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只满身猫味儿的狗子经过,原来也和他们没什么事,但这味道他们熟啊,他们做梦都不会忘记的那个黑暗的夜晚。
味道那么浓,这只狗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狗,哪有正经狗天天和猫混一起的,还是十种不同的猫味儿,冲得他们只打喷嚏。
他们认得出来,海盗猫自然不会错过。
那些猫成日里和人类混在一起,伤风败俗,太丢猫的脸了。
两边的猫对视了一眼,暂时签订了休战协议,并且一致对外。
在他们的心里,对那些与正常猫格格不入的叛徒猫们的敌意重重压倒了对奶牛猫的敌意。
所以,很不幸的,离家出走的哈士奇以一己之力拉走了一条街上所有的仇恨,甚至间接性地阻止了一场械斗的发生,只不过代价比较惨重。
凌慈在心底为他祈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觉得和哈士奇比起来,她之前的遭遇似乎算不得什么。
哈士奇的情况看上去说好不太好,说糟糕也不算太差,或者说用狼狈来形容更加贴切一点。
黑黑的鼻子上有一道贯穿性的伤疤,渗着血迹,耳朵上有咬痕,身上的皮毛凌乱,但因为毛厚,看不出具体哪里有受伤的。
哈士奇见大黑狗和流浪狗打一起了,赶紧上去阻止。
“嗷呜呜——”不要再打啦,打错狗啦。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两只狗抓着他骂,但也没动手,甚至还在猫上来打他的时候拦了一手。
只不过对面猫多,狗比起猫来体型大,目标也大,三只狗对上十多只猫实在吃力。
误会解除,猫狗混战。
擒贼先擒王,凌慈逮着橘座和海盗猫狂揍。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呸,欺负一只狗,真不是东西!
混战间,有几只猫发现了四只猫崽子的下落,正要悄无声息地摸过去。
刀光剑影间一只白色的爪子伸出,他们脸上多了三道血痕。
他们尖叫着逃跑。
小猫们叽叽喳喳地挤在半面妆的身边,“喵喵喵喵喵喵!”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半面妆:脑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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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士奇:终究是我一只狗扛下了所有[点烟]
第51章
小猫崽那边有妈妈护着,凌慈的心定了些,但刚刚的出神还是让两只猫抓到了破绽,只见一阵雪花飘扬,她的后颈一痛,凌慈一脸茫然。
然后过了一会儿,她才猛然意识到——
她的毛……
没了。
果然,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设身处境,也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只有真正地遭遇过对方的遭遇,才能切身的体会到对方的痛。
对不起,小太阳,她不该说未来的路子还长的,年少秃头对于一只未成年的小猫咪来说的确是过于沉重了一点。
为了能让大家一起感同身受,凌慈痛定思痛,举起爪子薅了所有猫的头盖骨。
要秃一起秃。
没有哪一只猫能够独善其身。
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恶毒了,所有的小猫咪捂着脑袋没有了群殴哈士奇的嚣张气焰,做鸟兽一溜烟得全部散会,凌慈追上去还要继续打。
吃足了油水的橘座叫得格外的惨,后颈毛没了一块之后露出了肥肉堆叠的褶子。
烤栗子两爪抱头,趴在地上,险险地躲过了凌慈的无差别攻击。
大黑狗和刚认识的流浪狗两兄弟背靠墙,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鸡飞狗跳的场景。
流浪狗两兄弟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哈士奇。
兄弟,是我们错怪你了。
实在是那些猫太过凶残了你才不得不俯首做低,变成了猫的走狗。
不过他们也没有法子。
他们不想英年早秃。
哈士奇抬着眼皮瞅了瞅大黑狗,大黑狗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看样子是在生他的气。
而大黑狗,的确是有一些生气的,蠢孩子闹着离家出走,结果被一群坏孩子围着群殴,能不生气吗?
气死啦。
瘦得只剩下一排排骨,还把猪蹄带回来给他吃,这不是闲着没事情干吗?他身子骨可壮实了。
扔回去让他自己吃,多长点肉,可好,还给他闹小脾气。
这下好了。
出门连两只狗十只猫都打不过,真是丢尽了他们大院儿的脸。
蠢小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瞧瞧他们大院儿里的牌面,打起架来又美又疯。
这些猫实在是太可恶了,作为同类,他们难道不知道猫毛意味着什么吗?!
是一只猫的尊严!
你的生活水平怎么样,都表现在毛发上,毛发越顺越亮,说明伙食好,战斗能力强。
要是又枯又柴还干巴巴,那指定是不太行的。
凌慈这样做,不仅是把伤到了他们的身体,还成功地打击了他们的自尊心。
就像在人类社会里,秃头的年轻人总要显得自卑一点。
大黑狗想的没有错,这些秃头了的猫,身心受到了双重打击。
“阿瓦阿瓦阿瓦……”
“……&*&……*¥%@&*#”
海盗猫骂得最凶,凌慈打他打得最狠,他身上的毛被狗啃了一样,东秃一块、西秃一块。
一场酣畅淋漓的单方面殴打之后,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让她忽略了后颈的疼痛,回来路上,心情平复了一些,疼痛也就越发突显。
于是凌慈的理智在两个地方横跳:啊好疼啊——我秃了——好疼啊——秃了——疼——秃……
重点不是疼而是秃。
到最后,她只恨手上没有一把能让有毛猫变成无毛猫的推子,让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出来见猫。
“喵呜~”
栗子两兄弟轻轻呼唤妹妹。
他们查看凌慈被伤到的地方,后颈处缺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毛发,露出了红红的肉来,他们笨拙地舔了舔,然后伸爪小心翼翼地扒拉周围的毛发。
幸好凌慈是只长毛猫,旁边的毛发勉强能覆盖。
回去的路上,凌慈低垂着脑袋,平日里最能表达心情的尾巴低落地垂下来,被一路拖着走。
小猫崽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小跑上前,齐心协力叼起白猫的长尾巴,不让它掉在地上。
白毛毛脏了,到时候他们的监护猫就要更伤心了。
小太阳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咪呜咪呜地安慰她,橘色的长毛大尾巴递到凌慈的面前,让她看他上次秃掉的那一块地方,已经长出了细密的小绒毛。
毛毛长得可快啦,而且是脖子后面没有毛毛平日里看不见,也许等哪天回过头来,发现突然已经长好了。
凌慈舔舔小太阳的耳朵背,谢谢他的安慰,但是有些东西不是看不见就不存在的。
没关系,她已经是一个已满18周岁即将步入大学生活的成年人了,猝不及防秃头这件事情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只猫能够消化的。
哈士奇像一根小尾巴一样坠在队伍的后面,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样子,冰蓝色的眼睛低垂着,时不时抬起眼皮子在队伍里转溜一圈。
他那灵活的小眼神,几乎要把心里的想法完全暴露出来——
他们出来找他,所以他们的心里有他,雀跃!
白白的白毛毛被挠掉了,是他的错,伤心……
大黑揍了欺负他的猫和狗,大黑把他当自己狗,高兴!
小崽崽们差点被猫打了,都怪他晚上乱跑,难过……
走在哈士奇旁边的流浪狗两兄弟默默地远离了他,这只狗一会儿子咧着嘴,一会儿子冒眼泪泡泡的,活像个神经病,身上的猫味儿比狗味儿还大,他已经丧失了作为一只狗的自尊,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甚至还乐在其中。
不行,等他们蹭完这一顿饭要离他们远远的。
流浪狗两兄弟如是想到。
进入院子后,凌慈很快就不再为她早夭的毛毛悲伤了。
因为他们的家。
又又又被偷了。
院子被月辉笼罩着,原木色的纸板箱被保鲜膜覆盖了一层,散发出柔和的微光,木质的门和青砖砌成的墙在月光下别有一番古朴的风味。
在这样幽深静谧的环境里,连那只橘色的大猫也成了月下的美人。
月下美人听见院门口传来的动静,慢吞吞地从猫粮碗里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然后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猫粮,倒退着走了两步,跳到围墙上趴好,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半眯着琥珀色的眼瞳看门口来势汹汹的陌生猫狗。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明明是他们的根据地,但凌慈总觉得他们才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而且他甚至都不愿意多走两步,就直接趴在离猫粮碗最近的墙头上。
司马昭之心,猫猫皆知。
但不仅是凌慈,栗子两兄弟、三小只、半面妆,还有大黑狗和哈士奇都没有对老橘猫抱有驱赶的意思。
因为这只橘猫实在是太老了。
他的毛发是灰暗的,眼角至鼻子的两侧布满了黑色的分泌物,打哈欠的那一瞬间,只露出了柔软的牙床,没有一颗牙齿。
他太老了,老到让人生不出一丝戒备。
所以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个意外来客。
为了找哈士奇,大黑狗的晚饭都没吃两口,幸好现在天气凉快了些,倒也不至于招来苍蝇蚊虫。
大黑狗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晚饭全部给了流浪狗两兄弟,外加哈士奇不知道从哪里薅回来的猪蹄。
流浪狗两兄弟难以置信。
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眼神之后,开始大块朵颐。
这是他们吃过的最为丰盛的一餐。
对此哈士奇不敢有任何异议,当然,他本身也没有异议。
事情因他而起,他有责任去承担由这件事情引起的后果。
像是白白的毛毛没有这件事情,除非把他也扒一层皮,不然他是付不起这个责任的。
哈士奇瞅瞅凌慈光秃秃的后颈,神情一下子萎靡了。
而凌慈,在接受了这一事实之后,一只猫躲进房间里伤心去了,屁股朝外,把小门堵得严丝密合,拒绝他猫探视。
圆滚滚的尾巴尖尖在地上费力地挪动了一点点,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孩子最懂看人的眼色,小猫崽也是一样的,虽然他们只能看见屁股,但也懂事地去蹭蹭屁股道了晚安便睡觉觉了。
其余的小猫吃完猫粮也挨个儿地过来蹭,用行动表达安慰。
流浪狗两兄弟吃完饭也十分识趣,跟两位慷慨的东道主道别离开了。
院里一片静寂,只有月光在静静地流淌。
在院墙上休息的橘色老猫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微微发亮。
爪垫落地,一直到走到猫粮碗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在安静地吃饭。
没有牙齿,干涩的猫粮经由口腔直接咽下,他停下缓了缓,舔了舔嘴角,试图分泌更多的唾液。
此时,一个散发柔和白光的毛球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就像冬夜里的落雪,扑簌扑簌地飘下。
老猫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吸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两只前爪并拢,下巴抵在上面,挪了挪屁股,夜间溜圆的瞳孔不自觉变成竖瞳,进入狩猎状态。
与其说是狩猎,倒不如说是被挑起了玩的兴致。
没有哪一只猫猫会对毛线球没有兴趣。
准备!
预备备!
冲啊!
老猫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毛线球没有躲开。
老猫抓住了。
梦见自己变成秃头的凌慈醒了。
凌慈发现自己的尾巴真的要被玩秃了。
凌慈打猫了。
老猫“嗷”地叫一声就像一只飞鼠张开四肢蹦跶到半空,等落地之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毛线球如愿以偿被带进屋里。
睡在外头的大黑狗和哈士奇相对视一眼,一同默契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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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计划通√
第52章
假期的第五天,黑云四散,阳光大作。
张栋早早起床背上他的小鱼竿往田野的方向走,那里有一条河,水草丰茂,生长着许多野生的鱼。
自从多了一个钓鱼的兴趣爱好,张栋身上的心浮气躁都少了许多。
但是今天有人比他到的还早。
在深绿色的草丛里,一个白色的团子分外显眼,粉色的爪垫,白色的毛发。
它团成一团,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
张栋稍稍拉长鱼竿,用顶端戳了戳猫的背脊。
他看着小猫咪的脚后跟,思想开小差,他感慨道哪有小猫咪连脚后跟都是白的啊。
白猫不为所动,然后在张栋的坚持不懈下,回过头抖了抖耳朵,颇为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张栋没有继续打扰它。
因为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往前走两步,从这个角度看的更清楚了。
那一身白绒绒的毛里,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红肉分外显眼,还鼓了一个圆圆的小包。
凌慈能这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天都凉了蚊子还没凉,可比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多了。
它们也真的是能挑地方,知道其他地方被长毛覆盖它们没辙,所以最近光是挑这一块没毛的地方咬。
每被蚊子叮一次,那瘙痒感都会提醒一次“你秃了”。
张栋蹲下去伸手扒拉了一下附近的毛,“你打架了?”
幸好他比较有眼色,但凡他眼瘸一点,问“你秃了”,白猫便不是没有回应那么简单了。
凌慈忧郁地看着面前的蒲公英。
又有几颗小绒球被风吹起,乘着风轻飘飘地走远了。
凌慈在这里呆了有一会儿了,眼睁睁看着蒲公英从一个满头秀发的少女变成这副半秃不秃的可怜模样。
完了。
她竟然和一株蒲公英共情了。
张栋知道小白是一只臭美的、有偶像包袱的猫,脖子上秃了一块,对它的打击肯定很大,便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钓鱼。
等半秃不秃的蒲公英整整秃了一大半,张栋又回到她的面前。
手里头捏着一只撅着嘴巴的鲫鱼,一双死鱼眼狠狠瞪着她的脸。
凌慈抬眼瞅了瞅张栋,又望了一眼鱼,站起身来很不客气地笑纳了。
就像一位操心的、不懂儿女心思的老父亲,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烦恼什么,但能吃总归还是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