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姨。”她忙道谢道。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大姨说着话拍祁萻的肩膀。
祁萻曾想过陆芸对自己的感情，比起亲情，也许更多的怜悯。
觉得她可怜，一个年幼就无父无母的小女孩，任谁看了都觉着于心不忍。
但无论出于何种情感，大姨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恩情。
从进林家家门起，祁萻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着。
可正是这份情深义重的恩情，让她的肩膀上有了枷锁。
祁萻看了看手心里的糕点，又看看衣兜里的手机。
眼眶有些红，心有些沉。
……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飘着。
临近饭点，陈姨在厨房捣腾着做晚饭。
陆芸自己也是从小山村里闯出来的，身上并没有阶级的优越感，见陈姨在忙，她这会儿也刚好闲着，于是十分有闲情雅致地走进厨房，和陈姨一起洗菜做饭。
两人在厨房，有说有笑的，很是和谐，不像是主人和保姆的关系，倒像是老友聚会。
林均坐在客厅大落地窗前，那里有一张小桌子和一把藤椅，林均就坐在那里饮茶看着报纸。
报纸是财经报，英文版，是他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会看的报纸。
林子潇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
而祁萻坐在沙发这头，坐立难安，不是因为林子潇，而是因为乔子鸷的事情。
【乔子鸷，我不会来的，你赶紧回家吧。】
下了很大决心，祁萻狠心地把消息发了出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倒是客厅里林均和林子潇突然谈起了乔子鸷来。
“你中午不是说出去找乔子鸷玩吗，怎么样，找着人没有？”
林均的声音惯来浑厚，和林子潇说趣时，难得含着几分笑意。
一听“乔子鸷”这个名字，一人欢喜，一人心惊。
欢喜的自然是林子潇，而祁萻是心惊的那一个。
刚听到乔子鸷的名字，近乎条件反射似的，祁萻把头抬了起来，望向来林均，不过很快觉察到自己的反应过大，她急急忙忙收回了视线，垂眸装作无意的样子。
低头的瞬间，林子潇扫视她的神情，她还是看到了。
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且冷漠。
很多时候，祁萻从林子潇身上能感觉到李雪的影子，两人都是孤傲的人。但比起李雪，林子潇更冷傲，更目无一切。
李雪要是对一个人有记恨，那些嫉恨会全然表露在脸上，丝毫藏不住。
林子潇却不然，她身子的冷漠和高傲，是与生俱来的。
这一点，倒和乔子鸷有几分像。
从这几次的眼神碰撞里，祁萻能萻感觉得到，林子潇并没把她的存在放在眼里。
说不在乎，却又每每视线扫过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敌意。
这种感觉，如同厚实的棉花里藏着一根锐利的银针。
“没找着。”林子潇回林均道，话里有火气。话毕，还直接抄起一个沙发枕头扔向脚下那头，借此泄愤。
一看这情形，林均却把手中的报纸一合，笑了起来，
“我说呢，回来的时候就看你气呼呼的。原来是没找着人啊。”
“我看啊，估计乔子鸷这小子是知道你回来了故意躲着你呢。”
果然是亲爸，补刀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林子潇被气得大喊：“爸！”
笑完，林均小酌一口清茶，而后神色变了样，语重心长地感叹道：
“这男人的心可不是这么好得到的。”
“要么，你就干脆直接放弃子鸷那小子得了，要么你就跟你妈妈学学。”
“你看看你妈妈，多聪明，多能干，最重要的是，非常的温柔贤惠。”
听即，林子潇很是不屑，“呵，合着您是想拐弯抹角夸自己媳妇儿呢。”
但林均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还是端着脸，“爸跟你说的是实话。女孩子性格太尖锐了不好。”
“实在不行，你跟萻萻学学也行啊，安静乖巧，多好啊。”
每每说到乔子鸷，话题总能神奇地扯到祁萻身上。
林均和林子潇的目光齐齐地看向祁萻，后者直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没吭声。
明明祁萻什么都没做，林子潇却突然来了火气，直接扭头冲林均喊道：
“你和妈妈都说她乖巧听话，讨人喜欢，那你们干脆把她嫁给乔子鸷好了。”
一语落，整个客厅安静了。
而后林子潇冲了出去，扔下一句话，“我找乔子鸷去”。
--
后来的晚饭，吃的并不太愉快。餐桌上空了一个位置，林子潇一直没回来。
因为林子潇的缺席，陆芸和林均也变得沉默许多。偶尔陆芸开口说话，也不过是一句指责的话，指责林均的。
说林均没事揭女儿短干嘛，明明知道的林子潇最在意的人就是乔子鸷。
饭后，祁萻再次回到房间。
窗外的雪比下午更大了。绵密厚重的雪压在大院的树枝上，枝丫被压的弯了腰。
女孩站在玻璃窗前，目光无神。
这一刻，她承认自己的胆小鬼，是蜷缩在背壳里的蜗牛，肩膀脆弱到支撑不起她和乔子鸷的未来。
她甚至期盼着，林子潇能找到乔子鸷。
要是林子潇能找到他，那说明乔子鸷已经安全到家了。
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
他一定还在等她。
那个声音这么告诉祁萻。
他总是如此，横冲直撞，疯狂又炙热。
……
至今，祁萻都忘不了乔子鸷曾经干过的一件傻事情。
那天，她在球场上对着乔子鸷喊了一声“乔子鸷好好打球一定要拿第一哦”后，当天晚上10点，她便收到一个陌生人的加好友申请。
那时她刚写完作业，看到好友申请时，盯着手机一阵发愣。
谁会大晚上加她微信呢？
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少女脸上，安静又迷茫。
她带着好奇心点进去看，是一位叫"joe"的人，头像一片漆黑，看不出来任何东西。
加友理由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留给她。
祁萻觉得无聊地撇嘴角，又想了想，她的微信在班里没几个人知道，除了沈星禹和秦伊伊以外，那便只有今天刚加上她微信的赵小亮了。
此外，班里便再没人知道她的微信号了。
也许这人是加错微信了吧。
这么想着，女孩把手机放回书桌，准备起身洗漱睡觉。
至于好友申请，她没通过也没拒绝。
她从来不加来路不明的人为好友。
结果第二天，天刚一亮，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女孩从被窝里伸出红扑扑的小脸，迷迷糊糊地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刚一接通，对面床上一阵鬼哭狼嚎。
“祁萻小同学，求求你赶紧起床吧，赶紧看看你的微信吧！”
是赵小亮的声音，说话带了哭腔。
当然人没真哭，不过离哭也不远了。
“乔子鸷真的要把我搞疯啦！”
祁萻挺懵的，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子，“怎么啦？”
赵小亮欲哭无泪，干咽了几声道：
“我给你说不清楚，你还是自己看我给你发的聊天截图吧。”
“哦。”
祁萻打开微信时，赵小亮连发6张聊天截图过来，阵仗之浩大。
她忙点开张图片看。
10点。
乔子鸷：【喂，赵小亮，你今天是不是要到乔祁萻的微信了？】
赵小亮：【啊，拿到了，咋了？】
乔子鸷：【赶紧把微信号给我发过来。】
赵小亮：【哟哟哟，想要啊，自己去要啊。】
乔子鸷：【少废话，赶紧给劳资发过来。】
赵小亮：【这么着急啊？】
乔子鸷：【找死？】
赵小亮：【奉劝你啊，心急是吃不到热豆腐的。】
乔子鸷：【你今天逼话怎么这么多？】
赵小亮：【得，我给给给还不行吗】，附图“挖鼻屎”表情包。
10点10分。
乔子鸷：【咋回事啊，她怎么不搭理我啊？】
赵小亮：【可能是没看到消息。】
10点半。
乔子鸷：【不对啊，她是不是故意不通过我？】
赵小亮：【不会的，小祁萻不知道那是你。】
【等会儿，你叫她啥？】
【错了，是祁萻同学。】
附图，毕恭毕敬的微笑。
11点。
【怎么还是不通过，我要不要直接说我是乔子鸷？】
赵小亮：【还是……不要了吧，说了可能直接就被拒绝了。】
乔子鸷：【滚。】
赵小亮：【不是，这也不能怪我啊大人。】
附“哭唧唧”表情包。
11点半。
【日哦，故意的吧，她就是不想理我。】
赵小亮：【我，我不知道啊大人。】
附图，“瑟瑟发抖”JPG！
11点40。
【快两小时了还没动静，不愧是乔祁萻，真牛皮。】
赵小亮：【……】
12点。
【赵小亮，你马上给我去催一催。】
这次赵小亮没回话，估计是睡着了。
凌晨1点。
【我靠，你给我的微信号是假的吧？】
凌晨2点。
【我知道了，乔祁萻和你就是在合伙整劳资。】
凌晨3点。
【麻烦你给乔祁萻说一声，她完了。】
早上5点。
【喂，赵小亮你醒了没有？】
【你是猪吗，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早上6点。
【起床了没？】
【起床了赶紧去给我问问乔祁萻到底怎么回事。】
……
那天晚上，为了等她通过好友申请，他等了她一个晚上。
哪怕明明知道所有人都睡了，他还是要固执地等在哪里。
第54章
南月山在南城往南, 着落在6环路以外的郊区。名字里面带“月”，是因为山上有颗巨石，形如一轮弯月。
传说那是月老留下的“月牙石”, 摸过石头的人, 会得到月老的庇佑, 拥有美丽的爱情。
如果是情侣一起摸的话，会得到月亮的祝福, 祝福他们的爱情, 长长久久, 和谐美满。
不过, 想摸到“月牙石”可不简单，月牙石位于月牙山山顶, 而月牙山海拔一千多米, 徒步爬上去需要半天的时间。
每年12月, 山上山下开始积雪，山路陡峭, 风雪凌厉。
但这似乎并不能阻挡大家登上山顶的决心。
下午2点的时候, 乔子鸷准时到达了南月山脚。
人站在南月山大门口, 双手揣衣兜里, 后颈微微勾着, 双腿冷得瑟瑟发抖。
是身上的“加拿大鹅”都无法抵御的寒冷。
在他正前方有一大片空地, 以前是片荒芜的杂草地, 后来政.府致力于发展旅游业, 出资把空地修成了平坦美观的广场。
来这里爬山滑雪的游客很多, 当地的村民看准商机, 开始在广场上摆摊买东西。吃的，玩的, 啥都卖。但更多的是一些木制工艺品，挺精美的，买回去可以当做纪念。
乔子鸷没买，想着祁萻来了再买。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所有攻略。2点开始爬上，6点左右可以到山顶，吃完饭他们可以去玩雪泡温泉，以及散步去看月牙石。
在月牙石下，他就可以……
想着想着，少年裂开嘴角，笑了。耳根子都是红的。
只是…
这特么这么久了，怎么最重要的人还没来？
乔子鸷在石头阶梯上坐下，一坐又是一个小时。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下午4点，脚下已经积起厚厚一层白雪，积雪没过鞋跟。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乔祁萻，劳资再等一个小时。
你要是再不来，你就真的完蛋了。
一个小时后，雪下得更大了，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傍晚，头顶的夜空变得灰暗起来，零零星星有几颗闪烁的星宿。
此外，从半山腰滑雪的人下来得越来越多，谈笑声骤然响起，又逐渐远去。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一切都在改变。
不变的是，该来的人还是没来。
乔子鸷把脖子缩进衣领子里面，身子更裹紧了些，又冷又饿。
他咬牙坐在哪里，还是没离开。
最后等一个小时。
就一个小时。
少年在心里发誓。
……
一连好几个小时不离开，旁边的旅店小哥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打招呼：
“小兄弟，我看你都在这里站好几个小时了，要不先找个酒店住下吧。”
乔子鸷冲小哥摆手：“不用，我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