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贴着一缕挣扎间乱了的发丝,明明柔弱,却想要保护他人,“扭送官府吧,青天白日就敢掳人,真不知道绑了多少姑娘,还有那群山匪,最是祸害,迟早有天,要让他们再也无法逞凶。”
卓非从两个泼皮身上搜出来根麻绳,索性便将他们捆在一起。
沈卿玉这时也恢复了平静,感激致谢间,盈盈眼波望过去,明显对仗义出手的卓非心生好感。
简单聊过几句,走出巷子后还没多远,恰好碰到巡游的官差,便将两个山匪眼线交了过去。
通过交谈,得知这样的眼线官府已经抓了不少,没用。
因为大多也是受山匪所迫,被抓后,会再找几个新的。
所以想要解决,还是得解决源头——那群山匪。
卓非对于断命峰的事,也开始有所了解,他多年习武,本就有侠义之心,得知这一带百姓长期被那群躲起来连官兵都没办法的山匪欺压,和沈卿玉几乎是一拍即合,都想要解决这个大患。
“仅凭我们,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卓非顺势提出找个地方坐下来细聊。
镜头聚焦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互动。
最后随着导演一声咔,这段戏的拍摄结束,白静揉揉胳膊,为了仪态好看而一直挺直的肩背,也整个放松下来。
简直累到不行。
不只是一遍遍重来的累,还有精神上的紧绷和倦怠。
想到刚才那么多遍的NG,白静下意识在人群里搜寻夏林知的身影。
发现并不在后,她有些庆幸。
比起导演,她更怕出错时面对夏林知。
毕竟她之前态度轻视,结果自己才是那个拖累进度的,本来就难堪,要是还被对方看到,只怕是真想找条地缝去钻。
第27章
等吃完饭, 又溜达了会消食,夏林知回到住处准备午休时,见到了另一个小组刚下山的嘉宾们。
叶萧萧一下就扑过来抱住她, “终于团聚了,我都想死你了。”
倪蓝也走过来打招呼, “怎么样,这两天拍得顺利吗?”
“还行, ”夏林知说道,“反正这古镇上的特色菜,基本上都尝过了,小吃摊大概也浅尝了十之二三吧。”
叶萧萧震惊又羡慕地看着她, “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个剧本有很多吃东西的戏?”
“你没有记错,我都是拍完四处闲逛,闻着挺香, 然后忍不住来上一份。”
叶萧萧眼睛瞪圆,震惊加倍, “拍摄任务那么紧,你居然还有时间闲逛?你知道吗,我这两天为了能顺利过戏,都快累到不成人形了, 连睡觉时间都要挤压出来排戏、反复练习,你别告诉我, 你还是每天按时准点的上床睡觉。”
夏林知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她没敢说自己压根就没排过戏,何止是准点睡觉, 她都是完成拍摄任务后直接走人。
“实力强的果然不一样, ”倪蓝又问道,“那你积分扣了多少?十几?总不至于才扣了几分吧?”
夏林知还没来得及回答, 韩郑就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怪叫,“扣分?”他手里拿着张从林导演那顺来的积分详情表,不可思议地望过来,“别说十几分,几分了,她一分都没扣过,全都是一遍过!”
韩郑真的被震撼住了。
虽然夏林知给他的震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回都能再创新高,对她的认知也在不断刷新。
要知道连翁闻老师都NG了两次,而他们这个组更是人均NG二三十次,可以说是切身感受到像这样拿到剧本第二天就直接开拍,难度到底有多大。
最初充满着自信的韩郑,在经历了两天被教做人后,此时更是倍感受挫,“人跟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瞄了眼表格上某一行被扣了四十多分的数据,内心这才得到一点安慰,有些同情地看向白静。
跟两个演戏怪物在一组,压力应该很大吧。
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坐在旁边喝水的白静:?
为什么要在说一句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之后,满是同情的看她一眼啊?
到底为什么???
听到他们讨论起积分,她已经很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了,这样都逃不掉吗?
白静简直想一口水喷死韩郑,没事拿那张表干什么,拿也就拿了,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她?
知道一个同情的眼神,对她的心理伤害有多大吗!
即便气到想翻白眼,她也只能忍住,表面上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韩郑看到了,顿时肃然起敬。
不愧是能跟两个怪物演员搭戏的人,这抗压能力,真绝了!
然而事实上,随着拍摄继续进行,眼看对手戏将越来越多,白静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紧张。
街头,唐思菱憋着一股闷气,越走越快。
直到商铺人烟渐少,一阵冷风吹过来,她才骤然清醒。
忽地扭头,身后空荡荡的。
像是不敢置信般,她保持这个往后望的姿势良久。
再三确认,师兄真没有跟上来。
她孤零零站在那,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情绪全都在眼睛里。
失落黯淡,再到沮丧无措,还有犹豫不决。
师兄去哪了,为什么没有跟上来?她是不是过于任性,小脾气太多,惹他厌烦了?
怎么办,现在要回去吗?
虽然那样显得有些灰溜溜的,但唐思菱只是迟疑片刻,便转身折回。
一路上她都在反省自己,一定要收敛点脾气。
然而踏进客栈,看到靠窗那桌摆着酒菜,师兄卓非和那位叫沈卿玉的女子面向而坐,相谈甚欢,唐思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一瞬间又汹涌冒出酸水。
她僵了片刻,第一反应是躲。
躲到角落里,又忍不住偷偷探出头去看。
女子依旧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裙,坐姿端正,吃东西时长袖会含蓄地挡住下半张脸。
那是她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温雅仪态。
正愣愣瞧着,近前突然出现卓非的脸,一把将她提溜了进去,“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师兄!”唐思菱羞恼,“你松开!”
见其松了手,一句话都不问问她,目光转向沈卿玉就要过去,她忍不住道,“你……你们为什么会坐在一起?”
卓非简单两句讲明,那就是英雄救美,一见如故。
唐思菱这下终于知道师兄为什么没跟着她了,她定定看着卓非的侧脸,问,“师兄,那你就不会担心我吗?如果我一个人跑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卓非的目光仍是看着沈卿玉,笑了笑道,“你?该是遇到你的人危险才对。”他说着不再停留,往那边走去,“饿了吧,过来一起。”
唐思菱突然有些泄气。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她会武功。
随之落后几步刚一坐过去,便听师兄说到她。
“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师妹,昨日在首饰铺子你也见过的,她就是个小孩脾气,有些任性。”
沈卿玉望过来,微微含笑向她打招呼,“唐姑娘很漂亮,如今正值碧玉年华,任性一点无妨。”
唐思菱看着对方娴静温雅的模样,不自觉微沉肩抬颈,语速也随之放慢,“承蒙沈姑娘谬赞——”
然而才刚开个头,就被卓非轻啧一声打断,“你能不能正常点,突然矫揉造作的干什么?”
唐思菱抿紧唇,用筷子狠狠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她都快气死了。
凭什么用同样的语调说话,人家沈卿玉就是温柔端方,到她这就成矫揉造作了?
眼见卓非转头说起俏皮话,逗得沈卿玉低下头捂嘴轻笑,唐思菱更是浑身难受,忍不住出声道,“师兄,你这次下山不是有任务的吗,途径此处也休整好了,我们一会该收拾收拾东西,抓紧赶路了。”
沈卿玉讶然,“你要离开了?”
卓非扫了唐思菱一眼,明明只是飞快的,没有任何情绪的一个眼神,唐思菱却莫名心虚,很害怕那点小心思会被看穿。
她知道自己突然横插一嘴,过于扫兴,也知道自己很小心眼。
但又怎么能做到不在意呢?
“你别听她的,”卓非向沈卿玉解释,那双黑而沉静的眼睛,专注看人时显得深邃又多情,“我既然说了要跟你一起想办法解决山匪,就一定不会食言。”
沈卿玉明显也是信任他的,微微莞尔。
只有唐思菱听得一头雾水,“山匪?什么山匪?”
她实在不明白相处多年的师兄,怎么一瞬间就和别人有商有量,坚定地站在了同一边。
等卓非简略讲完断命峰和那群山匪的事,唐思菱还是不能理解,“可师兄你也说了,断命峰地势险要,连这的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仅凭你们又能如何?”
卓非酌了一杯酒,眉眼间意气风发,“未曾一试,又如何知道不能?”
唐思菱还是不赞同,“那门派交给你的任务呢,你也不管了吗?”
“我自会写信让其他同门去处理,且掌门一直教诲,我们习武多年,执起手中的剑,不是为了持强凌弱,而是为了撑起我们的侠骨,遇不平事,敢于出手相助。”
其声朗朗,浩然正气。
唐思菱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辩驳的话。
心中失落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生拉硬拽,试图将师兄拽回到身边的样子,过于难看。
她只能佯装出一副被说服的模样,语气神态也尽量表现的自然,“行吧,你说的在理,我爹要是知道了,多半也会赞同。”
提及此,唐思菱突然有点想那位古板严肃,她以前既害怕又非喜欢对着干的亲爹了。
她也开始有点想念山上那些无聊乏味,却也无忧无虑的日子。
发了一小会呆,等唐思菱扭过头准备和师兄说话时,发现他正用棕榈叶编着什么,翠绿在修长的指间灵活缠绕。
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就出现了,引得沈卿玉忍不住探头细看,而卓非出其不意地将手掌往前一推,那蚂蚱顿时往前一蹿,就跟真的活过来一样。
沈卿玉被惊得轻呼着往后躲,在卓非的笑声中反应过来,嗔了他一眼,流转的眉眼间,如水波迭荡,是女子独有的柔美。
唐思菱傻傻看着,所有的话语,咽回到肚子里。
胸口闷得难受,胃里也像是塞进了几块冷硬的石头,隐隐作痛,根本再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连坐在这,都觉得自己多余。
唐思菱直接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师兄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离席,而是一边给沈卿玉布菜剔鱼刺,一边讲着趣事逗得对方嫣然巧笑。
她不再逗留,快步往外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觉得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也比继续待下去强。
她一边大步走,一边忍不住学着师兄方才的样子宣泄不满。
“沈姑娘,你猜猜看,我要用这根棕榈叶做什么?”
“蚂蚱,如何,像不像真的?”
紧接着她似模似样也将手往前一推,随即忙安抚,“别怕别怕,这是假的,你看,不会咬人。”
“哼,幼稚!”唐思菱冷嘲着,竭力想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但神情里分明满是失落,“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编个蚂蚱吗,当哄小孩呢?还给人家剔鱼刺,怎么不见你对自己两小无猜的师妹这么体贴?”
“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不就是剔鱼刺么,只要我想,大把的人愿意为我这么做。”
唐思菱像是非较着劲,当街就拦住一个人,问道,“你会剔鱼刺吗?”
那人先是吓一跳,随即像是躲避疯子一样绕着躲开。
唐思菱不死心,又拦住一个,“你会剔鱼刺吗?”
那人见她长得好看,一脸奸邪笑意,“怎么,小美人爱吃鱼吗?跟我走,我府上有十几个粗使丫鬟,别说给你剔鱼刺,你就是要吃石榴,也给你一粒粒剥好了。”
说着就想伸手过来拉她,唐思菱也不废话,唰地抽剑,那人顿时被吓了个哆嗦,连连后退,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
唐思菱站在原地,觉得她真是疯了,或者就像师兄说得那样,矫揉造作。
可一想到师兄接下来要继续留在这,和别的女子越走越近,而她只能毫无存在的看着。
那种感受,就像是把师兄剔出来的那堆鱼刺生生咽下一般,难以言说的绵密痛感从喉咙刮下,再沉入到胃里翻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