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听到陆之行突然开口，抬起头，他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熨帖的白衬衫也解开了第一个扣子，一只手里捏着个玻璃杯，正侧着身弯腰接水。
姜柚的目光不可避免地随着他的脊背往下滑。
真的挺翘。她想。
姜柚不敢多看，侧开目光：“她不是第一次找我麻烦了，上周我收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报了警。”
她将搬家前发生的事情简短陈述了一下，抿了口温水，又怕他不信似的，强调了一遍，“我不认识她。”
陆之行接好水，直起身，视线看向姜柚，语气里是安抚的意味：“嗯，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他微仰起头喝水，姜柚等他喝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前辈……为什么这么关照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受宠若惊。”
“我的母亲很喜欢你。”陆之行答。
姜柚这下真的惊讶了。不等她继续问，门铃响了。
“叮咚——”
“医生来了。”陆之行说着，前去开门。
一个身着便服，手上提着个箱子的中年女人跟在陆之行身后进来。姜柚听着陆之行对她详细讲了一遍受伤的经过，抬起头给医生检查脖子上的淤伤。
姜柚脖子的伤除了看起来较为吓人，并没有大碍，医生只给她开了一管外敷的药。陆之行又让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手脚的情况后，才将医生请走。
刚把医生送走，陆之行便对姜柚示意了一下手机，接起电话。他没有避开姜柚，站在窗户下对电话那头的人应着什么。
姜柚不好意思偷听他的通话，只好掏出手机玩起来。
互联网世界变化总是迅速，再加上陆影帝的下场站队，一周过去，她的事情早已被其他娱乐新闻覆盖，现在已经少有人讨论。
但姜柚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没有干净地处理澄清，就会像跗骨之蛆，在她再次进入公共视野时，重新又被提起。
她翻着自己的超话广场，为数不多的真爱粉们还在矜矜业业为她刷着热度，他们或许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真正能做的，也只是勉强帮助她维持摇摇欲坠的形象。
姜柚近段时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本事，辜负了他们的热爱。不管是专业水平，还是资源手段，都不太值得他们的努力。
她正刷着超话里，粉丝们产的粮和夸她的彩虹屁，一个图片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一张朋友圈截图，上面的人姜柚很熟悉，是之前参演的电视剧的导演，吴建树。吴建树在业内算是有些名望，但为人非常差劲，私生活混乱，甚至会潜规则女演员。
姜柚也是受害者之一。
所幸这人可能是顾着圈外的名声，动作很小。姜柚当时早早察觉，搪塞摆脱了，微信也在剧播出后拉黑，此后两人再无交集。没想到竟然能在她的超话里看到他的名字。
导演 吴建树：【某位J姓美女真是越爬越高咯，怪不得早早就抛弃了我这个老头子。】
截图的人大概是圈内人，和吴建树有许多共同好友，下面的评论长长一串，啧啧声有，惊叹声有，附和声更多，甚至有许多人直接在评论量叫了姜柚的大名。
姜柚看着顿觉无语，不知这人在找什么存在感。她直接划走，转念又觉得不对，翻回去再点开，报错提醒弹出，【该微博不存在。】
她没有吴建树的微信好友，认识的圈里人也因为公司的关系，数量很少，还都和公司或多或少有些牵连，因此只能作罢。
姜柚从手机上抬起头，向陆之行看去。面向窗外的陆之行不知和电话那边的人在说些什么，正巧也回过头，恰与姜柚的视线对上。
阳光温和，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窗边，身上仿佛披了一层柔光。姜柚看着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对电话那头的人低声缓道：“对，她在。”
姜柚歪歪头，有些疑惑。
“过段时间吧，还早了点。”
“好，再见。”
陆之行挂了电话，大抵是见姜柚神情迷惑，主动开口道：“我妈，她不知道听谁的话，最近开始催婚了。”
姜柚不信，但是出于没有立场，她不敢问。
陆之行将手里的水杯放回饮水机旁，在姜柚对面的沙发坐下，他沉思了片刻，斟酌开口：“姜柚，我有个比较唐突的请求。”
姜柚见他神情正经，连忙坐好，面上也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前辈你说。”
陆之行神色郑重：“你最近几年的规划里，有婚姻相关的安排吗？”
“……这个，没有想过，应该顺其自然吧。按照我现在的事业下滑程度，可能快了。”姜柚不明白他的意思，保守回答。
确实挺唐突的。她想。
“那，可以和我结婚吗？”
“嗯？”姜柚怀疑自己在幻听，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困惑的单音节。
“我能和你结婚吗？”
形状扭曲的灯带泛着柔柔的暖光，从一侧盈来，陆之行英俊锋锐的脸此时在柔光的衬托下，竟然显得温柔而深情。姜柚恍惚觉得，他好像真的是自己相伴多年的爱人。
姜柚的嘴和脑在这一刻分裂成了不同的个体，她的脑子混沌，嘴却代替了大脑的功能。
“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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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问出口的一瞬间，姜柚顿时想弹自己一个脑瓜崩子。
她连忙再开口：“不对……陆前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陆之行点点头，他补充，“其实上次见面时，我就想这么问你了。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这次正好。”
难道第二次见面求婚就妥了？姜柚不理解。
她的震惊消退，现在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陆之行的条件对她来说，属实是高不可攀。
她自认只是个花边绯闻多过作品的不入流小明星，在陆之行面前，唯一的好处就是长得漂亮。但她明白，长得漂亮在他这个阶层，也算不得是优势。
她回想了一番刚才的对话，还是觉得以陆之行的条件和为人，说出这话应该是有他的缘由，但是这种话题就这么被轻飘飘提出来，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姜柚还是有些微的不爽。
“陆前辈，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个充满神圣感的东西，我不明白你问这个事情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是你确实有些唐突，我现在不是很高兴。”姜柚虽然仍称他为前辈，但面上已经收起了客套尊敬的模样，整个人严肃而紧绷。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稍等。”陆之行说完，起身进了一旁的房间，几分钟后，拿出来一摞纸质材料和证件本。
他把手上的东西分成了几份，分别摆放在茶几上，姜柚看着上面的字，身子微微往后仰：“你这是……”
陆之行一一指过几摞证件材料，向姜柚说明：“这些是我的部分个人资产。这是我在C市的三处房产，这是其余城市的十五处房产证明，我名下的几台车，我的股权证明，我的收藏……”
“等等！”姜柚截住他的话，她的严肃模样绷不住了，晕晕乎乎地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这些只是部分资产，”陆之行收回手，坐回之前的位置上，“我的大部分财产都在国外。另外，我从小到大只有一段感情经历，家庭美满，父母也很喜欢你。不过我的家族内部出现了一些变故，导致我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我知道你最近的困境，你和我结婚，这些杂事我会为你解决，你只需要专注事业和自我提升。”
“这样的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为你的协议伴侣？”
他的眼神一直定在姜柚脸上，姜柚与他对视，兀地想起了刑知。
一次婚礼纪活动，刑知也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向她求婚的。
唯一不同的是，那是个山巅小屋，唯一的照明是一豆烛火。两人坐在窗边，木窗外夜空晴朗，星海洒在黑幕上，烛火的暗光在刑知脸上跳跃。那张脸竟然莫名与此刻的陆之行重叠。
姜柚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她感觉到自己张开嘴，吐出了两个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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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柚从陆之行家里出来时，仍觉得自己在飘，往家门上插钥匙的手好几次才对准。
她进了家，靠在门上，抬起手看着中指上的戒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这才心里有了些真实感。
她感觉自己应该还是高兴的，不仅仅是因为陆之行过于优秀，更大的原因在于，在姜柚心里，他是刑知的代餐。
她窝在沙发里，给纪旋宁发了条微信，便打开了陆之行的围博主页，新围博在一分钟前已经被陆之行挂在上面。
【我的柚柚。】
附图是陆之行拍的她。在暧昧昏暗的灯光下，她抱着胳膊，脸上盛着笑，嘴唇微张，像是在对拍摄的人说着什么。
这条围博是陆之行支付的协议利息。姜柚不太满意他的称呼，柚柚这个昵称是刑知的专属，现在由别人叫出来，她有些不自在。
下面的评论在短短一分钟内已经炸锅。
【？？？？？？】
【陆哥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姜柚？这是什么男友角度？】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是我想的那样吗？是我想的那样吗？】
姜柚看着吱哇乱叫的评论区，心里颇感满意。她关闭围博，任由陆之行处理，顺手又打开了“悸动之时”。
最近游戏里正在进行冬季活动，需要通过道具，给自己选定的男主织“暖冬三件套”——围巾、帽子、手套。
道具的获得很是繁琐，需要每天连续做任务。姜柚已经做了半个多月的任务，织完了围巾和手套，帽子也还剩个结尾。织线可以选择颜色，姜柚选择了深灰与米色的撞色设计。
任务枯燥而昂长，她却每天都不落，即使在这几天忙碌的学习中，她也会抽出半小时的时间来完成。
正做着任务，邱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姜柚惊讶于他反应的迅速，随后毫不犹豫将他的电话挂断。
陆之行嘱咐过，原公司的电话不要再接，他会帮她处理好解约事宜。现在的姜柚底气十足。
但邱哥并没有罢手，他的电话接连打来，姜柚每次都直接挂断，到最后她不耐烦了，直接将邱哥的号码塞进黑名单，世界才安静下来。
她舒了口气。
要说对邱哥和公司没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公司扶持她出道，开始时也是塞钱到剧组给她买角色拍，为她博了些还不错的商业资源，但时间一长，就开始变味了。
给她的角色都是花瓶角色，没有内涵，只跟着男人或是依附于主人家，像是漂亮的玩偶。
这些戏接多了，姜柚的戏路也变窄了，就连个人形象都开始往这方面靠，再加上她总是会有些似是而非的绯闻，几乎让她成了狐狸精的代名词。
偶尔姜柚会怀疑，那些绯闻也是公司的杰作，但又觉得自己过于阴谋论。
但现在，她的人生迎来了转机。她再也不用委曲求全，奶不喜欢的后辈、被经纪人搪塞、演无意义的花瓶了。
姜柚想着，不禁傻笑了两下。
游戏任务做完，她退回到首页，刑知正一手插着兜，温柔看着她。
“柚柚，早安。”熟悉的问候。
“早安，刑知。帽子就要织好了，这个冬天不会冷哦。”姜柚对着刑知说道。说完，她隔着冰冷的屏幕摸了摸刑知，然后退出了游戏。
她没有对刑知说她要结婚的事情。心里还在迷茫，嘴上不知要怎么开口。
今天的跑步计划泡汤，姜柚对车库里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不想再去试，于是又翻出了陆之行的出道影片。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她的喜欢和陆之行无关，只是单纯地喜欢这部电影的故事。
向往城市文明的部落少年，挣扎着逃离原始部落，立于城市的高楼大厦间，品尝着世界的灯红酒绿，最后又毫不犹豫地回到部落。
这也是陆之行最不讨喜的一部电影。
大家都觉得主角太过天真，像个愣头青，随性散漫目标不坚定。但姜柚的看法恰恰相反。
她认为主角是个难得的人间清醒，能认清自己的少年，眼里从未有过困惑彷徨。他想要去外面看看，他便去了；他没有迷失在花花世界，心里升起家的念头时，他便回了。
姜柚喜欢这样从心的故事。
以至于这部电影的导演的作品，姜柚也都看过一次，她觉得他的故事都有灵魂。
可惜他在这部片子拍完之后，便早早封机了。如果不然，姜柚也想与他合作一次。
电影才看到一半，纪旋宁的跨洋电话便打了过来。姜柚算了算时间，她那边正是凌晨三点。
“姜柚！你给我老实交代！”纪旋宁的嗓门依然很大，染了些醉酒的大舌头味，“你之前还跟我说没有的事！你现在这是干嘛？！”
“嗯……说来话长，有点复杂。”姜柚小心翼翼地回答。
纪旋宁在那头干嚎：“那就长话短说！”
“协议结婚，他给资源，我帮他应付家里。”姜柚解释了一遍两人的目标置换，越说越小声，她知道纪旋宁肯定会生气。
果然，纪旋宁难以置信：“哈？我不想在电话里跟你掰扯。下周考完就飞回来，你给我等着。”
她那边正要挂电话，想起什么事，突然又补了句：“我给你发了个东西，你看看。”
姜柚挂断电话，点开微信，纪旋宁给她发了两张截图。她看小图就觉得好生眼熟，点开一看，发现居然正是之前在超话里看到的那个导演朋友圈。
只是截图的人可能与吴建树圈子交叠浅，朋友圈下面的评论少了许多，但依然能看到带着姜柚大名的评论。
另一张也是他的朋友圈，看时间，应该正巧是在陆之行发博后没多久。
吴建树：【这次手段见长啊，能把大佬哄成这样，也没见当初哄哄我。】
噫。姜柚一阵恶寒。她退出图片查看，给纪旋宁回了个【/呕吐】。
这时，刚加上的陆之行微信亮起了红点。
之行：【你对秋忠导演有印象吗？】
秋忠，正是陆之行那个部落少年电影的导演。
姜柚还未回复，陆之行的下一句话紧跟着发来了。
之行：【他要出山了。新电影，有一个角色，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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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秋忠导演的新作品？
姜柚眼前一亮，兴奋地打字，长指甲在屏幕上摁得啪啪响。
美柚柚：【认识，我很喜欢他的作品。】
美柚柚：【新电影是什么类型？】
陆之行许久没有回她，正当姜柚要放下手机时，他的消息气泡弹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