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坐在角落，手里捏着杯香槟，有些百无聊赖。
陆之行的工作太忙，她只能只身前来。没有陆之行的光环在，她的身边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眼前的人们觥筹交错，矫揉调笑间，袖扣与耳坠折射出贪欲的光。
这种聚会，她以前也来过。但那时，她还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散发着屠夫味道的人们，把她与手中的香槟视作同一类物件——助兴品。
如今她身后站着陆之行，别人不敢惹，自己的地位也不够，于是便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被人晾在一旁。
“哟，这不是陆之行的老婆吗？怎么，才结婚几天就失宠了？”一个公鸭嗓子的男声突然响起。
这声音和阴阳怪气的语气有些耳熟，姜柚疑惑地转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正戏谑地看着她。
他的两只手都不大得空，一手拿着香槟杯，另一只的臂弯里搂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光线太暗，姜柚没有辨别出她的脸。
“吴导，我的家务事，劳您费心了。您这张嘴，还是歇歇吧。”姜柚语调懒散道。
中年男人正是吴建树——她官宣婚讯时，在微信朋友圈阴阳怪气她抱大腿出师的导演。
要说这吴建树，其实专业水平还不错，在业内的名号不小，不过有个癖好——喜欢潜规则。
他喜欢美人，各式各样的美人都不挑，只要送到他面前，他满意了，就能给戏拍。
姜柚曾经也是送到他房间的美人之一，始作俑者，就是她的小师妹文芷。
那时候，她和文芷的关系不错。两人出身相似，还是同期出道，相处久了，她就把文芷当成了好朋友。
她把文芷当成朋友，文芷可没这么觉得。毕竟，哪有人会为了工作资源，把好朋友送到大佬的床榻上呢。
不过幸好姜柚从小就自我保护意识极强。在看到进门的是个中年男人时，她就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直接一花瓶把人敲晕，逃了出来。
大概是没有得到姜柚，还被她丢脸地敲了一瓶子，吴建树的心里一直记恨着。现在她和陆之行结婚，他更是动她不得，嘴皮子功夫就越发地多了。
“哎，师姐，吴导这是关心你呢，话可别这么难听。”吴建树搂着的女人抬起头来，娇声娇气道。
姜柚眯着眼睛瞧了半晌，这才勉强辨认出这居然是谁，她疑惑：“文芷？你又整了？”
娱乐圈里，医美项目几乎人人都做，但是做得没有半点审美，全靠底子撑着的，文芷还是头一个。
不过听说她最近在争取一个代言，原本都敲定了，在签合同时，代言方又临时换了别人，难怪她有心思在这里添堵。
听了姜柚的话，文芷语气登时就变了：“说什么呢你，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小姜啊，文芷是好心劝你，你不要对她这么刺嘛。”吴建树摸着文芷的腰侧，帮腔道，“我来呢，是有正事谈。我这里有个剧，精心筹备，女主角为你量身定制，有空聊聊？”
他说着，想往衣兜里掏，但手上都不得空，于是看向文芷。
文芷见他神情，立即伸手在他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往姜柚身前递：“师姐，来。”
姜柚眼也不瞧那名片，把香槟杯稳稳端在手里：“大家都是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的耐心不好，而我的先生比较宠我。你们不要让我闹得太难看。”
文芷的手不尴不尬在半空中立了半晌，最终还是把名片放回吴建树口袋里。
姜柚没有一句话给面子，文芷的不满已经表现在脸上。
她的脸色几度变化，越来越沉。
突然，好似想起什么，她脸上的阴霾散尽，转而对着姜柚轻蔑一笑：“姜柚，别太嚣张，等你和陆之行的婚姻到期，看你还怎么翻腾。”
姜柚闻言，立即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就被一个年轻男声打断。
“你好，是姜柚小姐吗？”出声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表情平和，眼神锐利。
姜柚看着他的神情，无端想起了陆之行，注意力立即被转移，情绪也和缓下来：“你好，我是。”
男人递来一张卡片，道：“我叫邵嘉横，算是个导演，这是我的名片。我最近在策划一部电影，希望我们之后能谈谈。”
姜柚低头一看，递来的卡片是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二维码，没有头衔。
这个名字没有在圈里听说过，但因为刚才第一眼的错觉，她还是站起身，伸手接过名片：“好，希望有机会合作，邵导。”
邵嘉横对姜柚点头，随即瞥了眼站在旁边的两人：“姜小姐毕竟是方导亲自递的邀请函，两位还是掂量些吧。”
吴建树和文芷明显也不认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但毕竟是圈里的老鸟，眼色还是有，于是只冷笑一声，没有开口。
邵嘉横递完名片就转身离开，吴建树两人几次被姜柚刺回来，不想再自讨没趣，于是也准备撤退。
只是临走前，大概是因为姜柚没有接他的名片，转而接了个毛小子的，他的尊严受损，心里不爽利，极为小心眼地扔下一句：“我看你跟个小子能拍出什么名堂。”
姜柚但笑不语，转头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麻烦的人走了，姜柚自觉还是该四处走动一番，免得妖魔鬼怪看她闲着，又上来给她添堵。
她最近风头不错，虽然作品还少，不过她都走上去了，众人还是卖她的面子，尽都奉承着交换了联系方式。
一场私人聚会下来，姜柚的收获还不错，目的算是达到了。
坐在回程的车上，她把名片和新添加的微信一一备注，看到邵嘉横的名片时，姜柚顿了顿，还是发送了好友请求。
她即将回到住处时，邵嘉横才通过好友申请。
邵嘉横：【山中秋.pdf】
邵嘉横：【姜小姐，你可以看看，这是我正在筹备的电影，我想邀请你做女二号。】
邵嘉横：【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之前我在国外从事纪录片拍摄的相关工作，最近才回国发展，这是我的第一部 电影。】
美柚柚：【好的，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的。】
姜柚对他的坦诚有些意外。
初出茅庐的小导演，不是应该先吹嘘一下自己的校园作品吗？哪有一上来就暴露短处的。
“珊珊，这个人，你帮我在外网查一下，在影视类有什么经历。”姜柚伸手，把邵嘉横的名片递给副驾驶的瞿珊，“整理好发个文档给我吧。”
瞿珊正忙着核对她的行程，闻言回头，忙伸手接过名片：“好的柚子姐。”
姜柚看着瞿珊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压榨瞿珊过头。
她心里暗暗把招新助理的事情提上日程，手上点开邵嘉横发来的文档。
邵嘉横的剧本很新颖，是一个关于文明碰撞的故事。
女孩叫闻秋，自小生活在封闭的大山里，她热爱大山中的一草一木，纯真而善良。没有读过书本、看过电视的女孩，以为山中就是全世界，直到她遇到一个徒步迷路，误入大山的城市姑娘，广子帆。
闻秋执拗地认为，广子帆是山鬼的使者，不停试探她；而广子帆一直哄骗，希望闻秋带她走出大山。
姜柚拿到的剧本只有一半，剩下的故事好像近得可以一语堪破，但又觉得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她难得看到这样的剧本，感觉十分新颖，打算找个时间和邵嘉横聊聊剩下一半故事，再做考虑。
“叮叮。”陆之行的来电恰巧响起。
“喂，之行。”接起陆之行的电话，姜柚不自觉神情温柔。
那头陆之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机场：“方导的聚会结束了？”
“结束了。”提起刚才的聚会，姜柚又想起碍眼的两个人，心中有一万个槽想吐，被她暗暗忍下，“你在哪里？”
“我刚落地纽市。”陆之行说完，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他道，“这边日出了，你接视频。”
说完，语音通话转视频的请求拨来。
姜柚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调整好坐姿，这才接通视频。
接通的一瞬间，陆之行的帅脸出现在屏幕里。即使是怼脸广角镜头，还是无损他的英俊。
他对姜柚笑笑，而后举起手机，把摄像头调整成后置。
画面转换，屏幕一瞬间发白，而后光平衡自动调节，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机场大楼巨大的落地窗外，玩具一般的小飞机们正在调整位置。远处的天际，胭脂般的红从地平线燃起，往上氤氲，而后与夜幕交融，逐渐由紫色化为魔术般的深蓝。
“哇……每一天的日出好像都不一样。”姜柚喃喃。
她的工作性质，让她的作息十分不规律，经常会碰见朝阳升起。
那些初生的日光，有时是在万里晴空之上，小小的舷窗之间；有时是在拍摄片场的旷野中，伴着微风合奏。
这还是第一次，从微信模糊的画质中，天将暗未暗之时，看到地球另一边的朝阳。
陆之行的声音温和，像是柔美朝阳的伴舞：“心情有好一点吗？”
“嗯？”姜柚呆住。
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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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姜柚讶异于陆之行的千里眼，在原地愣愣的想不出缘由。
陆之行仿佛探听到她心中所想，带着笑意解释。
“在我眼中，你的心思很好猜。”
“是吗……”姜柚念及自己讲到聚会时的停顿，不好意思地摆弄自己的发尾。
陆之行把后置调成前置，他的脸又出现在镜头下。
为了方便姜柚继续看朝阳，他将手机拿远了些，整个人都嵌在胭脂般的天色里。
从姜柚的视角看去，陆之行像是一个完美的立绘，她有种背叛刑知，养了另一个电子老公的羞耻感，但手上还是忍不住咔咔截屏。
“怎么脸红了？”陆之行空着的手伸向手机，似乎是在屏幕上摸了两下。
姜柚看着他的动作，疑惑地思索两秒，骤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隔着屏幕，摸她的脸。
于是她脸上的烫意，从双颊烧到了耳尖。
视频那头的陆之行目不转睛看着屏幕，姜柚觉得自己的害羞无所遁形，但她又太想看到陆之行了，于是只能抿着唇强装镇定。
“一会儿要去哪？”她转移话题。
陆之行没有再提她的脸红，听话地一件事一件事掰着回答：“我现在是转机，马上要上飞机。下午落地后去看看长辈，顺便参加个股东会议。晚上有商务宴席。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会议。”
“大概会忙到电影节左右。这次我大概不会出席华凛电影节了。”他的表情有些遗憾。
姜柚没想通有什么可遗憾。他没有参与《九景阙》的拍摄，同期的电影也并未参加，本来也是不能出席华凛的。
她安慰：“没事，如果我获奖了，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
“嗯，”陆之行应下，而后欲言又止“不过……”
他难得说话迟疑，姜柚不明所以：“不过什么呀？”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秋忠一起上红毯？”
“啊……”姜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次电影节，她确实是该和秋忠一起走红毯。作为戏份最多的两个女演员之一，她比宋清语更适合。
因为她已婚，并且众所周知，秋忠与陆之行的关系甚笃，即使她和秋忠一起出现在红毯，外人也不会闲言碎语。
宋清语可不一样。她未婚，性格看着温温柔柔，但圈里人都知道她心思浪漫不羁，犹爱大龄美男，秋忠简直是她的取向狙击。
见她不答，陆之行又背刺兄弟一刀：“让秋忠自己走就行，他习惯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姜柚也乐得顺毛：“收到，陆先生。我去联系宋姐一起走。”
“不过，为什么呀。”她难得见陆之行这种要求，十分好奇。
那头陆之行破天荒的，神色犹疑半晌，才道：“你是我的，别和他接触。”
姜柚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半晌。
不过他不想说，姜柚也不强求。反正她迟早能套出话来。
“好吧，霸道陆总。您的飞机什么时候登机呀？”姜柚问道。
陆之行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
他话音刚落，背景的广播音响起。
“EQ4329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
“好，那你快去吧，早点回家。”姜柚冲镜头挥挥手。
陆之行也学着她的样子挥挥手：“好，回见。”
视频挂断，姜柚怅惘地舒出一口气，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这才发现，自己的保姆车早已停了。
坐在前面的司机和瞿珊看似岿然不动，但那姿势一看就是正支着耳朵，听她的八卦。
“咳。”姜柚轻咳一声。
前座两个人立刻从木头人的状态解锁，慌慌忙忙地，一个装作找手机，一个在看日程表。
姜柚无奈：“好啦，到了就下车吧。周哥，辛苦了。”
司机周哥连忙点头：“哎，姜小姐言重，不辛苦不辛苦。”
瞿珊和姜柚一起下车，直到站到电梯里，瞿珊还在忍不住偷瞄她，嘴角挂着奇怪的姨母笑容。
两人面前的电梯门光滑得像面镜子，姜柚看着她的小表情，实在忍不住了：“行了行了，别乐了，至于吗。”
“嘿嘿嘿，”瞿珊傻笑，点点头，“至于。这种近距离正主发糖的滋味，你不懂。”
姜柚不知该怎么接话，于是叹一口气，随她傻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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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华凛电影节终于拉开序幕。
这次，姜柚听从陆之行的安排，接受了他们家为她量身定做的礼服。
一件闪着缎光的墨绿长裙。
对于电影圈来说，她还是个新人，礼服的款式不便太过张扬，于是做成了鱼尾的样式。
为了贴合她的曲线，礼服的腰做得极窄，穿的时候姜柚甚至怀疑她的胸或者臀部会把腰线撕裂。
她到达会场时，宋清语的小房车已经矗立在一旁。
给宋清语发了条讯息，两人便一同下车，前往会场后台。
团队里参加电影节的其他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两位女士进来，都迎上前，连连夸赞，就连秋忠也面露赞赏。
“穿得很默契。”他温和道。
姜柚明白，他指的是两人的裙子。
一般来说，参加红毯的女明星们大多会选择大裙摆的礼服裙。但今天，恰好她穿的鱼尾裙，宋清语穿的轻纱裙。
两人都是小摆，挽手走在一起不至于裙摆打架，难怪秋忠夸她俩有默契。
不多时，到《九景阙》剧组落座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