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她是故意放人走,好找机会练拳头啊?这女人真可怕。
不过……她都可以放采花贼走了,他为何不能放龙驹走?反正只要这马不现身,这桩乌龙事就与他无关。
相反地,他还是个受害者,因此没人能找他麻烦,更不会给家里招灾,多美妙!
“那马不用还了,你牵走吧!”他说。
“为什么不用还?”
“你在‘戒备森严’的皇家猎场中进出如入无人之地,还‘借’走了皇上的马,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吗?还要我帮忙把马还回去,你是怕我死得不够快是不?”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还借?哼,光你跟那小贼――咦,人跑不见了,算了,反正你们两个在皇家猎场这一闹,你可知皇上若追究下来,会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吓唬我啊?你们警戒松懈,让个采花贼进出自如,还抢了个人质……喂,你能参加围猎,也该是个官,叫什么名字?”
“翰林学士文若兰。”
“好,文大人,我且问你,皇家猎场本该守卫森严,而我进去时,却连半个护卫都没看见,这是谁的错?朝廷军纪败坏,拿我一个小女子开刀,合理吗?”
第4章
恚会喊大人,怎不见半丝尊敬?就算不跪,施个礼不为过吧?况且……等一下,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这女人跟他针锋相对多久了?
天哪,这世上居然还有女人看见他不会变木头,不是作梦吧?
他不敢相信,却又期待着,决定再试她一试。
他瞪大眼盯着她、用力瞧、努力望,试图用传说中可以迷死人的招牌迷魂眼,看能不能迷倒她?
结果……
“喂,你眼睛有病啊!瞪这么大看人,也不怕抽筋。”她撇嘴。
“你――”她说话可以更毒一点没关系!文若兰一边有些恼,心里又有几分喜意。多久了,没一个女人能与他好好地对话,她们不是看着他发呆,就是远远瞧见他,便开始尖叫发痴,就这个……
“姑娘贵姓芳名?”
“武梅渲。”
很好,这个姓武的,心肠很不好、嘴巴更恶毒、武功……看来还强得乱七八糟的女人,她不只可以和他对视,还能你一句、我一句,和他互相抬杠。
这种感受……文若兰难以言喻,太久没遇到可以和他这样说话的女人了,一时心情万分复杂。
“我们先解决第一个问题吧!首先,御林军和禁军的军纪松懈……他们的确有问题,但若非他们的上官底子先烂,何至于此?可这次围猎出事,我敢说某些真正该负责的大人物绝不会有事,要掉脑袋的多是那些没背景的替死鬼,我们救不了太多人,但总可以让不该流的血少流一点吧?所以那匹马就不必还了,再让皇上看见它,只会更生气,迁怒更多的人,何苦来哉?”
她想一想,也对,世事由来如此,不论在官场、商场……在哪里都一样,有功一定是上头的人领,有过肯定下面的人要倒霉。
这种事无关公平与否,不过是一种个人之力改变不了的现实。
“好吧!这匹马我会处理,但你……”今圣的某些作为民间也是知道的,说他昏庸,还真是客气了,根本是个无道昏君。
他抓乱自己的头发、扯散衣服,弄出一副狼狈相。“我只是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说话,只在心里将对他的评语由一肚子坏水、酸腐,再加上骗子一项。
“另外,”他笑了,浅浅的笑意从唇角漾开,宛如月华下正自盛开的昙花,悠悠雅雅、清清淡淡,却醉人心魂、迷人神智。“姑娘可曾许人?”
她突然觉得脑子有点晕眩。这么好看的笑容,生平头一回见,却似饮酒八分,醺然j醉。她用力摇了下头,才渐渐恢复理智,但目光已经离不开那抹春光也似的笑容。
“没有。”说话的同时,心跳得有点快。
“小生文若兰,官居翰林学士,今年二十八,尚未娶妻,有意向武家提H,娶姑娘为妻,不知姑娘意下为何?”别怪他心急,皇上给的日期不远了,他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娶的女人赶紧娶了,皇上就要指婚,到时……他这辈子就完蛋了。
“啊?”她看着他的笑发呆,愣了好久好久,久到文若兰笑得嘴都要僵了,她才慢慢回过神来。“你为什么想娶我?”
他也很诚实。“今有公主、郡主及各家千金数人,联名向皇上要求指婚,我不喜欢她们任何一人,所以要赶紧找一个可以相处的姑娘为妻。”
“也就是说,你想拿我当挡箭牌?”这个理由听起来真他刺耳。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是的。但姑娘放心,我文家人绝不纳妾,向来从一而终,因此,尽管我们的成H是有目的的,但成H后,我必然尽己所能地喜欢、呵护、爱惜姑娘,绝不委屈姑娘半分。”
哇,一个不纳妾的家族!这在神佑国,简直是奇迹了。
武梅渲双手环胸,仔细看着这个叫文若兰的男人。要说他生得极好,那是骗人的,至少她爹的五官样貌就胜他多多,但文若兰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比如他的笑容,他刚才那么一笑,居然能让她整个人看得呆了。
要知道,她习武多年,心志早磨得坚如铁石,却被一记春风笑动摇,简直不可思议。
她有种感觉,这种情形若多发生几次,自己一定会喜欢上他,而且是飞蛾扑火般地狂恋。可是……她想起了自己这趟出来闯江湖的原因。
“文大人,你可有兄弟?”
“没有,家母生我时难产过世,此后家父一生未娶,只专心教我读书识字,将我栽培成才。”
好个痴情的文家人,这事听来还真够揪人心肝的。
但她的目标并非如此。因此,她再问:“不知你家叔伯共有几人?”
“没有,爷爷只我爹爹一子。”
“没有再生?”
“奶奶生爹爹时,难产过世,所以……”他的爷爷与他爹一样,都在发妻死后,选择孤独一生。
怎么回事?她心里的警钟一直乱敲,响得她头都痛了。
“那个……请教贵祖父可有兄弟?”
“呃……”他终于发现有些事情不对劲了。“没有,曾祖他……他……”
“他遇到了跟你爷爷、你爹一样的事,也作了相同的选择。”她替他回答。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原来文家人不只痴情,他们还克妻,代代单传的原因是――每一代文家人的妻子都会死于难产,而文家人绝不续弦,所以他们只会有一个后代,再无其他。
文若兰额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自幼读圣贤书,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但同样的意外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代表什么?
他简直不敢想,文家男人一出生就注定了是鳏夫的命,这太荒唐了。
可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文家这十代以来的一脉单传?
他几乎不敢看武梅渲了。即便只是个初相识的女子,就让她陪他聊了这么久,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与女人好好交谈过了,今日这般滋味……他说不上迷恋,却非常喜欢。
武梅渲的嘴巴不好,但性子直率……怎么说呢?他是喜欢跟她谈天的,可如果娶她代表会让她送命,那么……他怎能害她?
“对不起。”果然,她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不是害怕成文家D后,迟早难产而亡,我多年习武,对自己强健的身体很有信心,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但你家代代单传却……怎么说呢,我家也是单传了好几代,到我爹爹这一代,共娶妻妾十八名,仅得我一女,我身负传宗接代的任务,所以我的相公一定要出自枝叶繁茂的家庭,这样我将来生子的机会才会高一些,而你……抱歉,文大人,你似乎不是很好生养的样子,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说完,她牵了龙驹,赶紧跑。
不跑不行,她总觉得越跟他相处,对他的好感只会越多,越喜欢和他斗嘴、抬杠,天南地北、胡说八道,很轻松自在,很让人迷恋啊……
可嫁他,她舒服了,家里怎么办?让爹爹再娶十九娘、二十娘、二十一娘……一直娶到拚出一个儿子为止?
那种事情不用做,光用想的就可怕,她绝不让此事继续下去。
所以她要找一个家族里兄弟繁多的男人,招赘入武家,为武家开枝散叶,至于她是不是喜欢那人……人与人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觉,便会喜欢上了。
可想起文若兰,她心里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忍不住对于日久生情这件事起了一丝怀疑。
相反地,一眼定情却似乎在她的生命中发生了,可偏偏……唉,为什么他家也是一脉单传呢?
他是独子,便不可能入赘,一脉单传,虽然原因是文家人的痴情,但天知道这是否也是注定的,文家就只能有一个男孩,想再多,别作梦了。
所以她与他……好遗憾啊,才生起的好感,就硬生生地断了,她心里不舒服,像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闷到极点。
她好想呐喊,发泄一下,却不知留在原地的文若兰已经吼开了。“他的!老天爷,祢这是故意玩我们文家人吗?混账!”
生生世世的克妻,光想着就不寒而栗,他还怎么敢娶妻?
可笑京里那群女人还排着队等待他的临幸,哈哈哈……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噩运?
他凄厉大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一种深深的落寞笼上了心。
真的好可惜、好遗憾、好难受……
一见钟情他不信,可这份伤,却是真真实实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第5章
文若兰怎么也想不到,他才踏进城门,立刻被人捉了,捉他的还是他最好的朋友――顺H王。
顺H王一边宣布他的罪状,什么与匪徒勾结、破坏围猎,企图对皇上不利,恐有不臣之心……林林总总,二十条跑不掉。
文若兰听得有点傻眼,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罪大恶极,差不多该诛九族了嘛!
正当他满心疑惑时,耳里突然传来顺H王的传音入密。
“兄弟,别怪我不帮你,皇上受了惊吓,至今还在龙床上躺着,那个白云老道乘机进谗言,把你给告了,皇上大怒,谁的劝谏也不听……总之,你先到天牢委屈几天,等皇上气消一点,本王会替你向皇上求情的。”
原来是有θ似群Π。∧压终饷吹姑梗不过……
“我几时得罪那老牛鼻子,他要这么整我?”文若兰跟着传音道,同时心里疑惑。那个一向以刚愎自用闻名的帝王有这么容易被煽动吗?还是……这是一场针对文家的谋?
“不是你,是你爹。礼部尚书大人进表参了国师一本,说他迷惑皇上、祸国殃民、其罪当诛。老道士一时找不到你爹的痛脚,正好你撞上来,就直接整你了。”顺H王回传道。原来如此,父债子偿,他无话可说,只恨该死的牛鼻子,封了国师,就直接在钦天监里待着,干涉什么朝政,真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冕王了?
都不知道他那“活神仙”的称号是怎么传出来的?还慈悲善良咧,根本是黑心黑肺黑肚肠。
可老牛鼻子若以为这样便能整死他,未免太小看他文若兰。这一次他会让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喂,你捉我……就这么直接来?”文若兰继续传音。
“不然你想怎样?我已经顶着脑袋帮你很多了,像那些手铐脚镣,我费多大功夫才让他们取消,给你留点面子……”
顺H王实在太碎嘴了,文若兰不得不打断他。“不要取消。”
“什么?”顺H王吓一跳,不自觉把话说出口,圣旨却忘记继续读了。
文若兰也懒得再传音,便靠近他耳畔道:“原先皇上下旨该怎么办,你完全照办就对了。”至于那篇念到一半的圣旨,嗯……没念完就算了。
“你有病啊?这么爱自讨苦吃!”顺H王低语。
“病的是你的脑子,你怎么不看看四周是什么情形?听听周遭都有些什么声音?”
“咦?”顺H王得他提点,凝神注意,才发现附近不知几时竟围满了无数女子,从老到少、由富至贫、甚至贵如郡主都有。
她们无一不泪流满面,哀声凄凄,由此可见文若兰在京城之受欢迎,那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顺H王不觉有些嫉妒他。“我说你的女人缘怎么这样好?”
“少废话,现在靠她们救命呢!”文若兰催他赶紧给自己上刑具。
顺H王大概也理解他这番做作所为何来了,无非是勾起众女的同情心,让她们去哭闹……皇上也许不听平民百姓的声音,但那些公主、郡主的求情呢?
白云老道仗着皇上宠信,企图害文若兰性命,而皇上也确实听信他的谗言,毫不加以查证,便将文若兰下狱。
可任凭白云老道猾似鬼,却忘了一件事――皇上不只是皇上,还是一个父H,尤其他年轻时,为了国家安危,将长公主送往北狄和H,结果不到三年,北狄发生内乱,长公主被活活烧死在行辕中。
自那以后,皇上便不再让女儿去和H了,而且因为心里愧疚,对其他几位公主十分沙瑁几达百依百顺的地步。
而文若兰别的没有,就是特别受女人喜欢,皇上尚存的九位公主中,就有三位公主直接向皇上请求指婚,而还在观望的……嘿嘿,大家都在观望。
平常这些女人也许会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可如今文若兰命悬一线,她们还闹得起来吗?一定是不把皇上吵得放人,誓不罢休嘛!
白云老道以为自己受宠,却不知当君臣间的宠信与皇家父女之情互相对抗,皇上受得了女儿们的哭求吗?而且文若兰究竟有罪无罪,皇上心中当真没个定数?最终,皇上会做何处置?
政治远远不是白云老道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但对文若兰和顺H王而言,玩弄这种小把戏,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顺H王招了人,开始给文若兰上刑具。上脚镣时,四周的哭声已转成哀嚎。
等手铐再扣上去,那些悲鸣已伤恸得如同老猿泣子。
她们不相信文若兰企图谋害皇上、有造反之心,这分明是被人陷害的。
但皇上信了陷害文若兰的人,要把他打入天牢,还上了这么重的刑具,那他……他还能有命出天牢吗?
那些没有能力营救文若兰的大姑娘、小媳D们哭得更大声了。
而稍微有些能力的,则开始互相联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她们要用自己的力量为文若兰解危。
并且,皇上一日不放人,她们就一直坚持下去,非得迫得皇上释放他,保他一个平安身不可。
在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宫里,皇上已经在为捉拿文若兰一事感到后悔,因为他的公主们已经快把皇宫的屋顶哭飞走了。
至于白云老道,他恐怕作梦都想不到,就为了一个文若兰,那些公主、郡主们恨死他了。他已在无意间给自己招惹了一大票既不讲理、又可怕异常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