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蝶骨子里是个热心助人的,没犹豫,直接就说:“好。”
“谢谢学姐!你真好!呜呜...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便径直地冲进夜色里了。
容蝶自然是站到了当初她站的地方,收银机柜前。
仿佛这一切,都还像是发生在昨天。
她刚站定没多久,这时,门铃忽然响起。
有人踏着无边的夜色走进来,颀长的身量,一袭熟悉的黑色风衣。
藏青色的领带上别着银色的领带夹。
“你好,一把雨伞。”他嗓音沉醇,很是动听。
是司怀衍。
容蝶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一路走进来,从门口架子上拿了一把藏青色的伞。
紧接着,她微笑着接过,用扫描枪扫描了价格,说:“您好,一共35元,请问您怎么支付?”
“现金结。”
话音落,容蝶忽然就笑了。
司怀衍也一样。
“小满,祝你能如愿。”他的目光异常柔软且坚定,“也祝我们,都能如愿。”
容蝶不禁问到:“司sir,我们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会的吧?
可谁知道呢。
——老天爷,就看你了。
第72章
飞机起飞的时候, 司怀衍就坐在华诏顶楼的办公室里。
透过总裁专属的角度位置,他看见了腾云而出的机翼。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与失落,心脏那儿刺痛不已, 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机翼一道飞远了。
容蝶跑了, 司怀衍忽然就有种, 他或许可以考虑出家的念头。
他这前半生过的,简直像是镜花水月一般。
没了她, 就是一场空。
...
到了美利坚, 容蝶还有些难以适应当地的文化, 比起听hip-hop, 她还是更喜欢出入耶鲁的图书馆。作为全美第二大的图书馆,这里汪洋纳海, 卷帙浩繁。
这天, 她找到了原版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扉页有很多笔锋不一的曾经的‘主人’落款。
容蝶翻到熟悉的第203页
——里面有句话她印象无比深刻:没有长大的小孩说:“我是□□,也是灵魂。”
忽然之间, 她有种身心充盈的感觉。
-
某天, 她正在图书馆敲代码, 创建模型, 打算参加下一届的全球金融建模大赛, 从微信群里得知, 宋青遇放弃了家里给她安排的留学机会, 转而一头扎进了考公里面, 她想以后进央企, 做一名公务员。
容蝶觉得, 这倒也像她的性格。
谭妙已经在谈论婚事了,对象么, 是齐穆,也还行,比想象中的进度要慢那么一点。
顾年玺目前人在剑桥,一身粉黑裙,踏着台阶逆流而上,在政律界混得风生水起,甚至有一天还被周楠调侃她是A大飞出重洋的“政律俏佳人”。
周楠么,已经保研了,八成是一路直博,读到结婚生子了。
而容蝶...她似乎还是那个容蝶。
不过是已经飞过了沧海的,破茧而出的蝶。
-
这天,容蝶坐在耶鲁的教室里,位置靠窗,着迷的盯着外面绿油油的草坪,和苍蓝苍蓝的天空。
她这样,被异国他乡的男同学注意到,引起兴趣。
因为她很美好,气质沉静,是很完美的亚洲美女,但是光瞧着,她又像是快要碎掉了。
于是那个男孩给她写了纸条。
Why do you sit there looking like an envelope without any
address on it?
为什么你坐在那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写地址的信封?
容蝶浏览完,嘴角扯起一丝疏离又礼貌的笑,她回道:
Because I'm an idiot^
因为我是个蠢货
-
在耶鲁,两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离开藤校,去到纽约实习的这段时间,容蝶抬头就是华尔街的盛景,她在华尔街最大的金融机构学习、历练。
每次通勤时,都能经过纽约市著名的美洲大道1221号,也就是《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办公的地方,坐在车里边等红灯的当口,她也会恍惚地想起宋青遇曾经调侃她穿那件蓝色毛衣,说她像是女主角安妮海瑟薇,一想到这儿,容蝶不禁失笑。
下一秒,身后暴躁的老美就已经按响了车喇叭,她赶紧回过神,从车道见缝插针的滑过。
期间她也曾去过《爱乐之城》的拍摄地,位于洛杉矶市中心西北方向的格里菲斯天文台,在天文台里和伙伴们玩捉迷藏,除此之外,她还去了美国俄亥俄州的立感化院,电影《肖胜克的救赎》就是取景自那儿.....
这两年,她走过很多地方,也试图走某人曾经走过的土地,用脚丈量着记忆和眼前当下。
去到加州游玩时,路过某个叫‘金砖’goldbrick的旅社,她还会自费订购一晚,试着能不能在这里挖出某人藏着的‘金砖’。
-
零下二十度的纽约,圣诞节前夕。
她冻得直哆嗦,无聊间点开了从前和某人聊天的窗口。
[觉得冷就回去]
容蝶笑着,盯了这句话看了许久,直到在沙发上睡着。
等到再醒来时,窗外已经银装素裹了。
是挺冷的,但是她还不打算回去,她在eBay上订购了一台巨大的电子壁炉。
打算就此熬过漫长的严冬。
-
某个因为绩点而烦躁的傍晚,容蝶无意间点开生日那天,他发来的语音信息。
他这人其实很死板,很少发语音,就算再长的句子也会一板一眼的用文字打好。
那一次许是他特别的忙着急,按捺不住,于是就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容蝶几乎都快忘了当时听这条语音的感觉,因为每天都和他接触,每天都相处,他们之间无话不说,甚至他还会容忍他那些非常阴损刁钻的话语,她的小脾气,所以容蝶当时在听到这条语音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就像是他平是随口说的一句话。
但是远在大洋彼岸这一刻,当他听见这句话时,忽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落泪,
具体点来说,就宛若她站在冰天雪地里,突然间一阵呼啸而至的暖流冲刷进她冰冷的身躯。
将她畏寒冰冻的心忽然间瓦解冰消。
-
纽约的新年,国内的元旦,容蝶一个人闲来无事,于是就听从朋友的撺掇,参与了当地华侨的团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玩角色扮演的卡牌游戏。
卡牌的规则很简单,抽到哪张牌就必须用言语来暗示自己并非是'鬼',鬼牌就好比狼人杀里的狼,必须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来的几个都是亚洲面孔,也有几个拉丁裔的小哥。其中一个叫Andre的小哥来自中国武汉,他用地道的中文和容蝶打了招呼,容蝶同样也回应了他。
这个亚裔青年,生得很漂亮,他个子很高,起码188起步,整个人气质很不俗,迎面而来的精英感,听说是斯坦福毕业的。
斯坦福......容蝶的思绪又有些飘远。
他的脸有种亚洲人不具备的利爽层次感,分明的下颌线又显得他整个人透着非常硬朗的感觉。
下庭偏长,因此会显得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好些。
想必是有些混血基因的缘故。
容蝶呆呆地想。
他的眼睛也不大,内双,经常时单时双,内双的眼睛很高级,似凤似瑞,都有含蓄的美感。
这种感觉,不禁令容蝶忽然想起某个人。
司怀衍。
见鬼——
容蝶脸一公,顿时将这个奇葩念头给剔除掉。
-
他们一群人为了能happy点儿地度过这个新年,准备了很多的食物,披萨薯条...还有不少的余兴节目。
地点是某个成员的家里,人到齐后,游戏很快开始。
没想到容蝶回回都抽到鬼牌,这倒霉劲儿真是没谁了。
她不禁感慨真是好运气用光了,就连小孩角色牌都抽不到了。
Andre似乎很照顾她,全程都关照不已的询问她是不是要喝水,或者要不要吃东西。
他将这份感觉把握的很好,游刃有余,可容蝶却总觉得和他相处有些不自在,因此也就稍微显得她有些冷淡。
Andre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疏远她,相反更加小心她的情绪变化。
容蝶心说,真是醉了,她从前见过的帅哥没有千儿也有八百没想到居然在异国他乡,会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周的异性产生不好意思的甚至是慌乱的情绪,真是够了。
至于根本原因嘛....想必她也是懂的。
因为这个青年的气质和说话方式,甚至是口头禅,都太太太太像那个人了。
叫容蝶不得不产生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她还是放不下,逃不出名叫司怀衍的怪圈。
她其实依旧还喜欢着他——
这个念头一经蹦哒出来,容蝶简直要气死。
-
后续玩真心话大冒险,开局容蝶运气勉强好些,中间轮到她输的时候,她干脆选了真心话。
“cynthia,你有puppy love吗?”金发的霓虹国妹子大胆地问道。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容蝶给问愣住了。
puppy love——
她的puppy love是谁?
脑海中已经渐渐开始有一个具象的轮廓产生了,可为了叫这个轮廓无法彻底成型,容蝶毫不犹豫选择了罚酒。
...
到最后,是夜,她喝的酩酊大醉,被隔壁的室友带回家中。
恍惚间,她觉得床边有人,是那个亚裔的青年。
真的太相似了,容蝶忽然意识泥泞了,她伸出手对着他索要抱抱。
Andre的瞳孔一缩,还灭反应过来,容蝶已经将他扑倒在了床榻上。
容蝶看着他,醉眼朦胧地喃喃道:“老头....”
名叫Andre的青年轰然愣住了,立马停止了想要亲吻她的冲动,而是忽然之间冷静了下来。
他迅速而又不失礼貌地起身,帮她把被子掖好,走之前甚至还贴心地关了灯。
容蝶抱着枕头,睡了一夜囫囵清晨。
醒来后把昨天晚上发生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
某个天气很好的午后,容蝶她订了回国的机票。
因为电话里奶奶说,她爸醒了。
昏睡了十五年的人,居然醒了。
容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时,电话那头的奶奶已经喂了很多声,最后干脆把电话给挂了,她以为她那边的信号不好。
容蝶将公共电话放回去,站在电话亭内。
突然的,她开始哭。
没想到昏睡了十五年的人,居然醒过来了,老天爷果真有奇迹。
老天不会让有情人轻易分离,更不会叫善良的人一辈子消融于不见天日的黑夜里。
结局注定不会无疾而终。
结局注定会走向圆满。
-
回国第一天,容蝶回到承和街,熟悉的福利彩.票小店,买了一张彩票。
一旁的[舒客心]依旧是歇业状态,八成是店主夫妇俩又跑去哪儿游玩了。
她一身棕色的皮风衣,长发齐肩,嘴里叼着棒棒糖,视线往下,单手刮开彩票,兑奖。
她一直都很漂亮,是一种大气而又明艳的漂亮
正在刮着,余光忽然瞥见马路对面停了辆车。
黑乎乎的车身宛若月下城堡,熟悉的车牌号,嚣张而又晦气不已的连号。
车主打开车门,下来,颀长的身形,一身黑色风衣勾勒出挺括的体态。
一抬头,容蝶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司怀衍——
三年时间过去,他的目光依旧温柔,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口,遥遥地投望过来。
人世喧阗吵闹,天光透亮而醇白,只一眼,他浑身都透着遗世而又尊贵的寂静感。
啊...还真就是老样子啊。
一点儿都没变化,甚至都没变老,容蝶不禁想问他讨教讨教驻红却白的学问来。
见他隔着一道马路,停住不动,想必是在等红灯。
容蝶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过任何细节。哪怕是寸厘。
这时,有个小女孩儿突然跑了过来,她眨巴着眼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买这个呀?”
容蝶看着掌下的彩票,冲小女孩儿笑了笑:“没什么,随便买着玩。”
下一秒,“好久不见咯,司sir。”
司怀衍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她成熟了不少:“司先生,别来无恙。”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喜欢买彩票。
在国外的这两年,她整个人气质变了好多,但不变的依旧是她这份浓烈的生意盎然。
容蝶打完招呼,抬头看了眼中奖号码,又看看自己刚才买的彩票:“诶...我中了。”
老板连忙探出头问:“嗯?中了吗小姐?是什么奖?”
容蝶樱唇弯弯,藏起来那张空头的彩票,转而拉住身旁男人的胳膊,对老板说:“他。”眼底笑意无边。
“啊,啊??”老板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司怀衍看着她,问:“是我吗?”
“对,是你。”
“我中的奖,是你。”
“你是我的,超级幸运大奖。”
-
从承和街出来,容蝶挽着司怀衍的胳膊,二人一路结伴。
不多时,司怀衍从奶茶店排完队出来,递给她一杯先苦后甘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