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话,池衍唇角的弧度缓缓放平, 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审视。
她说的这些话, 和网上百度出来的辞职话术几乎一模一样,这些借口, 他一个也不信。
是陆宴开出了更高的价码?
“你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 陶杰可是对你赞不绝口,我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你不适合这份工作。”池衍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身前,微微低头,看向她的目光认真而缱绻, “是你觉得工作的待遇不够好, 还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你都可以提。”
“没有。”时蓁抬起头,对上了他仿佛带着无限深情的目光,在这一刻,她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她的倒影。
池衍这是利诱行不通,改行□□了?
她的目光不闪不避,声音里满是真诚:“您开出的福利条件,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真的非常感激。”
“所以你辞职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不合适?”池衍后退了一步,心中的耐心所剩无几,“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时蓁来到他身边的这一段时间,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多少次他抛下公司的事务,带着她去散心;晚上去看烟火,早上去海边看朝阳……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结果她非但不领情,还拍拍屁股转身就要离开?
“池总。”时蓁看着他蓦然阴沉下来的脸色,眼中好像带着一丝不解,“其实以您的身份,以这份工作的优渥程度而言,只要您想招聘,应聘的人肯定比比皆是。”
“从中挑出一个比我优秀的助理,对您来说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您为什么表现的好像非我不可一样?”
听着她的话,池衍唇角重新扬起了一抹笑意,只是此刻,他的眼神格外冰冷:“你说的对,我身边,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又不是乔柠,有什么资格让他低三下四地求她留下。
“希望我们蓁蓁能……”他笑意缓缓加深,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真切,“前途似锦。”
“谢谢池总的祝福。”时蓁对着他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的诚恳,“也希望池总能早日找到新的助理。”
她转过身,终于松了一口气。
明明她只是池衍身边的一个助理而已,辞个职他非要搞得和分手一样,至于么?
从始至终,她和他的关系,不过就是员工和上司罢了,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后或许是。
……
“陆总,前两天枫国分公司的田总传来消息。”徐明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陆宴的脸色,想起刚才的那个电话,眼中满是复杂,“田总说乔小姐最近和莱昂先生这两天在商议订婚事宜。”
“但只是有这个迹象,两个家族目前都没有表态。”
这两天自从他拟好那个有关助理位置的新合同后,陆总这两天身边的气压刚有回升的迹象,结果……
既然外界能传出订婚的风声,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陆宴正在签字的手蓦然顿了一下,钢笔在纸上划出一条锋利的长痕。
他没有抬头,只是若无其事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声音带着暴风雨前夕的平静:“是么?”
“把这份文件重新打印。”他把桌子上的文件往前一推,脸上的表情分外冷漠。
“还有其他事?”看着徐明拿起文件依旧站在原地的身影,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这就去重新打印文件。”徐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赶紧抱着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关门声响起后,陆宴缓缓阖上了眼睛,忽然泛起的胃痛却依旧比不过心里那密密麻麻的啃噬感。
到了下午,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的他,罕见的准时下班,回到了别墅。
明明别墅里并没有他想见的人,可不只为何,在某一瞬间,他忽然很想回到这里。
陆宴看着空空荡荡,连佣人都没有几个的客厅,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外套递给前来的佣人,转身沉默地坐在了沙发上。
佣人看着他不想被人打扰的样子,纷纷远离了客厅,一时间,整个别墅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陆宴伸手缓缓覆上抽痛的胃部,由于一天没有进食,本就泛着疼痛的胃部在此刻变得更有存在感。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曾经和乔柠在一起的日子,如果当初……
可惜,没有如果。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里。
以前每一天他加班回到别墅,都会有一个身影在这里等他,不管多晚,客厅里总有一盏灯亮着,那一盏小小的,昏暗的灯,仿佛能照亮整个别墅。
每次胃痛时,第一个发现的人,也是她。
可是这一次,即使他回来的这样早,即使他身体这样不舒服,那个身影却依旧没有出现。
“时蓁。”陆宴睁开眼睛,眼中的情绪格外复杂。
不过幸好,她马上就要回来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手机,沉默了一瞬,默默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时蓁。”他向来冰冷的声音,在此刻似乎带上了一点温度,“合同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时候,回到我的身边?
时蓁刚来到新工作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行李,就接到了陆宴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这两天忙着辞职和来新上司这里报道,居然把陆宴给忘了。
“陆总。”她攥紧了手机,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让自己拒绝的不那么直白,“您提供的合同真的很好,但是我权衡考虑了一下,发现自己可能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真的很抱歉。”
“希望您能尽快找到合适的助理。”
“池衍那里就那么好,让你一点都不想离开?”陆宴听着时蓁的拒绝,攥着手机的手缓缓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意。
“您误会了,我今天刚从池总那里辞职。”时蓁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行李箱里有些散乱的衣服,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不太适合这份工作,所以才会拒绝您开出的这样优渥的条件。”
“那你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陆宴感受着胃部更加明显的刺痛,不适地皱了皱眉,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烦躁。
“陆总,您身体不舒服吗?”时蓁巧妙地避过了他的问题,语气关切,“还是和以前一样,胃痛吗?”
听着手机里略显焦急的声音,陆宴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您如果胃疼的话,让王伯把胃药拿给您,您吃点药,早点休息。”时蓁环视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卧室,准备快速结束这次电话。
以前原主在别墅的时候,陆宴经常胃不舒服,原主忙上忙下的照顾,到最后连陆宴的一声谢谢都没得到,这一次他胃疼,就让他自己慢慢熬吧。
“王伯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了。”陆宴声音带着一丝低落,还有一点莫名的委屈。
时蓁眨了眨眼:“那就找王姨,王姨也知道药箱在哪儿。”
“最近别墅里清理了一批佣人,现在身边都是新来到别墅的人。”陆宴感受着手机里似乎有些着急,想要赶紧挂断电话的态度,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们都不清楚药箱在哪儿。”
听到他的话,时蓁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原来是病了,才想起来原主这个曾经只干活不要钱的大冤种。
她收拾好心情,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三言两语说出了药箱所在的地点,最后补上了一句:“如果陆总您吃了药依旧觉得不舒服,就直接找私人医生吧。”
“身体最重要,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陆宴听着手机里电话挂断的声音,沉默了一瞬,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一分钟后,他站起身,缓缓走向了放药箱的地点,吃完药后,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冷漠强硬的陆宴。
“徐明,你去查清楚这一段时间时蓁的行程,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另一边,已经挂断电话的时蓁看着周围清爽而精致的房间,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房间依旧是一个套间,包括卧室、书房、衣帽间、卫生间。
以后她就有了专门用来码字的房间。
顾家的老宅比她想象的大很多,和池衍的别墅相比,这里的装扮古拙不失精致,华丽不失意境,偏中式的建筑里,也融合了一些西方的特点。
顾家不愧是原著里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家族。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在书房里,书房外是一片小露台,上面摆着一些应时的花朵盆栽,每当她写累了,就看一看外面的风景,格外惬意。
她美滋滋的和读者们分享:她又双叒叕换工作了!
这次的工作工资不但比上一次高,上司的精神还比上一任稳定,再也不会出现半夜凌晨加班、半夜团建去看烟花这类的情况了!
从今以后,她的更新终于能稳定下来,再也不会因为老板的突发事件请假了。
作话下面的评论简直就是人间清醒:
“太太,你清醒一点,杀猪盘都是把猪骗进来杀,老板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虽然听到更新会稳定很开心,但是太太你忘了上一次刚换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了吗?后来你甚至比之前那个工作请的假还要多!”
“太太,你是坐了火箭了吗,怎么才不到一个月,完成了我三年都不一定完成的工作跳板?”
“太太,换不换工作无所谓,只要能每天让我看到女儿虐渣就好。”
……
可惜,时蓁放上更新就接着去休息了,没来得及看到读者们声嘶力竭的提醒。
昨天她来到顾宅的时候,顾君周已经休息了,刘伯带她来到房间,让她明天早上来找他,签合同的同时,顺便交代一下她工作中需要的注意事项。
“刘伯。”时蓁扎起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眼眸明亮清澈,看起来活力满满。
“小蓁。”即使已经见过她一次,刘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眼神仍然有些恍惚。
他已经查过了,明明时蓁和乔柠一点关系都没有,却又长得如此相似。
“这里是合同,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提出来。”刘伯公事公办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对小辈的和善。
如果时蓁真的能一直留在少爷身旁,对他也是一种慰藉。
时蓁认真地看了一遍合同,发现里面没有什么附件条款,其他内容和她那天看到的图片一样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作为一个‘普通’打工人,见到这样的合同,有一些问题是一定会问的。
“刘伯。”她抬起头,眼中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这个工作好像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为什么会有这样高的年薪呢?”
听到她的问题,刘伯严肃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波动,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领结:“少爷身边的人年薪都在这个区间范围之内。”
“你现在的职位匹配的是最低一档的薪资,等到过了试用期,如果少爷满意,你的工资会被调到第二档,以此类推。”
时蓁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愧是百年世家,果然是壕无人性!
“那第二档薪资是……”
“每高一档,就在原有工资基础上加百分之五十,到最高档后,或许还能得到公司分红的权限。”刘伯耐心地讲解着。
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在身边贴身工作的人员每个人都要经过细细地筛选,给予足够的金钱,可以省掉很多的麻烦。
不过那都是在顾宅工作很久的工人才能拿到的薪资,而时蓁,是唯一的例外。
还没等他说完,时蓁就干脆利落地在合同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笑容灿烂地把文件递了过去。
刘伯收下文件,开始带时蓁讲解起了工作的注意事项。
顾君周身体不好,所以她每天只要在九点前到达工作岗位就好,中午午休两个小时,一般情况下午五点吃完饭后,就是下班时间。
而时蓁每天的任务,就是提醒顾君周喝药,观察他每天的身体状况,在他工作的时候守在一旁,看到他身体稍有不适,就要联系管家和私人医生。
听起来任务好像很繁重,但是顾君周每天的工作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基本上上午工作完,下午都是休息时间。
这个工作,真的是让人一听就想要干到天荒地老。
下午十二点二十分,时蓁端着中药,准时地出现在了书房里。
顾君周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远方的远方郁郁葱葱,生命里蓬勃的树木。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看着手中端着一杯药的人,眼中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蓁蓁,在这里还习惯么?”
时蓁看着站在窗前,半侧着身的身影,轻轻眨了眨眼:身体的病弱,好像只会让这个人变得愈发从容强大。
从她见到他的那刻起,他都是如此,眼中从来看不到一丝对命运的怨怼,反倒是充满了豁达和释怀。
又或许,他只是学会了和这个身体和解。
“即使我努力想要挑刺,但也不得不说,这里真的没有一点不合我心意的地方。”时蓁微微扬起唇角,端着中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他的身前,“刘伯说要趁着温热的时候喝才好。”
顾君周看着她的动作,轻笑了一声:“本来我还在想,找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在身边,说不定偶尔可以放肆一次,尝试一些自己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东西。”
看到时蓁眼中的不赞同后,他微微摇头,唇角却含着一抹浅笑:“现在看来,不过才一上午,蓁蓁好像已经被刘伯收买,看来我的算盘要落空了。”
时蓁没有说什么‘都是为了他身体’这种他说不定已经听到吐的话,而是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要看什么事情了,只要您身体允许,说不定我真的站在您这一边呢。”
和以前的老板待久了,画大饼这件事,她多少也学到了一点。
顾君周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随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中药,一饮而尽,脸色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波动,仿佛他喝的不是苦涩的中药,而是平淡的清水一般。
时蓁看着重新递回到她手中的瓷碗,脸上有一丝震惊:“不苦吗?”
她只是闻了闻味道,就直接屏住了呼吸,这简直和生化武器没什么区别。
“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顾君周重新把视线放回了窗外,湛蓝色的天空中,有一只飞鸟掠过,几片树叶悠闲地从枝头坠落。
……
回到别墅,池衍看着昏暗的客厅,眉眼间满是烦躁。
他甩掉领带,把衣服往沙发上一搭,随手解开几粒衬衫的扣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下方一层薄薄的肌肉。
“蓁……”他下意识的开口,意识到时蓁已经离开后,他烦躁地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