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善猜测,此人所说不一定就全是假,所谓定亲,可能是存在的,孩子小的时候两家戏言什么的,但这种大人对小孩随口开的玩笑,哪有每一句都当真的?
“凭证呢?”闻善摊手。
赵翩翩早就想插话了,她料定闻善是脚踏两只船,她的未婚夫敢上门一定是有备而来,因此立即撺掇道:“快把你的凭证拿出来让她看看!”
她边说边往边上走了几步,并且绝不去看姜不复,生怕他的眼神会让她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周围悄悄围观的众人也都在期待着,看看这男修能给出什么凭证。
男修似乎早料到闻善可能会提凭证一事,急切道:“伯父去得急,来不及立婚书,可当时两位长辈口头定亲时,很多人都在场。”
闻善道:“我爹在去世前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一封给我师尊。他将我的去处安排得很妥帖才走的。”
言下之意,有时间写信,没时间再多写一封婚书吗?哪怕只是提一句呢?可统统没有。
闻善没有记忆,其实也不清楚原身父亲去世时的情况,但反正对方没有凭证,可不就是随便她说么?而且她现在是在主场,怕什么?
“这……想必是伯父觉得我家会把此事办好,所以才会不提一词。”男修连忙回道。
闻善盯着那男修略带嘲讽地笑了。听听他刚刚自己说的,她爹去世她来太清门,他全都不知道,还有脸说出“把事情办好”这种话。
周围也隐隐传来嗤笑声。
那男修或许也是觉得自己的辩解听起来十分苍白,微微有些尴尬。
闻善忽然问道:“这位师兄,我记得你方才说,宁愿受伤也要来参与三宗比试?”
男修以为闻善是被他这话触动,连忙道:“是,正是因为想见到你,想跟你说清楚,我才拼尽全力,哪怕受伤也在所不惜!”
闻善道:“我呢,不用拼命争取,也能参加三宗比试。”
男修一愣。
闻善图穷匕见:“其一,你不关心我的去向,也不关心我爹的生死,直到得知我在太清门成了掌教弟子,这才改变主意要来见我。其二,你在玄玉宗可不是什么受器重的弟子,参与三宗比试的机会都要拼死才能得到,而我是备受掌教师尊宠爱的弟子。其三,我们之间并无婚书,所有一切都只凭你口头诉说。”
她摆摆手指道:“我不关心你摆出的这些愧疚与深情是演练了多久,我只在乎事实。我劝你好好给我道歉,然后离我远点,不然我会禀告师尊,有人企图以构陷太清门弟子的方式来抹黑我太清门!”
闻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而那男修在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中惨白了脸色,蓦地后退了一大步。
他虽然已经半年没见过闻善了,但他还记得很清楚,她不善言辞,怎么会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他正是赌她无法反驳,而当初见证那戏言的人证他确实有,这才壮胆来寻求这门亲事,哪知竟被她一一反驳!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见闻善只是要他道歉,跟她准备给他的罪名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便连忙开口道:“对不住闻师妹,是我仰慕于你,又想到小时候家里长辈的戏言,这才……”
他便是道歉也在替自己找补,然而他的道歉尚未说完,便被姜不复打断。
姜不复微沉着脸,冷声道:“闻师妹,此事不可如此轻轻放下。他今日可以道歉,明日也能出去到处宣扬太清门纵弟子悔婚。”
在那男修祈求的视线中,闻善从善如流地问姜不复:“那师兄看如何办好呢?”
“先将此事报给玄玉宗带队的方师叔,再报给师尊。”姜不复淡声道,“此事该由师尊知晓,免得今后再有人生出不轨之心。”
闻善道:“好的师兄,我没意见,你说如何就如何。”
“姜师兄,姜师兄!求求你,别将此事告知方师叔!”男修蓦地跪下祈求道,方师叔曾三番两次叮嘱,让他们到了太清门老实些,别惹出事端,他本以为就算他是突然袭击,他和闻善能成就一段姻缘的话方师叔也不会计较他的莽撞,万没有想到闻善的反应与他意料中全然不符!
见姜不复无动于衷,他又转向闻善哀求道:“闻师妹,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饶过我这无心之失吧!求求你了!”
闻善叹道:“到了此刻,你还在为自己粉饰。”
她低头一笑,正当男修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时,她开口道:“我觉得师兄说得极有道理,若像我这样心慈手软,保不齐你回头怎么说我和我们太清门呢。抱歉啦,怪就只怪你自己有投机取巧的心,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连反派都当不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闻善至今连她这假冒未婚夫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事情结束便不愿再跟人纠缠,说完就要走,却听姜不复纠正她道:“闻师妹,错的是他不该生出戕害他人的心思。”
闻善说的是没能力就别想着当什么坏人了,而姜不复却说不要有当坏人的心思。
闻善乖巧应道:“是,师兄,我说错了。”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要是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让姜不复看看,什么叫想做坏事,但反而弄巧成拙助他突破。
只不过,做这事的人也可能不是她。
姜不复看出闻善口不对心,有一瞬间他想单独跟她谈谈,免得她误入歧途,但想到师尊的话,以及她那日说的对她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他便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见她告辞离开,他没有再去看她,而是留下收尾。
一旁的赵翩翩眼睁睁看着一场对闻善来说的祸事消弭,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偷偷追上闻善。
“喂,闻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的未婚夫吧?”赵翩翩不甘心地追问道。
闻善看着眼前这明艳的女孩,忽而想到了剧情。
假如是赵翩翩勾结魔域,最后反而自食恶果,那么她本人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系统送她来,就是让她旁观的么?
这也是最初她认定自己是勾结魔域之人的原因。不然就她能看到的那些剧情,其余也没有她可以插手的余地啊?
只要剧情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姜不复得以突破金丹,其实谁当这个恶毒女配都不要紧的吧?反正她只是个过客,事成之后要回去的,还是她来为好。
“赵师姐,一个男人而已,值得你这样殚精竭虑吗?那个男人甚至都不正眼看你。”闻善叹道。
赵翩翩却只当闻善是在嘲讽自己,咬唇愤怒道:“你懂什么!我入太清门至今十七年,从第一天起我就爱慕大师兄,他太好了,就像是那天上的明月,那么美丽夺目,我想得到他有错吗?”
“没错,你完全有追求自身欲望的权利。但你这种追求法,只会把人推远。”闻善劝道,“赵师姐,你看,我就从来不在师兄面前闹脾气。”
赵翩翩本想反驳,却蓦地顿住。
她回想起来,闻善在大师兄面前确实总是故作娇弱可人的模样,而她自己一有不顺心就发脾气,难怪大师兄总是凶她,推开她……
在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顺着闻善说的话思考后,赵翩翩脸色一变,欲盖弥彰地大声说:“我才不信你说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说完她飞快跑掉了,竟也忘记她最开始是来质问闻善的。
闻善耸耸肩,转头回去。
希望赵翩翩真的能听进去她的话吧。她劝赵翩翩,不仅仅是不想让这样明艳的女孩走向自我毁灭,同样也是为了拿到主动权。让姜不复突破的这种关键剧情点,不管本来是不是赵翩翩引起的,还是抓在她自己手中为好。
这么想着,闻善脚步一转,拐去了辰婴的院子。
辰婴四下张望过后才把闻善放进来,狐疑地看着她道:“你找我又要做什么?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好事。”
闻善一脸无辜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怎么就没什么好事呢?我可是来关心关心你的肉身重塑得如何了。”
辰婴上下打量闻善,看不出任何端倪,便暂时敛了怀疑的神色,一脸得色道:“快了!要不了五年,我便能重塑肉身!”
闻善:“?”
她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要多久?”
辰婴一脸“我很厉害吧”的表情得意道:“只要五年!快吧?”
快你个鬼。
闻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爆粗,不甘心地追问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重塑好肉身之前就回魔域去?”
辰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闻善:“那怎么行!追杀我的混蛋肯定还在那里等着我呢,我用这具不好用的身体回去,不是找死吗?”
闻善:“……”
所以,她还得在这个世界待上至少五年才行吗?现在时间尚短看不出来,可随着时间流逝,倘若她的倒霉体质也跟着来了,那么在这个危险的修真界,她所面临的危机可就不是从前那些了,时间越长,她真死掉的概率就越高。
闻善拍拍辰婴的肩膀,殷切鼓励道:“我看好你哦,你一定可以提前重塑肉身!”不然我就抛弃你,找别的魔域人了!
辰婴一怔,扬着下巴道:“那当然!”哼,她果然对他有意思,不然怎么会这么关心他的身体?
第14章 赢了,又输了
两大宗门到达的第三日,三宗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按照流程,比试前三天,各有一场三大宗门首席弟子两两捉对的表演赛,之后才是其余优秀弟子的比赛,最后的优胜者将获得三大宗门联合准备的“修炼大礼包”。
大礼包里的资源对于宗门来说不值一提,也是刻意控制不让奖励太过豪华,修炼毕竟还是要靠个人,外物都只是辅助。
闻善这两日都在突击练习,只希望便是输也不要输得太难看。她才来太清门一个月,输掉比试也正常,但不能输得太难看是为了太清门的脸面。
掌教好歹明面上是偏心她的,她总不能让人那么丢脸。
未婚夫事件并没有发酵,后来闻善听跑来找她的林语说,她那个叫郑铭的假冒未婚夫已被要求禁止参与后续的比试,回去宗门后或许会被逐出玄玉宗。
闻善不知道这处罚算不算重,但人一旦起了坏心思,就最好做好失败得到任何后果的心理准备。这要是换了不善言辞的原身,就算没让对方得偿所愿,说不定也会伤筋动骨闹得太清门失了名声,给太清门和玄玉宗的关系刻上一道裂痕,是以她并不同情郑铭。
表演赛的第一场是隐仙宗首席褚尚和太清门首席姜不复,褚尚比姜不复大上三十岁,二人都是百岁以下的金丹,同在金丹巅峰,实力相当,是很适合的开场对手。
闻善早早就拉着不情不愿的辰婴来到了白玉广场,等到褚尚和姜不复上台,她和其他人一样欢呼鼓掌。
辰婴小声道:“不过是两个金丹巅峰的比试,有什么好看的?”
闻善看也不看他道:“闭嘴,看比试。”
辰婴:“……”他闭嘴了。
褚尚也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与姜不复两人站在台上,如同两座沉默寡言的高山。
这是所有弟子的感觉,因为这两人是同一代中的佼佼者,所有人都是仰望着他们的背影前行。
一旁设置的看台上,玄玉宗和隐仙宗的几位带队元婴与太清门掌教陪坐。这场三宗比试是三大宗门间的友好交流,五年一次,三宗轮换举办,所以轮到哪宗举办,哪宗的掌教会出席,以示对弟子们的鼓励,其余两宗只是派领队参与。
专门搭出来的比试高台上,褚尚先动了。
褚尚的佩剑是一柄剑尖带蓝的宽剑,在他持剑袭去时,蓝光划过空气,带出特效般的光晕,但那道蓝光却在姜不复身前停住,姜不复的黑色细剑稳稳地架住了褚尚的剑。
越过相击的佩剑,二人的目光有着一瞬间的相交,战意在这一刻瞬间燃起,舞动如风的剑带起凛冽锋利的灵力,每一次的短兵相接都有灵力相撞,很快二人身周便形成了一道道灵力旋涡。
高台下自带阵法,没有让二人比试的力量外溢,作为观众的弟子们都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一场高手间的对决,可能会僵持很久,可能会一瞬间决出胜负。
闻善看着台上那忽然间变得凌厉无比的姜不复,配上他那张好看的脸,让他一瞬间如同神祇般,跟平常的样子很不相同。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赵翩翩会那么狂热地爱慕他,这种男人谁能不爱?
辰婴偷偷看了眼闻善,见她看得专心致志,一眼不错,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也不过如此。我打起来可比他们好看就多了!”
他说的是他的真身,但现在他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但见闻善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他泄气地转开目光,看向比试台。
此时褚尚与姜不复二人依然是缠斗状态,二人气势如虹,谁也没有漏出一丝破绽,也都盯着对方的破绽。
因为只是切磋,谁也不会放大招,二人如今是靠着剑法、灵力的比拼来对抗,输赢自有他们自己的评判标准。
闻善这个门外汉其实看不太懂,她只知道好看,看二人的身影在台上如舞蹈般的身形,只感觉到了力与美的结合,映在她的视网膜中,留存在了她的脑海。
两道锋利如同剑刃的人影在又一次相撞后,灵力一瞬间爆发,撞在阵法上被吸收,那强大的压迫感却透过阵法,传到每一个观众心中。
两人随后分开,姜不复面色不变,颔首客气道:“承让。”
褚尚眉头紧皱,面色有些苍白:“姜师弟比五年前又精进了。”
闻善这时候才明白,二人已分出了胜负,是姜不复赢了。
她正想鼓掌,却见看台上她的师尊忽然起身,径直从看台上飞到了比试台。
与此同时,天上有乌云凝集,天色一下子暗淡下来,满是山雨欲来的气息。
陈行岳扬声道:“所有弟子退到百丈外。”
闻善在茫然中被辰婴拖着退后,她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辰婴道:“那个褚尚,要突破了。”
闻善一怔,却见看台上,陈行岳对姜不复道:“不复,你也下去,为师替他护法。”
人家首席到了自己地界,总不能让人出任何差池,因此陈行岳决定亲自护法。
听到他这样说,隐仙宗带队元婴也放下心来,依然坐在看台上,期待地看着自家子弟。
姜不复淡淡看了褚尚一眼,飞身跃下高台,却并未跟其余弟子一样退远,只是在近处沉默望着。
闻善起先还看着面上露出喜色的褚尚,但很快就被一旁的姜不复吸引去目光。
他的身形依然笔挺,那张好看至极的脸上并无太多情绪,神情依然淡淡的,只是目光始终落在褚尚身上。
闻善忽然觉得,自己从他身上看到了落寞。
她想起她所知道的剧情,接下来有个关键节点是姜不复在陷入绝境时突破,也就是说,如今的他深陷瓶颈,那压力多少是有些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