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有自知之明,要是咬上去,她那一口乳牙估计得交待到那里。栗子两兄弟没谱啊,他们一猫挑了一块,在那边用乳牙磨着尝尝味。
张栋简直没眼看了,他冲着小白猫“嘬嘬”两声,给它喂了一只小鲫鱼。另两只蠢得不行,还在那里磨牙齿,好半天才看见凌慈吃着的鱼。
它们摇起了尾巴,才蹦出了一小步,别的鱼摊的老板开始招呼它们,“miumiumiu,这里这里。”说着他把早上杀鱼留下来的内脏放在地上。
黑红白缠成了一块,看着就没食欲。
张栋对此很不屑,想收买他的猫也不下点本钱。
然后他二郎腿还只翘到了一半,两只猫转眼间就撂开四条腿冲过去埋头苦吃。
张栋抬到半空的腿僵住了。
两只小猫吃得尾巴一翘一翘的,看起来还很满意。
这两个见识短浅的糟心玩意儿!
凌慈又把小鲫鱼啃成了一个完美的艺术品,骨头洁白而坚硬,没有一点瑕疵,忽略小鲫鱼死不瞑目睁着的死鱼眼,她很满意地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
“喵——”孩儿们,吃饱了没有?
“喵~”
“喵~”
栗子两兄弟舔着嘴角颠颠地跑回来,一左一右跟保镖一样肚皮贴肚皮地黏着小白猫。
在肚皮贴上的一瞬间,他们俩动作一致,齐齐扭头看凌慈,瞪大的眼睛似乎在问:为什么你的肚子比我们的大这么多?
凌慈就当自己没看见,打了一个鱼腥味儿的嗝,跟张栋喵了两声说再见。
肉摊大妈:“明个儿再来玩啊。”
张栋想了想,又甩了两条小鱼下去,那两只忒傻了点,给点东西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多见识点好东西,免得给骗走了。
所以回去的时候,一猫一条鱼叼回家做午餐。
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于是榕桥村最近又开始传“小猫买鱼”的新闻了。
那天之后,气温直升,大中午的,凌慈趴在小院的大树下,张着嘴透气,高温蒸得她半死不活。就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她还能时不时听见“嗷”、“嗷嗷”对唱式的对话。
小白猫换了一个朝向,烤栗子和大黑狗就在她的视野里面对面地嚎叫。
大黑狗把脑袋搭在前肢上,眉毛耷拉着,似乎也是被这天气折腾得不行,还有一只没有他脑袋大的小猫在他面前蹦跶,黑黢黢的小猫把爪子缩在身前,尾巴也贴着地面,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猫猫虫。
大黑狗张了张嘴巴:嗷?
小糊猫扫扫尾巴:嗷!
……
小白猫嘴巴努动了一下,忍住了。
她做人的时候学英语还情有可原,她现在可是一只猫诶,那种喵喵叫的猫,为什么要学狗语!
炸栗子没有哥哥那样的上进心,他甚至还有些厌烦,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耳朵屏蔽那些猫言狗语。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也没有扇子。
屋子里没有动静,凌慈估摸着房东在午睡,那要不要去看上去更阴凉的屋檐下避避暑呢?
下午两点钟。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不重,是年轻的女孩子。
在热到不想动弹的时候,凌慈无聊到只能靠听脚步识性别来打发时间。她懒懒地抬起眸子,从她这个角度,门变得很狭小,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从门缝钟一闪而过的人影。
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人直接就走进来了,是一个女大学生,又或许是高中生?如果不是身高在那里,凌慈光是看那张脸,觉得小学生也不是不可能。
“爷爷。”女孩一进院子就喊,手里拎着西瓜的袋子发出簌簌的声音。
房东听见声音打开门,“屹昊来了啊,是不是放暑假了?”
“对啊,我毕业了。”女孩把西瓜递过去,“来吃西瓜。”
屹昊是哥哥的名字,不过女孩并没有纠正,爷爷能认清人,就是嘴巴不听使唤而已。
老人:“我不要吃,你们自己吃。”
“不多。”雅静说,“我怕你一个人吃不完,就少切了一点。”
她说着,把西瓜塞到老人手里,推开两扇门,从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
“爷爷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啊?”
“不知道大猫什么时候生在这里的。”老人坐在躺椅上,咬了一口西瓜,“毕业了好毕业了好,那你工作找得怎么样啊?”
大黑狗就拴在从小院门口到屋门口的必经之路上,女孩进来的时候还摇了摇尾巴,而烤栗子一看见人就马不停蹄地往凌慈那边跑,活像是见了猫贩子。
女孩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半个猫脑袋,“嗯嗯,找到了,在学校里。”
“当老师好,爷爷就是想让你当老师。”老人说,“有寒暑假,休息也有钱拿,还轻松。”
雅静应了两声,注意被那只白色的小猫吸引,一身雪白的绒毛,站在阴影处显眼的不得了,偏生它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躲在石头的后面猫猫祟祟地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他们。
她一下就被小白猫特别的眼睛迷住了,“那只小猫好好看啊。”
老人把西瓜皮放回塑料袋,虚着眼睛顺着自己孙女指的方向看去,“哦,它们啊,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
雅静问:“大猫没有在身边吗?”
老人想了想,“好几天没回来了,前两天找大猫找到屋里来了。”
雅静笑道:“胆子还挺大,怪不得它妈妈不在身边还能把自己养的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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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栋:他们都是虚情假意甚至连条鱼都不舍得给,只有我才是真心待你们的!
第9章 英雄救美的小白猫
不多,我怕你一个人吃不完,就少切了一点。
我怕你一个人吃不完。
一个人。
凌慈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所以才不停地在抠字眼。
这一个人是她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可这老爷子不是和老太太一起生活的吗?
如果只有老爷子一个人,那之前都是哪位好心人接济的他们呢?
整个下午凌慈都浑浑噩噩的,一下子也没能鼓起勇气去屋里看看到底有没有老太太的遗照,直到陈雅静和老爷子道别,她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凌慈前身是人,但没有放任猫性,变成一个夜猫子。她遵循人类的作息,日出讨食,日落而息。大半夜出门绝对只能去掏垃圾桶,要不只能去烧烤摊。前者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后者重油重盐,又怕长期这样的饮食不利于身体健康。
所以连带着两个猫崽子,他们一直都是幼崽作息,晚上八点钟就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烧脑过度,她一直睡不着,而且肚子里的东西消化得格外快,叽里咕噜的翻来覆去一点也睡不着。
凌慈原地打了一个滚,抬起头,皎洁的月光落入眼底,与此同时,那伫立在黑夜中的小屋就显得更加阴森了。
因为今天是个晴朗的月夜,房东没有把大黑狗牵进屋里,凌慈只能不断地暗示自己:黑狗辟邪、黑狗辟邪、黑狗辟邪。
小白猫站立起来,抖了抖一身白色的胎毛,毅然决然地去寻找夜晚的美食。
只余下窝里栗子两兄弟交叠睡在一起,发出小小的呼噜声。院里的大黑狗可有可无地睁开一只眼,见到白色的幼猫摇摇尾巴又闭上了。
身后没有跟屁虫,路上也没有人,凌慈撒开了脚丫子狂奔,呼吸着难得的自由的空气。
巷子里的围墙不高,堪堪遮挡住一个成年男子的视线,江南水乡的风格,白色的墙壁上是排列整齐的青瓦,偶然遇到路边堆叠起来的废品,凌慈也没客气,借着坡往上爬,爪垫落在青瓦上悄无声息,如若无物。
凌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猫会喜欢在晚上出来活动了。
而出现在夜晚街道的人,一般分为三种,加班的可怜人、寻找刺激的乐子人,以及不怀好意的混球。
十一点半。
戚若楠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连门卫室里的保安都跟世界说晚安了,原本整个大楼还有她在的那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现在她一出来,整栋楼在和世界说晚安。
从中午十二点到现在,她已经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胃好像饿得都没了知觉。
点外卖配送费贵,租的房子里厨房形同虚设,戚若楠毫不犹豫地拐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抓起一盒海鲜泡面和两根泡面伙伴去收银台结账。
便利店里晚上只有一个男店员值班,是戚若楠的老熟人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戚若楠从钱包里拿出零钱,有气无力,“别说了,心累。”
男店员同情地把袋子递给她,附赠了一枚绿建口香糖,“早点休息。”
戚若楠:“谢了。”
为了省钱,戚若楠租的房子离公司有一段距离,自然也不可能打车回去,巷道窄而曲折,就算打了车也只会把她扔到巷子口,还不如走回去。
毕业的三年时间,戚若楠不论刮风下雨,一直都是步行上下班。
她把口香糖塞进嘴巴里,又顺手把包装扔进垃圾桶,夏日的夜晚没有了白天的炎热,倒也露出了温柔的一面。
薄荷清新的味道和凉爽的夜风带走了些许疲惫,戚若楠有了一点精神,她点开手机,屏幕上是几条她已阅但未标记的信息。
【暑假放假回来不?】20:06
【你弟弟上学的学费不够,还差2000块钱】20:10
【要是你手头还有剩的,先给妈借一点】20:11
消息发来的时候戚若楠正在加班,她特别想发一句:我都毕业三年了哪里来的暑假?
又觉得没趣,没管消息继续赶报表了。
戚若楠从威信里转了1500给她妈,就熄掉屏幕把手机放进包里看天上的月亮。
一点也不圆。
巷子里没有安置路灯,只有少许人的家门口亮着昏黄的灯,没有手机带来的光亮,整条小路都被一种诡异的安静包围,蝉与青蛙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戚若楠握住包带的手越发紧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还有另一道略微沉重的声音如影随形,她走它走、她停它停。
就像是压着她的脚后跟走路。
戚若楠猛然回头,曲折蜿蜒的小巷没入黑暗,在她肉眼可视的范围内什么东西也没有。
她没有侥幸。
黑暗能够掩藏一切的罪恶。
步伐交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躲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黏腻、贪婪又肮脏的面目,在她身后追赶过来。
“救命、救命!”她不顾一切地喊道,“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小巷仍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盏灯亮起,戚若楠第一次感到绝望,是母亲无论多少次从她手上抢过东西递给弟弟都无法比拟的。
她逐渐体力不支,但身后的手多少次从她的发梢处擦肩而过,戚若楠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跑。
如果、如果有人愿意救她……
头皮上一阵刺痛,戚若楠的身体向后崩成一个弯曲的弧度。
没有人愿意救她。
就像当初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她被人殴打一样。
“啊!”
戚若楠重重地摔倒在地,听见的却是男人吃痛的喊叫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戚若楠不想自己变成社会新闻上的戚女士,生命遭受死亡的威胁让她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她一股脑地把手头上的东西往男人身上砸,手脚并用,密集的拳头雨点一样落下,她不管砸到哪里,反正每落下一拳,男人的惨叫就随之而来,在此刻,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升空了。
凌慈“喵”了一声,刚刚险险地躲过女人的拳头,她还有一点后怕,就她现在这个小身板,一拳下去估计是全身粉碎性骨折。
爪子陷进肉里划开的触感有点恶心,附近的白色毛毛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血色。
戚若楠还不解恨,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又对着男性的关键部位狠砸了几下,男人就像一条恶心的蛆虫在地上哀嚎扭曲,没有了刚刚尾随的嚣张气焰,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倾泻完所有的怒气、怨气,戚若楠喘一口气,终于注意到在一旁用爪子蹭草的猫了。
猫不大,看上去能被她两只手捧在手掌心里,在暴打男人的时候,她有看见男人从太阳穴到脸颊的伤口,齐刷刷三道,末尾处断断续续。
是谁出手相救显而易见。
男人还有蠕动的迹象,凌慈未来得及出声提醒,高挑的女人干脆利落的一脚,男人再也动不起来了。
因为扭打,女人的口红花了,披在肩头的长发炸开了花,衣着也凌乱不堪。
凌慈看着女人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扶着墙一只一只穿好,然后捡起打斗中飞到墙根处的手机拨打110。
“你他妈的敢再动一下,老娘就送你上西天信不信?”脚上的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手里,尖锐的那一端毫不留情地对准男人的眼睛。
男人瞳孔紧缩一动不敢动地盯着跟底,“我、我就是路过,你把我打成这样,我要告你的!”
他越说越有底气,仿佛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
鞋跟落下一寸,他不敢讲话了。
“老娘不跟你说废话。”戚若楠说,“有没有别的想法你自己心里清楚,但你把手伸到老娘身上算你不走运。如果你到警局是还是这个说法,那老娘就要考虑换个名头让你不好过了。”
“老娘劝你最好说实话。”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男人脐下三寸的位置。
被爆锤过的部位又隐隐作痛起来,“对不起!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周围没有什么人才被猪油蒙了心,我一定会赔偿你的!”
听见不远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戚若楠心里松了一口气,“跟警察叔叔好好解释去吧,臭傻逼。”
凌慈耳朵灵敏,早早就听到从巷外传来的警笛声,她也没有插手的余地,便跳上围墙离开了。
急匆匆赶来的警察与小白猫擦身而过,控制住嫌疑人,安慰受害者,井井有条。
做了好事满足了自己的善心,肚子却没有因此而罢休,现在尾巴还不够缠住肚子,凌慈不能向杰瑞致敬,有些遗憾。
经历了这一出,也没了觅食的兴致,小白猫灰溜溜地赶回小院,去大黑狗的饭碗旁边溜达一圈,好家伙,一粒饭都没剩。
睡得正香的大黑狗毫无意识地耸耸鼻子,还不知道自己的饭碗曾被一只猫惦记过。
但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放在纸箱边上的塑料碗里放了一些碎肉和鱼骨头,拌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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