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公司厂区，繁星商务楼台阶上，封尚和高颜正站在这里等人。
封尚大嗓门地问，“老三怎么还不来？”
高颜似乎还没睡醒，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回，“约好的八点，现在才七点半，是我们来得太早了。”
“我们是乙方，先到等着甲方这是礼貌、礼貌懂不懂？”封尚吼吼地叫着。
高颜伸了个懒腰，一边左右摇晃运动身体一边说，“老大，你接的案子你一个人就可以办了，非拖上我俩干嘛？”
“江市是老三老家，他门路熟，你就当作陪，怎么你有意见？”封尚瞪着眼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不敢不敢！”高颜故作害怕状，连忙站直了身子，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不多会一辆红色的跑车开进了厂区，封尚一看叫了起来，“来了，老三来了。”
红色轿跑停在了台阶下，高颜吹起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帅……。”
楚寻下车，走上台阶，公事公办地问起，“网传繁星公司老总跑路了，今天谁代表繁星公司来谈？能做主吗？”
封尚丢了一份收购案的资料给楚寻，“看看，小于查过了，繁星老总的女儿来谈，有公证的委托书，能做主。”
这时前方传来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封尚喊道：“来了……”
三人齐齐地朝着前方厂区大门看去。
蓝色轿跑刚进入繁星公司厂区大门，就被管厂房的老陈拦下了，“小姐你可来了，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说，借一步说话。”
乔星立马下车跟着老陈往厂房去。
单杭把车开到了繁星商务楼门口，直接停在了楚寻红色轿跑傍边，很潇洒地下了车，朝着商务楼里去，和前台的小姐姐说了些什么，就在大堂靠着落地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位置可以直接透过玻璃窗看到厂区大门。
前台小姐姐很快送上了一杯咖啡，似乎认识还闲聊了几句。
台阶上的封尚遗憾地说，“好像不是。”
楚寻的目光一直跟着单杭游走，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这个人正在翻看随手拿着的文件。“你们不觉得刚刚那人很眼熟？应该见过！”
“咦……”封尚惊讶地扭动身子往玻璃窗看去，“难道是同行？”
高颜把封尚的身子扳正，压低音量说：“老大，你不要这么刻意，大门口，很多人。”
“那什么……”封尚立马挺直了身姿端正态度，“有同行也正常，之前繁星公司已经见过两家了。”
楚寻的目光还是死死地锁在单杭身上。
不，不是同行，我认识的……
少顷，华星的于助理和乔星一起从厂房那边朝着商务楼走来。
封尚一看到于助理又叫了起来，“来了真来了，小于去厂房找乔小姐，这不就是刚刚下车的那位嘛。”
楚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清丽的身影，等人越来越近，他眼底的震惊越来越强烈。
眼前的女子纤细高挑，穿着非常低调的职业套装，一头乌发被盘在脑后，全身上下没带一件饰品，只有发簪上镶嵌着两朵金灿灿的牡丹花，彰显着女子还有一颗少女心。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把本身的好容貌遮挡了起来。
只是这张脸——无论穿得多朴实，装扮得多低调，依然让人惊艳。
铺天盖地的熟悉感朝着楚寻涌来，心里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耳边浮现的是于助理的声音，“乔小姐，这是我们‘华星’的三位老板。”
“乔小姐你好，我是封尚。”
“封总你好！”
“乔小姐你好，我是高颜。”
“高总你好！”
直到看到那只芊芊玉手伸到自己面前，楚寻才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什么在朝外翻涌着。
他慌忙伸出手，强装镇定，“我是楚寻！”
在说“楚寻”二字时刻意加重了音调。
乔星非常淡然地微笑着回应，“你好，楚总！”
这声问候礼貌而生疏。
你……
是没有认出我吗？
楚寻怔住，茫然地松开手，温热从手心划走。
于助理引着众人往里走，会议室已经准备好。
楚寻悄悄拉住高颜低声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谈，我在这里等。”
高颜点头离开。
一刹那的交错，楚寻眼底的震惊还没有散开。
更多的疑问浮上心头。
繁星公司怎么会是……
乔家……
乔星……
他记得高中那个活泼、灵动、漂亮的女孩子——乔星。
她总和朋友三五一群谈笑风生笑靥如花，每天好像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放学还要跑东跑西地出去玩。
她的生活好像无忧无虑，丰富多彩，而自己却只知道学习。当她靠近时就像一抹艳阳刺地他睁不开眼，他本能地退缩了，可当他想改变、想接近的时候却发现那抹阳光已经走远不再眷顾他了。
几乎就是一眼他就认出了乔星，她的长相几乎没变，只是笑容有些不一样了。
不是出国了吗？
难道是因为繁星破产才回国的？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以甲方、乙方这种身份相遇。
楚寻掏出一支烟点上，花了几分钟把封尚丢给他的收购资料看了一遍。
心里有些躁动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是那份全权委托书上“乔星”的名字再次让他心跳加速了一下。
楚寻微微侧头，余光看到玻璃窗里的单杭，难怪……
难怪这么眼熟，难怪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这个人出现在学校门口接走乔星。
他们现在还在一起！
这是什么神话爱情？
默默吐槽羡慕嫉妒恨。
看到单杭带着耳机，手里翻着文件，嘴巴一直在说着什么。
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
“华星”楚总这时才从偶遇乔星的激动中流露出一丝金融人士的专业清醒。
他随手弹了一下烟灰，更多地注意单杭的举动，理智战胜了激动，心境平和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后单杭还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时提笔在记录着什么，可以非常确定这不是普通的通话。
这是收购谈判的外援……
楚寻大步地朝着商务楼里走去，在前台小姐那要了一杯热咖啡，端着咖啡就朝着单杭的桌子去。
靠近桌子就听见单杭的声音，“这个条件不能答应……”
朝下瞄了一眼纸上记录的都是繁星收购案的各种数据，更加确定了这个外援在指挥着里面的谈判。
他微笑着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声音清朗地说：“校友，我可以坐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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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单杭突然被打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疑惑出声，“清华毕业的？”
楚寻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语气恭敬，“是的，我们同届，你是法律系大才子，学神级别的人物，荣誉榜上常年霸榜，我一直非常仰慕……单杭大律师。”
是的仰慕，一种让人嫉妒讨厌的仰慕。
单杭一直是法律系的传奇人物，成绩一直名列法律系第一，还长得高大英俊，是全校女生风靡的对象。
大三就考到了律师资格证，大四就进入律师事务所实习，两年后就在海市创立了“单赢”律师事务所，再两年律所就位居全国前十，这履历表简直就是神话级别的。
年年回清华做校友演讲，真是令人讨厌的存在感。
他刚刚从清华毕业那几年总能从校友们口中听到单杭的成功事迹，随着时间过去，关于单杭的传说才逐渐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没想到离校六年后还能遇到……
还是这么帅、这么优秀，还是和那个她……
单杭取下了耳麦关掉了手机语音，“你也是法律系的？”
“不是的，我是金融系的。”楚寻示意傍边的椅子，他能坐下吗？
单杭微笑着示意他坐。
楚寻坐下，“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华星’合伙人楚寻。”
“哦？”单杭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那你怎么不进去？谈判已经开始了。”
“不，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外场进行另一场谈判，不知单大律师意下如何？”
单杭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带着浓厚地审视，然后翻出了“华星”的收购意向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代理人签名。
接着问了几个很奇怪的问题，“代理人封尚也是清华金融系毕业的？”
“是的。”
“你们那一届金融系庞龙认识吗？”
“认识，我们是一个寝室的。”
单杭把收购书合上，语气肯定地说：“‘华星’以前庞龙也是合伙人，只是后来他退出了。”
楚寻突然有一种隐私被人窥探的不适感。“你认识庞龙？”
“‘庞氏集团’小龙，我们是很熟的朋友。”
“世界还真小。”楚寻不由感叹。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也知道你们。金融才子楚寻，常年霸居金融系榜首，你们寝室四人毕业后一起创立了‘华星’。”
单杭用手点了点收购书上“华星”二字，“华星，名字我没记住，但是你们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在清华那可是一段佳话，去年还拿了全国同业前十，我可没少听清华的老教授们夸奖你们年轻有为。”
“不敢不敢，单大律师过誉了。”
楚寻心里五味杂陈。
你最讨厌的人突然发自内心地称赞你，这是什么感觉？
痛并快乐着……
因为有庞龙的关系，单杭对楚寻特别友好。
楚寻觉得意外也明白这是沾了二哥的光，借此立刻抛出自己的问题，“那我们可以谈一场场外的谈判吗？”
单杭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觉得我能代表‘繁星公司’跟你谈收购案？”
楚寻在心里吐槽，就凭你和她的关系。
表面上却指指放在桌子上的耳麦，“单律师在指挥内场谈判，我无意中听见了。”
“楚总精明。”单杭一点也不介意小手段被揭穿，反到有些期待，“看来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自己，‘繁星公司’法律顾问单杭。”
“法律顾问？真没想到。”楚寻惊讶出声。
他真的没有想到堂堂海市大律师，会在江市这种三线小城市的繁星公司做律法顾问？这完全不合逻辑。
不过如果是因为她……也在情理之中。
心里又暗搓搓地泛了点酸。
就听单杭的声音响起，“就凭庞龙的关系，我们的同门情谊，我们确实可以谈谈。”
楚寻立马振作精神，“那单律师觉得我们的收购案如何？繁星能接受吗？”
不谈细节单刀直入，他直接问的是结果。
单杭摇摇头，很直接地回答，“不满意，繁星做不到。”
楚寻很明确听出言词细节的不同，做不到？而不是不接受、价格太低……等等用词。
繁星做不到什么？
合同里难道有些内容是繁星根本没有的？
翻阅了一遍收购案，认真看每一个条款，他没有找到特别苛刻的内容。
他疑惑地蹙眉，“请明示，繁星做不到什么？繁星的核心需求是什么？”
单杭很欣赏地扬眉，“楚总很专业，这么快就抓住了我的用词。”
“你是大律师，用词习惯了精准，你说繁星做不到，定然是有我们未知的情况。”
“不错。”单杭点头，“繁星公司没有繁星商标权。”
此话一出，楚寻震惊了。
他还没有碰到过一个公司没有自己的商标权这种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单杭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很淡定地说：“字面上的意思，繁星商标权不归属繁星公司，公司拥有的只是使用权，这个使用权去年已经到期，今年并没有授权。”
楚寻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在努力消化这段状况外的情况。
一个龙头公司居然没有自己的商标权，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那这份收购案一点用都没有，收购都是对于整体收购而言的，自然是包含商标权的，毕竟要的不就是品牌对市场的占有率吗？难道还要的是厂房里那些破铜烂铁？
“是不是前两家公司也卡在这里了？收购案也都没用了？基本上没有顾问公司会预料到这种情况。”
单杭点了点头，“是的，第一场谈判基本就是试探。”
“你能不能告诉我繁星的商标权在谁手里？”
单杭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言，“在乔总的女儿乔星手里。是她考上大学繁星创始人乔老太爷送的，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遗物，有特殊的意义，她是不会出售的。”
“谢谢单律师告诉我这些。”楚寻脑子里快速盘旋各种方案可是都绕不开商标权的问题。
好半响无语，看着还在苦恼的楚寻，单杭在白纸上写下几排字递了过去。
“上阳纺织”
“东南织造局”
“九天集团”
楚寻看着纸上这些字，“九天集团”正是他的委托方，似乎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就听单杭的声音传来，“我觉得你们的委托方是最有希望谈成收购案的。”
楚寻向来聪明，这一点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上面两家都是必须要商标权的，而‘九天集团’不需要？”
“有自然是锦上添花，没有对于‘九天’这样的大集团也未尝不可，毕竟‘九天集团’拥有的都是一、二线品牌，收购繁星只是为了发展生产线扩大在南部的生产量，繁星的品牌我看并没有那么重要，这当然都是我个人的判断。”
楚寻认同，“我会尽快和‘九天集团’沟通这个问题，繁星还有什么其他需求？”
“繁星原厂职工的安置，以及繁星厂名、公司名的保留。”
“没有了繁星商标，厂名公司名也都没有意义了这点可以忽略，员工安置是一般收购都会考虑进去的问题，还有其他的吗？特别是在收购金额方面。”楚寻说。
单杭和盘托出，“没有！乔星作为全权代理人没有在收购金额上有任何的预设想法！楚总，我这是把老底都掏给你了，希望你也能帮帮忙，乔总跑了，你应该有所耳闻吧？乔星也不容易替他父亲趟这滩浑水。”
楚寻突然心里一堵，他是抱着什么想法坐在这里和单杭谈判的呢？
华星楚总？
为了生意？
探听消息？
可是单杭是真的在为乔星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