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看着头顶的木板发了会呆,床上铺的棉被非常柔软又厚实,躺在上面像陷进去一样,夏初云踢踢腿动动脖子,一个没注意踢到床板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两只小短腿停在半空中呈蹬自行车状,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后,慢慢把腿收了回去。
她发现徐长野的枕头边上放着个小东西,很熟悉,夏初云爬过去拿到手里对着月光看。
是那个泥人。
“嘿嘿,你带过来啦?”
徐长野看了一眼,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枕头下面,夏初云见状急忙道,“不能放那,会枕坏的。”
徐长野没理她,催促道,“赶紧上去睡觉。”
夏初云耍赖不走,徐长野没办法,把被子一掀盖在她头上,自己从楼梯爬上上铺。
等夏初云从被褥里把脸挣扎出来,床上早就没了人影。
气得她又往上铺床板踢了几脚。
果不其然,第二天夏初云没起来,但好在她知道实在别人家,赖了一会挣扎的爬起来,在上学路上抱着徐长野睡的不省人事。
住到吉欣家前几天,夏初云上课打瞌睡徐长野没紧紧揪着她,会偶尔放纵她眯一会,但多了还是不行。
就这样住了一个星期,夏初云总算适应了,偶尔吃完晚饭她会和徐长野到坡下去看自家装修的房子。
说的大改还真是大改,就差把全屋给拆了重建,房子布局也有了变化,在原有基础上扩大了不少。
周末,关岳带着两个小孩去城里选家具,第一家去的就是卖床的,紧着最舒服最大的床要给夏初云来一个,夏初云拒绝了,说想在卧室摆个上下铺,她和徐长野一个睡上面一个睡下面。
关岳本来在设计房子的时候有单独给徐长野弄了一间他自己房间出来,但女儿既然说了,两个小孩也还小,上下铺就上下铺吧,等大点了,再让徐长野搬回自己房间。
对于夏初云房间其余的家具,关岳都一一问过女儿的意见才下单,夏初云挑了自己喜欢的物件后,关岳问徐长野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徐长野说没有。
夏初云挑的够多了,他不知道关岳给夏初云设计的房间有多大,能不能塞下这些家具。
房子的修葺时间比关岳预计的要晚了半个月,修好后又要通风换气才能住人,徐长野和夏初云在吉欣家从入秋住到快入冬,放寒假前,两人才搬回家里。
关岳热热闹闹在镇子里摆了搬家酒,今时不同往日,关岳生意做的大起来,结交的人也多,来家里的人络绎不绝,那几天特别热闹,从早到晚门槛踩的不停歇。
夏初云特别喜欢自己的新房间,又大又敞亮,头顶还有花瓣一样的大灯,书桌书柜衣柜一应俱全,最喜欢的还是那张上下铺的木床,关岳特地花了大价钱请人做的,够两个小孩在上面翻滚。
热闹的酒席摆了几天,夏初云肚皮也吃的鼓鼓囊囊的,像个小皮球,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躺在床上看电视吃零食,寒假还没过去一半,她脸上两团腮肉眼看着又往下坠了点,粉粉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
来家里的人看到她都会忍不住伸手捏捏脸颊的软肉,晚上睡觉,她十分担忧的和下床铺的徐长野说,自己腮帮子疼,肉要被捏松了。
第二天,徐长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口罩,让夏初云带上,遇见人问就说自己感冒了。
这个办法成功让夏初云躲过被捏腮肉的数双魔爪,她趁人不注意悄悄贴在徐长野身边夸他。
“你真厉害哇。”
徐长野目光冷淡瞥她,隐隐可见口罩下撑起来的软肉,指尖酥酥麻麻有点痒。
收回视线,徐长野回房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入冬后半个月,明蕴镇迎来了第一场雪,这里很少下雪,所以夏初云在睡醒后从窗户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开始懵了一会,然后从上铺爬下去,激动地拉着徐长野往屋外跑。
“下雪啦下雪啦~”
整个镇子都被白雪包围,银装素裹,小山坡上的树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翠绿被完全遮掩,一只鸟儿从天空飞过,落在树梢,扑簌簌的飞雪往下落,吓得鸟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下了一晚上的雪,在屋前积起很厚一层,这会天空还飘着细细的雪花,夏初云伸手去接,一小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间就融化成水。
她还穿着薄薄的睡衣,笑的呼出热气,冲门口的徐长野傻笑,“你看,下雪啦,可以堆雪人。”
徐长野从卧室拿了帽子围巾外套,让夏初云穿上,裹得像年画上的送福娃娃。
夏初云在屋子前面疯跑了一会,被徐长野叫进去吃早餐,两只小腿在桌下不安分的踢来踢去,偶尔踢到对面的徐长野,夏初云冲他露出个抱歉的笑脸,然后继续踢来踢去。
看到徐长野放下碗筷,夏初云连忙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拉住他含含糊糊道,“堆雪人吧。”
徐长野看她塞得嘴都合不拢,像包多了馅的肉包,炸开了口。
“先把饭吃了。”
夏初云咽的脸红脖子粗,终于把小笼包咽下去了,拍拍手,“吃完啦,堆雪人去吗?”
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徐长野默许了,两人从仓库找出一把铁锹,在屋前空地上铲雪,先堆出两大坨雪人的身子。
夏初云抱着比她人高出一截的铁锹,哼哧哼哧的铲雪,旁边的小路上两颗枯了的桂花树上落满了雪花,夏初云跑过去用铁锹锤了一下,枝头的雪扑簌簌往下掉,她跑的飞快,还是落了满头。
徐长野听见笑声抬头,就看到顶着一头白雪的夏初云朝他跑过来,停在面前,用力甩甩头,像小狗似的,雪花飞溅,不少落在徐长野脸上。
看着男孩面色不愉,夏初云停止了恶作剧,开始和徐长野两人专心堆雪人。
不知不觉中,雪停了,万籁俱寂,连风都没有,夏初云堆的浑身发热,脸蛋红扑扑的,哈出的气成了白雾,飘在半空中。
终于,雪人的身体的了两个大圆球做好了,叠在一起像个巨型的葫芦,夏初云用手在雪人身子上摸来摸去,试图让雪人身体更圆润。
胡萝卜做鼻子,黑石头做眼睛,头顶带着夏初云的毛线帽,两根树枝杵在雪人身体两边成了双手。
一个造型奇奇怪怪又丑萌的雪人就完成了。
夏初云开心的围着雪人跑了好几圈,停在台阶下面的时候,突然看到徐长野也在盯着雪人发呆。
恶作剧的想法止不住从脑海里往外冒,她悄无声息溜到徐长野身后,在地上随便抓了把雪,攥成球,瞄准发射对象,小手用力一甩,雪球成抛物线飞出去。
以往打弹珠十次有九次瞄不准的夏初云,这个雪球却格外精准的砸到了徐长野后脑勺。
“哈哈,被我砸中了吧。”
徐长野转过头,夏初云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顿时笑容卡在喉咙里,往后退了两步。
“嘿嘿,我就是好玩,你不会那么小气叭。”
徐长野,“不小气。”
夏初云给点阳光就灿烂,“那就好。”颠颠朝徐长野跑过去。
结果徐长野弯腰顺手从地方团了个雪球,迎面朝着夏初云扔了过去,夏初云没刹住脚,用脸结结实实的接住了这个飞来的雪球。
雪球散开,从她脸上掉落,露出后面那张气的快要爆炸的脸。
三秒后,就听见明蕴镇响起一声震彻天际的怒吼,“徐—长—野,你死定了!”
树梢上的鸟儿都被惊的连片飞起。
两人在空地上开启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各占一方谁也不让谁,夏初云打起雪仗来,全身连带嘴巴都是武器,一边滚雪球砸人,嘴里嘚啵嘚啵也要发动精神攻击。
“呸呸呸......”吐出嘴里的雪,“不公平,你那边的雪多,我这边的雪刚才都被用来堆雪人了。”
徐长野不管她的无理取闹。
“啊——唔,打人不打脸,你犯规。”
打雪仗哪里有规则。
“你欺负我,呜呜,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你狼心狗肺,你狼子野心,你狼狈为奸......”
徐长野—
语文老师听到你说的这些,要被气死吧。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雪,阿姨在门口叫他们进来别玩了,要冻感冒,玩的差不多的夏初云拍拍手和徐长野进屋,阿姨给他们一人端了碗姜茶去寒气。
两人就这么坐在门口,看着外面雪花飘落,像柳絮漫天飞舞,刚才他们踩过的雪坑又慢慢被覆盖。
夏初云喝的身子暖暖的,后背有些发汗,她不经意转头,看到一旁的徐长野,平直的嘴角隐隐有了弧度,那张总是如寒冰的脸上也浮现一抹从未出现的神色。
徐长野来这里这么久,因为经常面无表情加上没有情绪波动,让人觉得他像个大人一般,或者因为跟在夏初云身后默不作声,让人直接忽视他,在此刻,两人在雪地里打完雪仗后,夏初云第一次感觉到面前这个只有八岁的男孩,和自己有了共通点,更像个小孩了。
“你在笑诶。”夏初云捧着脸看向徐长野。
徐长野被她这么一说,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脸上难得出现第三种表情,就在他想要躲避夏初云的视线时,女孩伸出两根手指,戳在他的嘴角。
用外力,让平直的嘴角往上扬起,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这样的弧度在徐长野脸上也有点滑稽。
“你要多笑笑呀,你看,多好看。”
徐长野僵直身体坐在椅子上,任由女孩拨动他的嘴唇,女孩的指腹柔软带着余热,让徐长野嘴角有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屋外的雪花安静的飘落,随着一阵轻风被送到了屋檐下,夏初云的睫毛上落下一片,眨眨眼,轻飘飘的雪花就被热气蒸发成水珠,落到眼睛里。
夏初云急忙收回手去揉眼睛,没了外力的支撑,徐长野的嘴角变回紧抿的状态,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嘴角上扬的感觉,努力调动嘴部肌肉,尝试摆出夏初云说的笑容。
夏初云揉完眼睛,转头就看到徐长野嘴角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冲她看,眼神带着一丝期待,像是临摹后学会一项技能的小狗狗,向主人展示寻求夸赞。
夏初云—
试探着伸手摸摸徐长野的脑袋,半晌憋出一句话,“你先对着我多练习练习,再对别人笑知道吗?”
徐长野本来就没打算要对别人笑,闻言点头答应。
今年一月中旬就过年了,是个早年,快到年底,关岳忙的连家都很少回,小年的时候抽时间带夏初云和徐长野去城里买了过年的东西,一车全拉回去,然后又开着车出去了。
夏初云就在客厅和徐长野摆弄这些玩意,打扫卫生,贴春联,还有年画,窗花,灯笼这些,因为是新家头一次过年,所以买的东西特别多,两人和阿姨在家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家里收拾的终于有了年味。
阿姨做到大年二十九就休息,一直到初八才上班,这几天她趁着空闲时间,做了些能冷冻的菜放在冰箱,怕年后关岳忙起来,家里两个小孩饿肚子。
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二十九这天,关岳下午开着车风尘仆仆的从城里赶回来,后备箱塞满了年货,夏初云和徐长野帮忙一起搬进屋。
晚上,阿姨走了,由关岳掌勺,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汤,一家三口吃足够了,夏初云喜欢吃红烧肉,但不爱吃猪皮,她把猪皮用筷子撕下来放进徐长野碗里,被关岳看到,关岳刚想说她不准欺负人,就见徐长野低头夹起那块猪皮就着饭吃了。
这天晚上他们早早就洗澡上床睡觉了,为了迎接年三十,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山神庙祈福还要吃年饭。
年三十,天还没亮,镇子里就响起了鞭炮声,家家户户都点燃一串丢在门口,关岳也点了一串,彻底吵醒了夏初云。
她爬起来,满脸睡意,关岳刚好从外面进来,关上门在搓手,看着女儿道,“赶紧刷牙洗脸,等会就要和镇子里的人一起去山神庙了。”
夏初云迷迷糊糊洗了脸,被关岳带出去,镇上家家户户都已经在大路边等着,最前面站着镇长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小字鞭,一路点一路放,一直到山神庙。
大家齐齐在庙里跪拜祈福,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的。
祈福过后,就各自回家吃年饭了,回程路上天色渐渐浮出鱼白,隐隐有光线穿破云层,似要迸发出来,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回家的路越走越亮,到家后,关岳把清早起来烧好的菜从锅里端出来,还热乎着。
红烧鱼,年年有余。
饺子,招财进宝。
红烧狮子头,福禄寿喜。
黄瓜和豆腐皮雕刻的竹节,岁岁平安节节高。
红烧肉,越吃越有。
过年菜色众多且都寓意良好,关岳这半年围绕在矿上,回家时间很少,有愧于女儿,看着对面夏初云穿着喜庆的红棉袄,笑的像门上的福娃,他十分欣慰,同时也注意到一旁的徐长野,比刚来时长高了也长胖了,精神许多,这半年多亏徐长野替他照顾女儿,陪伴女儿。
此情此景,关岳不由感慨,眼眶发热,端起桌上的饮料举杯。
“去年就我和云云两个人过年,不免有些冷清,今年多了长野,也算是一家三口了,来,让我们碰杯,希望你们来年你们都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我就满足了。”
夏初云和徐长野端起杯子,桌上响起清脆的碰杯声。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开始了。
到了晚上小孩最喜欢的时候,可以守岁吃零食看电视送恭喜还有放烟花。
关岳给夏初云买了几箱烟花,让她放个痛快。
吃过晚饭,天一黑她就从屋里把烟花搬出来,点了一根香拉着徐长野放烟花。
烟花种类繁多,各式各样,挑花了眼,夏初云每一个都想试试,小鸡烟花,陀螺烟花,冲天炮,还有火树银花。
关岳在屋里都能听到她银铃般开心的笑声。
“徐长野,这个好好玩啊,能飞起来。”
夏初云点燃一个旋转陀螺后抛开到徐长野旁边,看着地上的陀螺飞速旋转甩出火花,然后慢慢腾空。
她开心的拍手,说还要再放。
碰到威力大声音大的她不敢放,就撒娇卖萌让徐长野去点,然后自己躲在柱子后面捂着耳朵,眯着眼睛,想看不敢看的等爆竹爆炸。
玩到后面,夏初云和徐长野把火树银花摆成一排,一一点燃,霎时间,屋子前面亮如白昼,一整排的火花从三角锥的顶部冒出来,像圣诞树一样,带着星星点点往四周散落。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火苗,像一颗颗从天上坠落的星星,咕嘟滚两圈,然后又熄灭。
徐长野从火树银花的灿烂中挪开视线,转头看向一侧的夏初云,女孩穿着红色的棉衣,带着红色的帽子耳罩,脸上也红通通,她皮肤白,红色尤为突出,站在耀眼的烟花面前,甚至比烟花还要夺目。
徐长野想起关岳经常说夏初云像个小太阳,他觉得形容的非常对,夏初云就是个小太阳,赤诚热烈活泼,能够感染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