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梓忍了忍,“我才不信你的一派胡言。”
“风符上添墨言咒和青言咒,依靠风的力量来辨别方向,你不信我,总该信青言咒?”
前面的弟子愣愣地问:“但那只是辨别大致方向啊……像密林这种地方,树与树之间的岔口那么多,如何能辨别得出来。”
“在风符添上青言咒最后一篇十二排每行第八个字,足以增加方向辨析力度。”
弟子满眼惊讶,他知道青言咒奥秘颇深,组合诸多,用得活络的人,将力量诡异得强。
但没想到,真有人能背下如垒了十块砖头的青言咒书。
这、这人也太可怕了。
极力压低的惊呼声中,南执砚看向虞花妤,有些犹豫,“不过百年,现在已经不教这些了么。”
虞花妤选择保全自己的面子,平静拉踩:“我刚入学,肯定是他们学艺不精。”
风也梓被激怒,握紧灵剑回头,“知道得再多有什么用,没有德行!”
“十恶不赦,你让卿夜楼坍塌的时候,怎么不惦记点,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天资聪明,技艺精巧?”
“那白白死了的数千名弟子——!”他哽咽着无法再开口。
南执砚的神色平静,仿佛没听见,眼眸流转,留意周遭的动静。
他忽地开口,“来了。”
几乎同一时间,更大的灵力压迫聚集。
虞花妤来不及多看,刀光剑影之间,咒符漫天乱打。
更大的包围圈将他们裹起,双方弟子们纠缠打起来。
虞花妤第一时间找了棵结实抗揍的大树躲起来苟命。
镣铐声接近,她探出头来,南执砚环抱双臂,神情淡漠,仿佛面前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
她蹑手蹑脚地往南执砚身边靠,“师兄,我来保护你。”
南执砚看着漫天乱打的咒符,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
“师兄,你冷不冷呐,我衣服厚实,人还抗寒,不如我和你换一件——”
虞花妤伸出手来,颤颤巍巍地接近南执砚,袖中藏着的灵符制小刀,离袖边的块布料就差一丝丝距离了。
“手不想要了?”南执砚头也没回,冷冷一笑,“还藏着刀。”
虞花妤立刻收回小刀,“我没有,这哪敢啊,要说这新弟子入门第一课,就讲究要尊师重师兄,尤其是像你这样,特别出名的厉害师兄。”
南执砚像是来了兴趣,语气散漫地问,“他们怎么说我的。”
反派的脾气这么好啊,夸两句就和她拉家常,不计较了。
虞花妤偷瞄南执砚精致的侧脸,手再次接近,“说你天资聪颖,爱岗敬业,无私奉献,对宗门认真负责,对同门关心爱护——”
即将勾到衣袖之时,袖中的利刃突然脱离了她的手,虞花妤还没反应过来,利刃冒到眼前,离她的眼珠子仿佛只有毫厘之差的距离!
虞花妤猝不及防地往后摔倒,刀子从她的左眼晃到她的右眼,仿佛她眨一眨睫毛就能碰见那冰寒利刃。
虞花妤盯着刀,不敢喘气,“当然,我一眼就看出他们伪君子,把师兄关了,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哪和我一样,师兄,我其实特别尊敬您,和崇拜您。”
刀子从她的眉心一路向下点,锋利尖锐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鼻尖,在唇瓣上,玩趣似的轻挠。
最后一招了,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虞花妤颤抖着笑容,“师兄,其实,我特别地喜欢你——”
“嗖——”的灵剑破空的声响。
一位身着黑色鬼渊宗宗服的弟子举着灵剑,直指僵持着的两人。
虞花妤的手臂被人一扯,避开一刺。
下一秒她看见的,就是直接就被那小利刃,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的,鬼渊宗弟子。
脑海内还印有他狰狞的脸。
血液要喷溅出来,如同慢动作,还没散开,余光一道灵符鬼火,将血液一并消散。
作呕的感觉从胃部上涌,虞花妤脸色唰得一下白了,她紧紧扯着南执砚的衣角,又条件反射地赶紧松手。
地上的人如同被烧干了。
皮肉逐渐如沙粒风干,只剩一具发黑的尸骨在地上。
虞花妤捂着胃,还没缓过劲来,那圆圆的头骨,瞪着空洞的双眼,忽然飞起来,朝她来了!
虞花妤吓得往一旁粗壮的树后躲,一转头,那头骨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它张开嘴,一字一顿,“还、喜、欢、吗。”
低沉清雅的声音却是从对面传来的。
南执砚勾着唇,气定神闲地操控着头骨,在虞花妤身畔转了一圈。
虞花妤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镣铐的质量是不是不太好,一个个张口闭口说他的灵力被禁锢,假的吧。
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小刀漂浮,在她肩侧兜转。
头骨在她面前晃了晃脑袋,嘴巴一张一合:“三番两次的,师妹想做什么?”
又一个鬼渊宗的弟子飞来,虞花妤眼尖地避开,一转头,那利刃直直戳进鬼渊宗弟子的左眼瞳孔里,褐色的刀柄也跟着扎进去!
从后脑勺穿过,转了个方向,从右眼穿出,刀尖上血淋淋地滴着黑红浓稠的液体。
黑衣弟子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痛得四肢抽搐,很快没了意识瘫倒,不再动弹。
虞花妤攥紧衣袖,仿佛这刀子是扎进她的眼睛里。
南执砚似笑非笑,微微偏头,绮丽蛊的漂亮容貌上是盛气凌人的惬意神色。
嗖嗖的寒气从脚底爬起,虞花妤强撑着不让自己腿软。
南执砚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嗯?”
他看着她惊惧的神情,声音轻飘飘的,“新鲜的死人问你话呢。”
“……”
仍在她身边徘徊,蠢蠢欲动的利刃,意味着这题答不好,下一个被戳爆眼珠子的就该是她了。
他如此耐心地等待,肯定以为她是怕的说不出话来。
确实有这个成分。
虞花妤弓着腰悄悄喘气,不能让南执砚发现她红了的脸颊……
远处噼里啪啦的声响,都成了背景音的嗡鸣。
耳边只残留南执砚好听又狠厉的嗓音,仿佛染了毒,不可自拔地上瘾。
想听他更贴近地,在她耳边吟语低喃。
又发作了。
虞花妤痛苦地掩面,她明白换取理智值是什么意思,她好像看见他狠厉的一面就会发作,这什么奇葩设定。
她现在兴奋得,有点要抑制不住自己扑倒南执砚。
大家都忙着火拼,她快被人戳爆眼珠子,能正常一点吗!
虞花妤肩头耸动,大口无声地呼吸,这时候千万不能抬头,不能再看见南执砚那张脸。
徘徊的小刀飞到眼前,虞花妤以为要朝着她眼睛来,猛地一闭眼。
下巴轻轻被刀背轻轻托起,她微睁开眼。
南执砚蹙眉睨着她,“你脸红什么。”
他远远地站在那儿,抱着双臂,懒散地倚着,妖孽的漂亮脸蛋上是桀骜不羁的神色,口吻在质问她,语气里又充满不在乎。
她想让他在乎。
完了。
虞花妤绝望地想着。
事情发生得太快——
等虞花妤逐渐模糊的眼前清明起来,眼前是被她扯开一些衣襟,裸露的大片肌肤上是斑驳伤痕,却让胸膛看起来更性感。
她跨坐在南执砚的腰上,手底下一片温热,隔着薄薄的布料,贴近结实紧绷的胸肌。
漂浮的尖刃抵着她的喉咙。
只要她再往前移动分毫,必将穿过她的喉头,插成串串。
被她推倒在地上的南执砚,漂亮的眼眸里是隐隐的怒气。
虞花妤都快哭了,“师、师兄,我可以解释的!”
第4章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行为怎么解释,解释什么。
“你若不是岐寞宗的弟子,早就头身分离了。”
强压的怒气,在最后几个字时,咬牙切齿起来。
“知、知道。”虞花妤颤抖声音。
原主就悲催地断了只手。
虞花妤瑟缩着,“师兄,我这个行为……是……真的喜欢你,爱到深处,情不自禁——”
银刃抵着喉口上下剐蹭,虞花妤下巴微微颤抖,硬着头皮,“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是喜欢——"
“嗖”得一下,尖刀擦过她的脖颈,越过她的肩,向她身后扎去。
“咚!”的一声,庞然大物倒塌。
虞花妤回头,泥泞扬起之中,黑衣鬼渊宗弟子瞪大眼向后倒,他的眉心一点处,扎出一个黑窟窿洞来,右手还比着丢出燃烧灵符的动作。
“起来。”
虞花妤回过神来,救命,她还跨坐在南执砚的腰上。
腿软,伸手想借力,差点又碰到他被她扯开的胸膛。
一声闷哼。
虞花妤触电一般收回乱动的手,她也不想的啊啊啊。
南执砚按捺下火气,冷声又重复了一遍。
虞花妤手踉跄撑着地,正要借力站起,肩膀被南执砚一摁,几乎是被掀翻到地上。
一道燃烧着的灵符几乎要擦过她脸颊,直直打在身后的树上。
虞花妤扶着树勉强站起,心有余悸地回头,树皮被烧黑一大块。是南执砚护着她,躲过攻击。
不远处的南执砚神情凝重地打量混战。
虞花妤这才发现自己整个背都是冷汗。
噼里啪啦乱打的光效之中,越来越多的白衣弟子倒地,显然岐寞宗处于弱势,或许是刚才体能消耗太多的缘故。
又一白衣弟子从光圈中飞出,一直无动于衷的南执砚捏了个诀。
一阵没由来的风力托住白衣弟子,缓缓减速,落地,免了他摔残的可能。
虞花妤微眯起眼,那弟子就是方才给南执砚宗门服的那位。
褐色的短咒符从一旁丢来,虞花妤手忙脚乱地接住,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咒符字迹。
“照着念。”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皱着眉头的火气美人。
“他们打得太慢,有点冷,我想回去了。”
?
这么积极主动回牢笼里吗。
虞花妤捏着咒符打量,飘逸又犀利的笔锋,大概是什么咒语,但在她眼里再好看的字迹,也如同鬼画符一般。
她看不懂,仔细打量一会,又好像看得懂。
南执砚狐疑瞥她一眼:“基础的咒法会吗。”
虞花妤挠挠眼下的皮肤,好歹顶着个圣女的头衔,面子不能丢。
她凭着本能悄悄念了开头几个音节,手上的灵符没什么变化。
她僵直着解释,“肯定是会的,不然怎么入得了门,但师兄,我没实践过,没什么信心……”
“刚才不见你如此胆怯。”语气里一丝讥讽。
虞花妤:“……”
她硬着头皮开口,话音刚落,小簇灵火从灵符之上飘出,以迅猛的姿势蔓延,火焰的边朝她的手指奔涌,眼看就要烧着了,她手忙脚乱地丢开,身旁的人低低念动一句,火立刻灭了。
疼痛的闷喊从躺倒在地上的弟子口中传出,他似乎缓过劲来,面部因痛而紧皱一起。
虞花妤有些坐不住了,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咬着牙要再念一遍。
忽地,风起了!
几乎是一瞬,强大到极具压迫感的力量从她身旁传来,立时被风遮掩得睁不开眼。
呼啸的狂风卷入黑暗密林当中缠斗的人群,圈内的树叶都被卷入如同龙卷风一样纠缠。
痛苦的尖叫,如泣如诉,鬼哭狼嚎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眼的狂风呼喊声渐弱,低哑磁性的嗓音像隔着很远的距离,很轻地落入她的耳畔,带着点漫不经心。
“是你用的咒,你可以拿去邀功。”
等她睁开眼时,十多个鬼渊宗弟子都躺倒在地上,随吹来的风化作尸骨。
岐寞宗弟子也倒下大半,互相搀扶着起身,给对方贴治愈灵符。
南执砚倚靠在不远的树下,把玩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石子,百无聊赖地向上抛,短暂的上抛弧度后,又落入修长漂亮的手里。
直到风也梓出声询问是否是她念动的风咒时,南执砚才好似刚刚回神,支着下巴看向他们。
一副呆腻了,对死伤弟子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见虞花妤走神,风也梓又问了一遍,南执砚散漫地扫一眼虞花妤。
虞花妤浑身一激灵,这绝对是威胁吧?!
她含糊不清地应下。
大概是圣女的光环,弟子们似乎都没有更多的怀疑,感激地向她致谢。
行,她今天是来批发天降好人卡的。
一路回了宗门的山下。
仰头看去,圆月悬挂,映照恢弘的宫殿月光色泽,多了丝神秘。
虞花妤有点按耐不住激动,开心没几秒,又想起任务还没完成。
这些人就要把南执砚关回深渊秘境里,那她人就要没了啊。
正纠结怎么留下来,风也梓忽然打发其他人离开,他负责押送南执砚回去。
她慢慢地转身,绞尽脑汁想借口时,风也梓喊住她,说是有其他事情要找她。
其他弟子往山上的宗门里去,他们三人一路往山底的侧路行走,很快到了一处院落里。
花草长得茂盛,显然是主人精心打量过的,与其说是通往牢笼,更像是什么养老的地方。
正揣测着来这的意图,拐杖笃笃的缓慢响动。
院落的木门推开,走出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他呼吸时背部起伏姿态如山谷,奄奄一息。
可等虞花妤仔细看,这容貌分明还只是个壮年模样的男子,不知为何苍老迅速,脸皮松弛,额头满是皱纹。
“啊,好久不见啊,风也阑师兄。”
南执砚忽地开口,声音里还有一丝嘲讽,“不过百年,你竟也被逐出师门了。”
手里的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老人面前的花坛之上,罐子碎片沾着泥土破损一地。
佝偻老人反应缓慢,拄着拐杖双眼浑浊地看着花草,无动于衷。
风也梓耐下心中怒意,转向虞花妤,“这位是风也阑师兄,出任务遭奸人暗算,中了奇毒,快要死了。墨言咒内载可能的救治配方,可惜五十年前意外损毁,记得完整版知道的人不多,方才见圣女使用的风咒,看得出是出自墨言咒演化而来。”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地抱拳,“圣女心善,还请施与援手。”
明白了,他问的是南执砚。
风也梓显然知道那些杀伤力极强的玩意儿,和她这个新入门弟子没什么关系,自己拉不下脸来,拿她当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