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星河——桑予【完结】
时间:2023-04-28 17:20:22

  胡高大还在对底下的小崽子们进行孜孜不倦的教诲。教室前面悬挂着的音响突然发出几下电流的滋啦声。
  “咳咳,我通报件事情啊。昨天有两个同学在寝室楼下卿卿我我,被我发现后竟然不顾劝阻逃跑!”广播里传来一道男声。
  阮芋心一跳,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坐在她旁边的席如愿也僵硬地扭头看她,凑过来小声说:“这就是昨天逮你和沈闻的那个李主任,靠,姐妹,你可能要倒大霉了。”
  果然,正在说话的李主任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怒火:“这种目无尊长、没有担当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我一早就去查了监控,沈闻,我今天看你还跑不跑了!顺便,提醒一下各位同学,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作为学生最应该的是学习!别给我干什么坏事,老师全都能知道!”
  因为李主任过于生气,播音室话筒似乎还被他折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啸叫,回荡在学校上空。
  班上同学们齐刷刷捂住耳朵,然后扭头看沈闻。
  “李老头太小心眼了吧我靠,这都要拿出来说?不跑还等着被他抓吗?”
  “兄弟,真男人,我挺你!”
  “开学第一天就谈恋爱被抓。牛啊兄弟”
  沈闻身边都是些男生,看起来和他关系还不错,借着乱糟糟的广播声音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几秒后,广播一停,四周一秒安静下来,哪还有什么“兄弟我挺你”,大家都小鸡仔一样乖巧坐在位置上。
  胡高大沉默良久,目光在沈闻和阮芋身上打转,最后说:“沈闻,跟我出来下。其他人先上自习。”
  大概是顾及女生面子,胡高大并没有叫阮芋,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忙澄清一下。
  但等她赶到办公室时,沈闻已经简短地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了。
  胡高大翘着二郎腿,问:“那你见到李主任跑什么?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他实在不信就叫他给我打电话啊。”
  阮芋也想问:对啊,昨天他到底跑什么?
  “我太紧张了。”沈闻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老师,没办法好好和李主任解释。一见到他,我就应激。”
  “……”胡高大嘴巴张了张又合上,显然不太相信他的鬼话:“那我怎么不见你怕我呢?天天在我面前嘚吧嘚吧嘚。”
  沈闻停顿了一秒:“因为在我心中,您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阮芋:“……”
  哇,这就是狗腿子吗?
  胡高大也懵了会儿,然后在沈闻真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行了,我去帮你向李主任解释。你回去上自习吧。”
  事情解决完,沈闻从容不迫地转身往外走,下一秒注意到扒在门边用脸滚门框的阮芋,冲她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姿态闲适,哪有半分“我怕老师,我紧张”的样子。
  确保没什么问题了,俩人一前一后回到班上。
  等到下课,她出去接了杯热水拿回去冲冲剂,回来的路上因为天太冷没忍住喝了一口,瞬间被烫的满脸通红。
  经过隔壁班门口的时候,她碰上了站在隔壁班窗台边和人聊天的沈闻,大冷天的,他手上居然还拿着根老冰棍。
  “你真这么和你班主任说的啊?”严旬手搭在窗台上,笑得花枝乱颤,“你明明就是懒得和李主任解释才跑的,今天居然连“我害怕老师”这种话都说的出口,好不要脸。”
  “不是懒得解释。”沈闻不紧不慢握了一下他的手:“宝,因为我的解释只给你。”
  “……”严旬被成功恶心到了,面无表情关上了两人之间友谊的小窗。
  沈闻也不急,哼着歌准备直接走进隔壁班继续恶心严旬,一转头和阮芋迎面相撞。
  四目相对间,阮芋没多思考,抬头朝他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老实说,这两天他和阮芋接触的还算多,但他从来没想要记住她的脸。
  普通同学,有个隐隐约约的印象就行。
  但这一刻,他突然被她那一双笑时是月亮,不笑时是清泉的眼睛晃得恍惚了片刻,还有她染上一点红的白皙脸庞。
  像花瓣落在白雪上。
  阮芋走后,严旬闻风而动,再次拉开窗户,探出个脑袋啧啧称奇:“不愧是我们芳心捕猎者闻宝啊,人姑娘一看你就脸红。”
  沈闻的目光在阮芋的背影上停滞了一瞬,也不搭理严旬的揶揄:“我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
  冰棍的最后一口被咬下。嚼碎吞下后,冰棍的木棍还被他叼在嘴里咬着玩,跟磨牙似的。
  严旬一脸莫名:“什么?”
  沈闻说:“她好像是江泽市的。”
  “那所以呢?你妈妈老乡?”
  沈闻若有所思,取下木棍,无聊地盯着上面的齿印看了半晌,才继续说:“赠春镇,我们上个暑假去玩的那里。”
  “我靠!!!”提醒到这儿,严旬也想起来了,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少见。
  他激动地差点从窗台翻出来:“抛绣球那个?我靠我靠,你们这是几辈子的缘分啊!”
  稍微平静了一点后,严旬撺掇:“快上啊兄弟!!这缘分可是月老给的,你直接上去自信打招呼‘嗨,老婆’,这也没毛病,你们拜过堂啊哈哈哈哈!”
  沈闻:“大可不必。”
  只是早知道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他就该给她两包喝起来甜一点的冲剂的。那感冒清热颗粒真的太难喝了,顶不住。
  与此同时,阮芋把冲剂抖进热水里搅匀,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下一秒直接原地升天。
  这冲剂又酸又甜又苦,她一脸痛苦面具,求救地看向席如愿,气若游丝:“有……水……吗?”
  席如愿连忙拿着杯子递过去喂她喝。
  “这个预防风寒挺有效的。”席如愿说,“虽然难喝了点。”
  阮芋皱着鼻子纠结了下,还是一口吞了。
  这药效确实不错,下午她嗓子的不适就完全消失了。阮芋觉得很惊喜,下午一放学就立刻屁颠屁颠跑去外面买了几盒分发给寝室的人。
  胡高大那边也被悄悄放了一盒。
  晚自习时,她又想起来要投桃报李,啪嗒一声往沈闻的桌子上丢了五六袋冲剂。
  啊,天冷了,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啊。
  沈闻回来后看到桌子上的难喝玩意儿眉心一跳,坐在椅子上怀疑人生。
  他下午把感冒清热颗粒给阮芋时,确实是存了点“我喝不下但也不想浪费干脆随便给个人吧”的坏心思,但没想到现在这药加倍回到了他的身边,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果然人不能有坏心思,沈大少爷决定以后好好做人。
  —
  作为宛城排名第一的高中,行德中学还是很注重学习的。每学期开学第一周都会进行开学测验。
  班上的学生也挺努力,很快就投入到学习的怀抱中去了。就连沈闻——这个又是写检讨又是不完成暑假作业的人都在每天认真听课。
  阮芋很受鼓舞。找了寝室里成绩最好的徐明意问上学期的学习进度,同时花了很多时间把大部分有差异的学习内容补上了。
  宛城和赠春镇那边教材不同,但好在教的内容也差不离。唯一让阮芋苦恼的是数学——
  这边的进度快了两个单元,她有很多东西都还没学过。
  阮芋琢磨着周末去找下辅导班,尽量不让自己落下太多。
  周五就是开学测验,只考语数外三门。胡高大会依据这次考试结果分座位。
  除数学以外的其他两门,阮芋自觉考得还不错 。
  席如愿知道她要找补习班的事,周五放假就带着她去了学校附近的补习机构询问。
  “我们班很多人都在这边上课。效果还不错,我推荐你过来还能拿两百块钱奖金呢。”
  最后阮芋在这边报了个小班辅导,她签字的间隙,席如愿被老师带去领奖金。
  “悄悄给你啊。”那老师说。意思是这钱她可以独吞。
  但席如愿一回来就大喇喇把钱举到阮芋面前,兴奋地苍蝇搓手手:“阮妹妹!我们明天就去挥霍了它!”
  偷偷摸摸的某老师:“……”
  结果周六那天妹妹又生病了,一家人带着她忙前忙后。挥霍那两百块钱的事儿就推迟到了周日。
  阮诫和张向晴还特意放下了公司的工作跑回来,倒水的倒水,喂粥的喂粥。
  大抵是难受得很,妹妹一直哭,张向晴眼眶通红地摸着小姑娘头温声安慰。
  阮芋在病床旁边呆站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有种割裂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干的。
  这时查房的医生推门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你好,麻烦让一下。”
  “啊?好,不好意思。”阮芋忙往旁边退了一步。
  她从早上过来基本上就没坐下过,腿有些酸,后来干脆就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等。
  消消乐玩到第一千关的时候,阮诫从病房里出来买午饭,阮芋抬眸看了他一眼,准备起身跟着一起去。
  阮诫的目光在她手机屏幕上的开心消消乐页面上停顿了一瞬,下一秒露出很失望的表情:“你妹妹生病难受,你还在这……”
  可能是觉得这个女儿也不算亲近,不好多训斥,剩下的话他没继续说,只叹了口气。
  阮芋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心缓缓下沉。
  刚开始阮诫没从公司赶过来的时候,是她跑前跑后去挂号去问医生,就连阮诫喂给妹妹的那份粥也是她买的。对待一个陌生的妹妹,她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了。
  “所以您是想让我现在进去跟着妹妹哭吗?”
  她停止了起身的动作,坐回凳子上,还不紧不慢翘了个腿。
  阮诫皱起眉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第7章 七颗星星
  第二天吃早饭,阮芋全程没和阮诫说一句话。
  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还是张向晴先打破了沉默:“绵绵,你外婆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前学的乐器别荒废了。上周没来得及,今天晚点我陪你去琴行看看?”
  阮芋把牛奶喝完,刚要说话,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席如愿打过来的。她不知怎的呼出一口气,把来电显示给张向晴看:“但是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出去逛街。”
  “这样啊。”张向晴应了一声,沉默两秒,“那也行。你玩的时候注意点有没有合适的琴行,问好价格我给你转钱。”
  阮芋点点头:“好,谢谢妈。”
  俩人客气的有些尴尬。阮芋连忙借口接电话溜到了阳台。
  和席如愿约好了具体地点,上午十点,阮芋准时到达学校附近的万达广场。
  中午吃了一顿自助烤肉,那两百块钱立刻被用的干干净净。
  后来阮芋说要感谢席如愿给她推荐好的补习机构,就又请她去看了场电影吃了点甜品。
  席如愿嘴里塞着芒果班戟,手脚并用扒拉住阮芋:“呜呜呜这就是和富婆做朋友的快乐吗?”
  阮芋怕她哽住,端起水果茶喂她,末了突然想起来张向晴的叮嘱:“对啦,这边有没有什么还不错的琴行之类的?”
  作为宛城本地人,席如愿还真知道挺多,带着阮芋出了商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老胡同。
  还没走进去,就有吉他声传来,伴随着温温柔柔的男声。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披头士乐队的“hey Jude”,和清风一起抚平了这两天阮芋心头的郁结。
  她跟着席如愿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这里的风车茉莉攀援着生长,白花与绿枝交缠着覆在红墙上,落了一层雪似的。
  门口还挂着个木牌,写着:“木马琴行”。
  “就是这儿啦!”席如愿推开门进去,“我以前就在这边学吉他,隔壁还有舞蹈室和画室。”
  她得意地晃了下头:“这条街被我们叫做艺术街,要学啥有啥!”
  阮芋上下打量了一下挂满了吉他的墙,然后眸光轻轻一转,看向落地窗旁的那个身影。
  席如愿也在探头探脑找老板的过程中看到了那人,下一秒惊呼出声:“我靠,是盛柏!”
  少年穿着行德中学的校服,阳光把他氤氲得模糊,光点随着他拨弦的动作跳跃,侧脸干净又清冽。
  席如愿的声音实在是大,最后一句“hey,Jude“从他唇间淌出,随后吉他声戛然而止。
  盛柏抬头看向她们,迎面的阳光霎时擦亮了他的五官,透出一种悠然的明亮。
  “来学琴的?”他先弯了眼睛温温柔柔开口。
  阮芋回神,礼貌的点了下头。但旁边的席如愿已经陷入了不能自理的癫狂模式,抓着她的肩膀疯狂摇晃:“啊啊啊!阮妹妹,你知道他是谁吗?”
  阮芋:“……是谁?”
  “我的第一百零八个老公!”
  “……”
  眼见着盛柏眼中笑意愈盛。
  “小声点。”阮芋无奈地轻轻戳了下席如愿。
  还好这个时候从后面的楼梯下来一个抱着吉他的中年男人,看见阮芋她们招呼了一声:“来报名学琴的吗?”
  “嗯嗯。”
  “那先等我一下啊。”中年男人先把吉他递给盛柏,“弦帮你换好了。对了,这学期你中午还要来练琴吗,你那几个小迷妹天天缠着我问这事儿。”
  “谢谢哥。”盛柏轻笑着回应,“中午就不来了,要高三了。”
  “那成,但下周五你嫂子生日得来啊。”
  “嗯。”
  盛柏把吉他装进吉他包里,背好后推开门走了。
  门口挂着的风铃轻轻晃了下。
  “看这脸,虽然不及我五条悟,但还是很不错了,男神感拉满有没有。”席如愿戳了戳阮芋。
  阮芋哄孩子般顺着说:“没错!”
  席如愿又说:“虽然我更爱纸片人。但要是他和我表白,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答应的。”
  “没错!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小迷妹,到时候会不会有坏蛋想伤害你。”
  “那怎么办?”
  “圆圆公主别怕!我保护你!”
  “呜呜呜贴贴!”
  “不行!”席如愿刚呜咽着凑过来又猛地抱住头,“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阮芋:“……”
  她没办法陪着这精分少女再演下去了,扭头看向一脸无语的老板:“见笑了。请问这边学架子鼓多少钱?”
  一直等到她都交完钱带着席如愿走了,席如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哇,阮妹妹你长得这么乖,结果是那种噼里啪啦打架子鼓的酷妹吗?”
  “我偷偷报的。”阮芋眨眨眼。
  其实从初中开始她就这么干了。她外婆和张向晴都不准她学架子鼓,说“女孩子就该文雅点,学点琵琶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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