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狯岳最终还是倒在了最后的希望前。
一只脚,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背上,直把他踩得紧贴在尘土里,就好像踩着垃圾似的,毫不客气地碾了又碾。
要死了吗?又要死了吗?
为什么总是他呢?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在死亡极致的恐惧威胁之下,狯岳竟然挣脱了背上踩着的脚,转过身来面对着即将举刀向他刺来的见月,竭尽全力地喊出声来,
“为什么啊!我只是想要活着啊,我有什么错!”
见月被他吼的一愣,随即听清了他在说什么,气的直接笑出声来了。
“呵,你还真是,极致的自私呀。”
谁不想活着呢,谁不曾那么低贱却又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呢。
她也曾为了活下去喝泥水吃虫子,她也曾向强者曲意逢迎只为赢得一线生机,她无数次徘徊在堕落的边缘,想将他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可她就是做不到啊。
她说服不了自己为了一己之利泯灭人性,她看见过那么光明温暖的世界,无法忍受将身心都抵押给黑暗。
所以当他们街上那个臭名昭著的旅团向她抛出橄榄枝时,思索良久,她还是拒绝了,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不要用他人的生命来支付自己的生命啊,垃圾。”她举起刀。
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已有红霞漫出,狯岳躺在地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竹之内见月,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唯有初升的朝阳在她身边勾勒出了一层金边,高高在上,恍如高天原上的神o一般。
咚咚!咚咚!
是什么跳的这么厉害?是我的心吗?
刀落下,是穿过血肉的声音。
最后关头,见月还是略微转移了下刀的方向,只是将武士刀贯穿了狯岳的左肩。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心软了,而是因为她敏锐的听觉注意到,幸村婶婶被惊动了,正向着门口走来。
“你应该庆幸,你不是鬼。”
见月拔出还带着血迹的武士刀,收入鞘中,淡淡地说道。
“若是鬼的话,杀了你,阳光能让一切痕迹烟消云散,死无对证。可惜你是人呐,人的尸体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看着还呆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呆住了的狯岳,见月眼里滑过一丝厌恶,“跑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垃圾。”
被这一句“垃圾”惊醒的狯岳这才回过神来,最后深
深看了一眼见月,捂着伤口跑掉了。
第十四章
“唰”,木门被移开,幸村优子只随意披着一条羽织,略带警惕地向外看来。
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衣着整齐的见月,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一脸惊讶的问道,“见月?你不会是一晚上没睡觉吧。”
“啊。”见月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诚恳,“夜里睡不着,就起来到处走走。”
“可我方才似乎听见有奇怪的声音?”
“刚刚有只夜枭呆呆傻傻的,飞着飞着撞树上了。”见月面不改色地道。
“是这样吗?”幸村优子依旧有些犹疑,再次看了一眼见月,视线往下瞥。
嗯?这是什么?武士刀!
牙白。顺着幸村婶婶震惊的视线往下看去,看到别在腰上的武士刀,见月暗叹糟糕,光顾着处理地上的血迹,忘记把刀藏起来了。
正想着怎么解释这刀的来历,谁料幸村优子一把拉过见月,把她扯进了门内,随后向着门外探头探脑地打量了番,见没人路过才松了一口气。
拉着见月的手,幸村优子严肃的开口了,
“见月,带着刀的时候可要好好遮掩住,要是被警察先生看见你佩刀,可是会把你带回去问话的!”
正有些紧张的竹之内见月。。。槽多无口.jpg
为什么看着一个小姑娘佩刀的第一反应是要小心遮掩别被发现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见月无语凝噎的情绪,幸村优子轻咳了声,带着点小得意撩起了略长的和服。
只见光滑白皙的小腿上,赫然绑着一把匕首!
“毕竟我们两个女性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啊。”幸村优子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见月的肩膀,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衣摆。
虽说过程有些许波澜,但最终还是将事情掩饰了过去,见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见天色已亮,他们便不打算再睡了,转而打点起了行李。
丧礼已经结束,他们离家也有几天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走之前,见月和幸村优子还特意去寺庙拜别了悲鸣屿行冥,那时他正坐在檐廊上,寺里的孩子们在一旁玩耍打闹,唯有他面含忧色。
出于礼貌和好奇,幸村优子询问了缘由。
悲鸣屿行冥皱着眉叹了一口气,“狯岳那孩子,昨晚没有回寺庙里,到现在都不见踪影,我有些担忧他是否是在山林里迷路了。”
听到狯岳的名字,见月耳朵微动,见悲鸣屿行冥这般担心,终于决定放下偶像包袱,安慰似的开口劝道:
“不一定,说不定是被鬼抓走了呢。”
话音刚落,悲鸣屿行冥肉眼可见地石化了,随后幸村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了手,给了见月一个脑蹦子。
“啊呀孩子瞎说的,悲鸣屿先生您不要放在心里。”幸村优子讪讪地笑道,“说不定狯岳只是玩的太起劲,忘记回来了。”
尴尬的解释完,幸村优子说完便要辞行。
临别之际,见月还腆着脸,请求悲鸣屿行冥帮个忙,要是村里卖紫藤花香料的行商来了,麻烦帮她也买一些。
虽然对这孩子说话的艺术略有些微妙,悲鸣屿行冥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了,还收下了见月特意写给他的地址。
事情已经办完了,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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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已是两年后。
自从两年前斩杀四眼鬼以后,回到老家的见月再也不肯轻易挪窝,硬生生地在山里做了两年宅女。
呜呜呜,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呀,还有凶恶的食人鬼觊觎她的身体。
(惨死在见月刀下的二鬼:你再说一遍?
)
这两年里,见月每一天都在进行严苛的修行,从悬崖下一路徒手爬上来的她不在意地掸了掸衣服,闭上眼感知了□□内累计的气。
唔,还差一点啊。
自然开念就是水磨功夫,越到后期“气”的积累就越难,照这个势头估计,她大概还要一两年才能开念。
她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念能力,那么好使的能力,进可攻退可守还能奶,一旦她恢复上辈子巅峰时的实力,她,竹之内见月,一定要把黑死牟按在地上摩擦!
没错,她说的,重要的事情要再说一遍。
她!要!黑!死!牟!爬!
两年中,除了锻炼体能外,见月主要的日常活动,就是挨揍。
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小小的少女被揍的面目全非,而嫌疑犯打完人之后飘然离去,掐着点似的算着见月伤好的时间点,然后回来再揍她一顿。
两年啊!整整两年!你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过得吗!
视角转到被告人这一边,黑死牟觉得自己大概很有教学天赋。
没看到在他的谆谆教导下,原先拿剑和猴子打架没什么区别的竹之内见月,现在已经能拿着刀和他有来有往地过上几招了。
虽然还是弱的令他惊奇就是了。
除了剑技之外,竹之内见月还将他的月之呼吸学的七七八八,可惜受限于身体的强度和武器的承受力,她现在只能自由使出前六型。
不过没关系,只要将对方转化成鬼,后面的十型都能够发挥出来,黑死牟淡淡的想,完全没考虑过见月可能并不想成为鬼的情况。
唯一令他有些不满的,是见月过于精致的长相。
已经十岁的她相比过去,五官长开了些许,褪去年幼时的婴儿肥,即使还没完全长成,但已见日后姝色。
太女气了些,毫无阳刚之气。古板的前武士世家家主如是想到。
若不是性格还算刚毅爽直,简直就像个小姑娘似的。
竹之内见月:?敲里吗!你听见了吗,敲里吗!!!
由于黑死牟一字千金,寡言少语,双方谈话基本上是见月单方面输出,输出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她,一直不知道黑死牟以为她是男的。
天知道她从对方口中撬出“黑死牟”这个名字来都花了不少功夫。
摸了摸已经恢复完好的脸蛋儿,见月有些心酸的想,好好珍惜现在还是仙女的她吧,过了今晚,她又将肿成一张猪脸。
也不知道黑死牟是不是嫉妒她的美貌,打她必打脸,不把她打的看不清长相绝不停手。
幸好她抗打能力超强,这两年来的挨揍经历更是让她的挨揍能力更上一层楼,才没有遭遇破相的悲惨命运。不是她吹,普通人现在的一竹刀,可能在她的皮肤上都留不下痕儿。
快速的用完晚饭,见月安详地坐在院子里,等待黑死牟出现。
夜色悄然降临,月已上柳梢头,一道高大的身影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小院里,朦胧的月色穿过稀疏的树影,破碎地投影在来人身上。
见月头都没回,便已经感知到黑死牟的出现。
心里暗自撇嘴,都认识那么多年了,爱装A与C之间那个字母的陋习还是没有改变,啧啧,不愧是个场面人啊。
虽然内心还在止不住的吐槽,明面上,见月一脸欣喜地转过头,如星子般清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望向黑死牟,一脸孺慕。
“老师!您来啦!”这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快乐和活泼,仿佛面对的是她最亲近的人。
“唰―”疾风裹挟着一片树叶,带着凌厉的攻势向着见月的脸攻去。
“我说过,”黑死牟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别用那种恶心的语气说话。”
轻轻侧头避过树叶,小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闷闷不乐地应是,“我知道了,黑死牟大人。”
黑死牟略略皱眉,忽略过内心一抹异样,冷硬地朝着见月一扬头,示意她无需多言,拿刀就是。
他亲自教导的这个少年什么都好,学得快,又耐揍,就是有时候过于软弱,总想着要亲近他,让他分外不适。
拒绝他的亲近后还总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简直比之玉壶对无惨大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真令人头疼。
丝毫不知自己在黑死牟心里,已经和玉壶同沦为舔狗的竹之内见月,此时已经在心中乐开了花。
恶心到你了呀?
那可太好啦!
打不过你我还恶心不到你吗哈哈哈哈。
拿着武士刀,面对着就这么静静伫立在院子中央的黑死牟,见月神色一凛,认真起来了。
一阵风吹过,原地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随即,几道残影同时出手攻向了黑死牟,正是速度快的看不清身形的见月。也正是因为速度太快,几道攻击连成一片,汇聚成一张杀意盎然的刀网,往他头上罩去。
“不错。”黑死牟依旧如孤松般不动如山,还有闲心开口,“可是还不够快。”
刀光已在他的脸上显映,眼看着就要命中。
“【月之呼吸・伍之型・月魄灾涡】”,一道由无数圆月刃组成的漩涡围绕着黑死牟出现,须臾之间,所有即将攻击到他的刀光都被牢牢地挡在外面,丝毫不得寸进。
“啧。”见此,见月不再恋战,一个鹞子翻身拉远了身位,回转身形间同时挥出了【月之呼吸・贰之型・珠华弄月】,抵挡住了已经拿起刀反攻的黑死牟。
略微停顿,场上又失去了见月的身影。
正准备感知对方在哪,从背后的无边夜色中忽然袭来一道无声无息的攻击,黑死牟没有犹豫,转过身击飞了这一击。
嗯?只是刀鞘?
正是转过头抵挡的这一空档,黑死牟身边出现了破绽!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一刀居合斩,圆月刃直取黑死牟后心。来不及调整身形应敌,他直接将刀从背后伸出,凭借着蛮横的体魄和非人的臂力,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微勾起嘴角,见月无声地张嘴,【双连】,一刀未灭,一刀又起!
只见她高高跃起,自空中向下挥刀,背后是黑绸般的夜色和皎洁的朗月,清风徐徐,衬得她彷如蟾宫月娥。
那一道缥缈绝美的圆月刃仙气十足,却不容拒绝的朝着正背手挡刀,毫无掩护的黑死牟脖颈而去。
第十五章
这一刀在黑死牟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眼神一晃,恍惚中那从天而降的身影与另一个影子相重叠,同样的天赋异禀,同样的年少聪慧。
“兄长的愿望,是要变成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从未开过口的弟弟第一次说话了。
“那么,我就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好了。”①
骗子!虚伪!恶心!
无法抑制的愤怒与厌恶转瞬间席卷了黑死牟,面对着刀刃,他不躲不避,直直地抬起头,露出了脆弱的咽喉。
看着一反常态,气势暴涨的黑死牟,见月心下一惊,心中警铃不断作响。
然而为时已晚,武士刀径直砍向了他的脖子。
“咔擦。”
刀刃,碎了。
见月心下大骇,顾不得再去思索这人的脖子到底有多硬,潜意识已经在疯狂地催促她,快跑!快跑!
下意识地想转身跑路,然而还是比不过黑死牟的速度。
一双大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掐上了见月的腰,并把她狠狠地拽了下来,尚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后脑“咣”的一下撞在地面,见月只感觉头晕眼花,入目所见天地颠倒,斗转星移。
随即,一只手掐上了她纤细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想把她脑袋直接拧下来似的。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玩不起是吧!
哦对,他不是人,玛德畜生!
生死攸关之际,这是见月的第一想法。
接着便绞尽脑汁地猜想她又哪里惹着对方了,一副她抢了他老婆的苦命样。
一瞬间的失态后,黑死牟其实就已经恢复了神志。
毕竟那个人早已死去数百余年,活下来的,是他黑死牟。
冷冷地看着手底下不断挣扎的见月,眼见她就要晕过去了,才施施然松开禁锢着她的手。
“咳咳咳。”重新获得空气的见月止不住的咳嗽,脸色涨红,眼角还泛着生理性的泪花。
悄悄将袖管内的针筒放回去,竹之内见月内心世界的小人已经气的挠墙了。
算你放手放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