰的话,南青沅也会努力将李洲医好,可李兰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一直扎在她的心里,她甚至不敢去看李洲,她怕他也怪她。
思绪渐止,南青沅拿起行程本看了眼,今天拍的是夜戏,恰好下午有点空闲,于是和盛亮请了个假,往东城医院赶。
东城医院是东城内最好的医院,医疗技术和团队能在国内排上号,南青沅熟练的来到了住院部,一进门就听见李兰的破嗓门正在和医生争吵。
她脚步一顿,在门后听。
李兰很是气愤:“你们都没有一点医德!钱又不是不给,至于赶我们走吗?”
医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每个人都有困难,我们院方能理解,但是你已经欠了两次化疗费用,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还不缴费,我们只能请你这边考虑一下是转院还是出院。也请您体谅我们的工作。”
医生离开后,南青沅才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坐在凳子上的李兰就像是看见移动的财库,眼睛顿时发亮,上前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弟弟都快因为你被赶出去了!”
南青沅的视线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李洲,他带着呼吸机,应该是刚化疗不久,整个人还有些虚脱无力,瘦骨如柴的手背还扎满了银色的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