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曦缓缓抬眼：“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怎么忘了，你还要参加明天的珠宝大赛。”何启光拿起桌上的两块碎片，“就用这个破玩意儿？”
他说完，手一松。
珠宝落在地上，叮铃咣当一声响，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温氧顿时愣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
方才的那两块碎片，其实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连夜让工匠焊接起来，他们明天还是可以如期参加比赛。
但如今，四分五裂的珠宝压根没有办法修补，何启光将最后一点补救的机会也损毁掉。
工作室里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见到这场面再也忍不了，冲上去和何启光的人打成一团。
“我操！”
“我跟你拼了！”
……
何启光带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工作室的人显然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何劲曦不想工作室的人受伤，对何启光说：“还想要午夜巴别塔的版权，就让他们停下。”
上回何启光来找何劲曦买午夜巴别塔的版权，何劲曦嘴上答应了，但合同迟迟没有签。
董事会的人早就怨声载道，抱怨何启光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搞不定，害集团白白损失了几个亿。
如今何启光听到这话，到底还是掣肘，立刻示意手下的人停下。
混乱的场面终于消停下来。
众人互相问有没有事，大家纷纷摇头。
何启光看着何劲曦，眼神阴鸷：“让他们停下是我仁慈，你没有资格同我讲条件。你忘了吗？你有抑郁症。”他用手指点了点脑袋，“这里有病的。”
温氧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股气血涌上来。
且不说抑郁症不是脑子有病，何启光算是哪根葱，竟然敢这么跟何劲曦说话。何劲曦是他们的主心骨，凭什么这么被他侮辱。
这种时候，温氧没有太多的理智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趁着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刻，冲上去，将一整杯茶水泼在了何启光的脸上。
何启光：“……”
何劲曦：“……”
众人：“……”
猛地一杯水兜头而下，何启光闭上眼睛，任由茶水在脸颊上缓缓淌过。
他的头发、脸颊、衣衫都湿了，头发上还挂着两片泡开的茶叶。
仿佛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景，瞬间都呆住了。
只有温氧，瞪着何启光，一字一句地说：“你才脑子有病。你再在这里发疯，就不是一杯凉茶水的事了。”
茶水一滴又一滴地从发梢落下，何启光恼羞成怒，开口骂道：“臭婊子！”
抬手就要打温氧。
何劲曦上前一步，将温氧护在身后。
“你要是敢动手打她，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何启光想了想，他确实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和这群人纠缠下去。反正明天的参赛作品已经被他毁了，他早已是胜利在握。
于是何启光擦了擦脸上的茶渍，哂笑一声，直接离开了。
空气在这时安静下来，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报警！赶紧报警！必须报警！”
那头有人拨打110，讲述今晚所有事情的经过。
这头何劲曦转身问温氧：“没事吧？”
温氧摇头，望着一地的珠宝碎片，喃喃：“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她其实还想问你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很难过，但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大家把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试图想要拼凑出完整的作品。但终究是无济于事。
工作室的许多人都哭了。
这是他们多少个日日夜夜，不吃不喝准备的作品，只为了明天的比赛。如今，却因为何启光，让所有心血付之东流。
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崩溃是假的。
大家垂头丧气，边哭边骂，“何启光这个垃圾，贱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有人问冲动地问小牧：“何启光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护好这些珠宝？”
小牧：“对不起，我没注意，还以为是你们回来了。”
脏脏：“算了，别怪自己人。要怪就怪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报警了吗？警察什么时候来？”
……
温氧帮忙收拾了混乱现场后，不放心，又去了何劲曦办公室。
门叩响三声，办公室里传来何劲曦的声音：“进来。”
温氧走进去，瞧见何劲曦正在看电脑。不知道是不是也彻底伤了心，在他的脸上竟然能看出一丝平常不易显露的疲惫。
温氧问：“您还好吗？”
何劲曦掀眸，却是一声劝阻：“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温氧为自己辩解：“他把我们的作品都毁了，我实在是忍不下去。而且，他还对您趾高气昂，侮辱您。何先生，您不生气吗？”
“生气。”
“那……”
“但生气没用。”
何劲曦：“这次是我们人多，他不敢怎么样。如果某天只有你一个人，你想过这么冲动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没想那么多。”温氧低头，顿了顿又说，“我就是看不惯有人这么欺负你。他让你吃子弹，我就要让他吃炮弹。”
何劲曦被她的话逗笑，“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温氧：“我爸教我的。”
何劲曦的笑容缓缓释开，片刻后，又说：“下回别这样了。”
温氧不同意，坚持道：“只要他下回敢来，我就还敢这么做。何先生，您别怕。我会保护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何劲曦感觉心口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温暖得快要溢出来。
他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忽然笑了。
温氧不明所以，“您笑什么？”
何劲曦依旧不说话，只是笑意更深了。
温氧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只是这笑里感觉没安什么好心，像是透着他的一双慧眼，将她从里到外看透。
她不再问了，扯开话题，“何先生，您别笑了。明天就要比赛了，现在作品被毁，外面哀声一片。您都不着急的吗？”
何劲曦还是看着她。
他没有告诉众人，其实今晚何启光的到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温氧的反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想起前几天对温氧说的话——“但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这么肯定”——可到了今天，他忽然有了百分之八十的肯定。
“温氧。”
“嗯？”
“我可以追你吗？”
“啊？”
第55章
温氧觉得何劲曦一定是气糊涂了, 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明天就要比赛，现在参赛作品被毁，他竟然还问能不能追她, 简直像个不早朝的昏君。
温氧望过去，迟疑片刻，才喃喃开口：“何先生，您是不是被夺舍了？”
何劲曦：“我现在很清醒。”
“何启光，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刚刚破坏了我们的参赛作品！”温氧急切地想要把这个头脑不清醒的昏君唤醒, “全球珠宝大赛，就在明天。现在是晚上十点。您怎么还有心思追女生！”
何劲曦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弯下腰, 对上她的视线。
“追女生不重要吗？”
温氧一时语塞。
何劲曦牵起唇角, 又说：“现在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
办公室内的空气熏香是白花味, 淡淡的一点, 飘过鼻尖。
温氧怔怔看着何劲曦。
她知道，何劲曦不是那种拿人寻开心的人, 说出来的话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何劲曦直起身，一本正经地看过来，“温氧，我很认真地问你，给追吗？”
温氧咽咽口水，大脑像是还没从这种冲击中反应过来, “我说不给, 您就不追了吗？”
“当然不会。”何劲曦坦言, “我只是知会你一声。”
“……”
温氧有点慌, 何劲曦这是在向她告白吗？
应该是吧。
比赛在即，大敌当前，何劲曦竟然在向她告白。
温氧的心怦怦直跳，像是胡乱跳动的鼓点，在她心里乱撞。
她张了张口，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何劲曦后退一步，主动同她拉开距离，像是生怕吓着她似的。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等我追你一阵子，你感受感受，再决定也不迟。”
他说得认真又诚恳，全然不像是玩笑。
温氧在凌乱的心跳和呼吸里，努力找回自己的神志：“何先生，我……”
何劲曦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弯唇，低低笑了一声。
“别傻了。”
而温氧自己都没发现，为什么唇角在高高扬起之后，就再也下不去。
两人说话间，办公室外，警察已经前来调查。
谁知何启光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提前破坏了监控，导致最终没有留下证据。警察一圈盘查和询问，最后因为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大家这回算是吃了哑巴亏，各个都不甘心。
他们愤怒、不甘、痛苦、懊恼，最后只能将这些情绪一股脑儿地抛向主心骨何劲曦：“何老师，现在该怎么办？”
何劲曦神色淡然，全然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转头问脏脏：“那几款珠宝呢？”
脏脏：“就放在陈列室里。”
“拿来吧。”
众人蹙眉，有些听不懂何劲曦和脏脏的对话了。
拿什么珠宝，难道还有其他设计？
直到脏脏将他们设计的参赛作品拿到面前，众人目瞪口呆。
方才那些被何启光损毁的作品，怎么又出现在了眼前？
温氧亦是吃惊，“这些刚刚不是被何启光摔坏了吗？”
脏脏解释：“何老师早就预判到了何启光会来，所以提前准备了几个假珠宝，作为诱饵。真的作品早就被我藏起来了。”
众人纷纷呆住。
海哥说：“我靠，脏脏你刚才演得这么像，我还以为……”
脏脏：“我不演得像一点，怎么骗过何启光！”
有人问：“那这些假的……”
脏脏：“用铜和玻璃做的，不值钱的。”
海哥：“我的妈呀，幸好警察走了，否则该说我们报假警了。还要感谢何启光破坏了监控。”
温氧好奇地问：“何先生，您怎么知道何启光会来？”
何劲曦：“我不知道。”
“啊？”
“不过是未雨绸缪。”
温氧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刚才这一出戏，把所有人都骗了。难怪何劲曦方才这么淡定，甚至还能在关键时刻向她告白，原来是早有了应对办法。
如今何启光一定以为他稳操胜券，又怎能想到何劲曦早已经留了后手。
前一分钟的阴霾瞬间消散，工作室重新被光明笼罩。
大家重新振奋起精神，纷纷表示今晚就住在工作室不回家了，避免节外生枝。
何劲曦亦不打算回家。
他拨通高峻的电话，让高峻送温氧回去。
温氧主动表示要留下来：“我也不回家，和你们一起。”
何劲曦想开口拒绝，温氧忽然撒娇：“何先生，您就让我留下来吧，好不好？”
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此时用上目线看着他，带着几分可怜和委屈劲儿，何劲曦忽然就不忍心拒绝了。
办公室里有专供休息的沙发，何劲曦将沙发让给温氧，又给她拿了条毯子。
“今晚睡这里可以吗？”
温氧点点头，又问：“那您呢？不睡沙发吗？”
灯光融融，夜色融融，何劲曦提醒她：“沙发只有一张。”
温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歧义，脸霎时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千万不要误会啊。”
“哪个意思？”
“……”
男人语气戏谑，摆明了是要逗她。
温氧瞪他一眼，“你好烦啊。”
何劲曦低低笑出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或许是因为睡眠环境的突然改变，纵使沙发再舒服，温氧半夜还是睡不着。
她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
大办公区域里，大灯灭了，只留了一盏小灯，隐隐有打鼾的声音。
众人睡得东倒西歪，有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人睡在拼起来的椅子上，还有人干脆直接睡在了地上。
而参赛珠宝作品，则被这群人牢牢地围在了中间。
温氧不禁笑出声，这群人太可爱了。
她离开大办公区域后，在会议室找到了何劲曦。
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睡觉。就算是睡着了，这个男人依旧优雅，安安静静地，像一个英俊的雕塑作品。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入夜后有些凉意。
温氧担心他着凉，回办公室拿了毯子，盖在他身上。
她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吵醒。然后又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会议室，顺便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何劲曦这才睁开眼睛。
其实他压根没有睡着，怕小姑娘害羞，怕吓着她，才一直装睡。
空气里仿佛还漂浮着她的味道，如今看着身上的毯子，何劲曦心里终于踏实了，这觉也更加香甜。
隔天，温氧早早起来，为大家点好了早餐外卖。
众人吃早餐时，互相加油打气。然后一行人，带着电脑和参赛作品，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往比赛现场。
比赛现场挺多人的，参赛的选手既有独立设计师，也有各个公司选送的设计师。其中不乏一些曾在各种比赛中拿过奖的。
乌泱泱的一群人里，温氧一眼就看见了何启光。
何启光一身西装革履，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眼角含笑，像是对这次比赛胸有成竹。
片刻后，何启光也看见了他们，随之向他们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脏脏气不过，直接对他竖起了中指。
不过何启光的轻蔑和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等到他们将比赛作品交给大赛组委会的时候，温氧从何启光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像是见了鬼。
脏脏小声问：“你说何启光会不会气晕过去？”
温氧：“我感觉他已经快厥过去了。”
脏脏：“哈哈哈哈哈。”
提交完作品，大家坐在台下，静静听其他人上台讲述自己作品的设计思路和理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