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果真被他找到了一封信，是他师父临终前写下的。
上面详细地告诉了萧凌青他的身世，以及当初捡他回来的初衷。
萧凌青不敢相信自己是被父母所抛弃才被师父捡到，带回魔界。
所以他去到了人间，找到了师父信中所说的那对夫妻。
可当他走到门前时，他看到了那对夫妻身旁还有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正坐在一起，温情地吃着饭，妇女不时还会给身旁的少年夹菜。
看见门口的黑衣男人，夫妻俩均是一惊，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缓缓站起身来，走近他，问道，“你是……？”
萧凌青眼底满是淡漠，他不想去在意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情绪。
可恢复了七情六欲的他，现在却是做不到了。
他缓缓开口，“你们还记得……二十年前，被你们丢在门口的男婴吗？”
夫妻俩听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回道，“是你！”
夫妻俩看着男人此时满身邪气，怕是早就修了魔道，顿时想起了那个道士的话——“这男孩，将来必定危害三界啊！不是个好东西！”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惧怕和肯定。
看来……这道士当年所说的，是真的！
他们表面上假意接受了萧凌青，请他坐下来一起吃饭，缓和他的情绪。
实际上，那个妇人暗中指使自己丈夫在菜里下好毒药，想要趁机杀死萧凌青，以免他危害三界，也害了他们一家人。
萧凌青夹起一筷子菜，就在准备下口时，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才发现，菜里被下了药。
他顿时怒气大发，掀了桌子，想要上前杀了眼前这对夫妻。
可就在他上前之时，身旁的少年跑上来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嘴里恶狠狠地喊着，“不许你伤害我爹娘！你个坏蛋！”
萧凌青被推的后退了几步，听见少年的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一身魔气瞬间消散。
爹娘……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也没有人……让他能跟在身后软软地喊着爹，娘……
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抬眼望向眼前瞪着他的少年，他是那么年少稚嫩，皮肤白皙，脸上还微微带点软肉，一看就是被家里人惯着长大的孩子。
他眼底慢慢浮现出泪光，缓缓开口，“爹，娘……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低头看向夫妻俩惊恐的双眼，他逃也似地，狼狈的跑走了。
直到一路回到魔界，回到自己的寝殿，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埋了下去。
梦嫣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凌青颓丧落寞的背影。
他的肩膀曾经是那么宽厚，他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肩膀像此时这样直直地垂下。
他也曾说过，他的肩上担负着重大的使命，他决不会允许自己的肩膀倒下。
梦嫣然走上前，轻轻靠近眼前捂住脸的男人。
男人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发红，是藏不住的防备和攻击。
见是梦嫣然，他眼底的防备瞬间退散，只剩下委屈。
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低低的垂下头，渴望爱抚。
梦嫣然在他身旁缓缓地坐了下来，低低开口，像是诱哄，“你今天……去了哪里啊？”
萧凌青乖巧开口，“去了凡间，去见了……我的亲生父母。”
梦嫣然看着他，她知道他还没说完，耐心的等着他慢慢说。
“他们……有了新的孩子，然后……”
忽地，他一把抱住了梦嫣然，紧紧地，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嫣然……我好难受……”
梦嫣然伸手回抱住他，轻轻在他的后背上下抚摸着。
“他们……知道是我，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用毒药杀我。”
“为什么……嫣然，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吗？为什么他们会想杀我……”
“嫣然……我应该恨他们的，可我却下不去那个手……”
“嫣然……我没有爹娘了……”
一字一句，他说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哽咽，最后像是在呢喃着。
梦嫣然摸着他的头，轻轻拍了拍。
她的嗓音温婉柔和，像是随着清风吹拂而来，在萧凌青耳边轻声细语：
“你还有我。”
“别怕，我一直都在。”
嗓音温柔了一室，也温柔了眼前的心上人。
第11章 也是他的归宿
“你还有我。”
“别怕，我一直都在。”
“卡！非常好！”
刘成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将周围所有人从悲伤情绪里拉了出来。
燕雯曦还保持着拥抱的动作，因为她隐隐察觉到自己怀中的男人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就到这！大家也辛苦了！收工！”
刘成烨说完就向着燕雯曦和白斯彧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站在白斯彧身后，低头观察了一下，难得地放柔了嗓音，“斯彧还没出戏呢，多大点事啊！没事！”
燕雯曦抬眼看向他：“……”
燕雯曦一边轻拍着白斯彧的后背，一边抬头跟刘成烨说，“刘导您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没事了，这边我在呢。”
您要再待在这，我怕白斯彧被您反向安慰得更不好了。
刘成烨闻言点了点头，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跟着抖了抖，“啊行，那你好好安慰一下斯彧啊。”
唐禧从远处跑来站在一旁，正准备开口，就看见燕雯曦抬起手，伸出食指放于嘴边，示意唐禧不要说话。
唐禧立马闭上嘴巴。
沈暄则是在一旁担忧的看向白斯彧，寻思着，犹豫着，害怕着。
哥不会发病吧……
要不要给燕医生打个电话啊……救命啊……
就在这时，白斯彧忽然放下了拥着燕雯曦的手，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双眼还略微有些发红，但面色看上去十分平静。
他低头看向眼前担忧着他的女孩，轻轻开口，“谢谢燕老师了，我没事。”
之后便不等燕雯曦回复，站了起来，直直地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沈暄连忙跟在白斯彧的后面。
燕雯曦抬头望向前方男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不对……不对劲……
唐禧在一旁向着燕雯曦说着，“姐，走吧，咱回去？”
燕雯曦愣愣地看向前方，思考了许久，最后像是忽然做了什么决定，直接就朝着白斯彧的休息室跑了过去，还不忘回头叮嘱唐禧。
“喜喜，你先去车上等等我啊，我去换个戏服，一会就来！”
唐禧呆呆地看着燕雯曦跑走的方向，等了许久才抬起手指向燕雯曦跑走的方向的反方向，嘴里喃喃着，“换衣间在这边啊……”
燕雯曦一路小跑着，快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沈暄在门口徘徊，手上举着手机在说着话。
也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是谁，就见沈暄急切地跟他说着：“现在该怎么办啊燕医生！哥他现在谁也不见，也不让我进去……”
“他好像就是犯病了……怎么办啊……”
燕雯曦本来见沈暄在打着电话，就准备调转步子先离开，等他说完了再过来看看，结果就听见了沈暄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顿时停下脚步，愣在了原地。
犯病……什么意思？
白斯彧他……怎么了？
沈暄还在和对面的人聊着，就听见手机里的人回应道：“你先别急，把你们片场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立马赶过来。”
沈暄像是松了一口气，“好，好，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麻烦你了，燕医生。”
刚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燕雯曦站在不远处，呆愣愣地看向他。
燕雯曦见沈暄抬眼看向了自己，立马走上前，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沈暄一时起了一身虚汗，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燕老师，你……”
还没说完，就听见燕雯曦打断他，“我都听见了，不好意思啊。”
沈暄听后立马手足无措起来，心里开始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白斯彧请罪。
燕雯曦看出他的为难，直接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现在，我只是想知道，我可以进去吗？”
沈暄立马回答，“斯彧哥现在谁也不想见，他可能……”
沈暄望向燕雯曦的眼底，她的眼里满是真挚和担忧。
斯彧哥对燕雯曦好像是对其他人不太一样，或许，可以让她进去试试？
沈暄改换了话头，一字一句缓缓向着燕雯曦开口道，“燕老师，那您……进去吧。”
燕雯曦抿了抿唇，对沈暄浅浅笑了笑，“谢谢。”
随后走上前，轻轻按住门把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一室黑暗。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门外的灯光霎时涌入室内，照亮了背对着门边的那道黑色身影。
白斯彧还身穿着萧凌青的那一身戏服，就这么坐在休息室的小桌上，背影稍显落寞。
燕雯曦站在他的身后，望着那道背影。
此时的场景，倒是与戏中梦嫣然望着萧凌青独自坐在寝殿内的那一刻重合了。
白斯彧现在脑中混乱无比，一边是戏中的萧凌青回家时撞见的一家人和睦幸福的画面，一边是他自己曾经在那个家中所经历的一切。
历历在目，如噩梦般萦绕在脑海，每每提起，便是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不堪。
“说了让你让着点弟弟，你怎么就不会呢！”
“也不知道当初领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来，城城，多吃点肉，才能长得更高……”
“你就少吃点吧，长这么高了，跟个傻大个一样……”
“一天冷着个脸给谁看啊！我们是你父母！又不是你仇人！你这样谁会喜欢啊！漂亮话也不会说，一天跟个哑巴似的！”
“男孩子家家的，你哪来的这个草莓发夹，是不是背后偷别人女孩的？你怎么这么龌龊啊你！”
当他第一次在学校里被一堆男生围堵欺辱之后，顶着一身的淤青回到家，渴望能得到自己“父母”的庇护和安慰，委屈巴巴地向他们开口。
“爸爸，今天在学校有人欺负我。”
当他正欲掀开袖子给他们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时，却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推开。
“去去去，别烦我，忙着呢！”
“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多大点事啊！”
“刚去学校就不合群，你怪得了谁？”
身旁的女人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哀怨开口，“还是比不上我家城城，他在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
“给你吃给你喝不错了，就别拿这点小事烦你爸爸了……快出去……”
从此以后，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乖巧”。
在学校经历的一切他再也没有在这个家里提起过，他再也不会去主动打扰自己的“父母”，也再也不会去渴求任何人的庇护和安慰。
因为他知道，不属于他的东西，就算他去像个可怜虫一样的乞求，也不会属于他。
长居黑暗里的臭虫就应该乖乖呆在恶臭的地方，不应该因为渴望外界的温暖和光亮就拼尽全力往外爬去。
因为，这样会吓到外面阳光之下盛开的花朵。
会……让姹紫嫣红，芳香四溢的鲜花也沾染上它的恶臭，从而变得不再美好……
这将是那些臭虫的归宿，也是……
他的归宿。
第12章 我可以抱抱你吗？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的光亮一下子涌了进来。
燕雯曦就站在门口，门外走廊上的灯光打在她的身后，把她整个人的边缘柔化下来，美好的像一场梦。
她缓缓走了几步，将门带过来，却没有直接关上，而是留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任由门外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挤进来，照亮室内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背对着门口的男人听见了进门的声音，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他拿起身旁的玻璃水杯，用力地往地上摔去，声音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温和磁性，而是暴戾十足。
“我说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燕雯曦被他忽然的发怒惊到了，玻璃水杯就碎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前方。
此时的白斯彧，真的和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
她缓缓蹲下，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到一旁垃圾桶里，以免白斯彧忽然站起走动而伤到。
然后缓缓开口叫他，“白斯彧。”
白斯彧闻声愣了愣，然后终于转头，就看见燕雯曦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忽然收起了刚才满身的暴戾与怒气，眼睛眨了眨，怯懦地转回了头，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脚下。
之后才断断续续地开口，“燕……燕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我现在，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语气里是满满的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努力忍住逐渐发红的双眼，哽咽着开口，“好吗？”
他怕，怕自己此时这样狼狈的模样被她看见。
也怕，怕自己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伤到她……
刚才……他就差点……伤到她了……
燕雯曦听见男人此时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怯懦的语气，看着他越来越往下沉的肩膀，心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现在的她，不会走。
也不能走。
她抬步缓缓走上前，靠近白斯彧。
白斯彧感觉到了燕雯曦的靠近，一边诧异于她的不离开，一边慢慢抬起自己颤抖着的手，想要挡住自己此刻苍白的面色。
燕雯曦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抗拒，她再次抬步上前，直到走到白斯彧的面前。
她低头看向眼前这个快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男人，眼底是晕不开的情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抿了抿唇，眼睛忽闪忽闪的，蕴着星光，慢慢开口，
“我……可以抱抱你吗？”
白斯彧忽然抬起了头，顺着光亮看向了眼前的女孩，眼底满是震惊。
门边细碎的光照耀进来，柔柔地照亮了燕雯曦此时的表情，她正低头望着自己，专注无比，也……珍贵无比。
见白斯彧抬头和自己对视，她微微牵起唇角，冲着他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