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眼睛通红,眼底状似一团火,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恨他们!我更恨我自己,差点害死文哥儿!”
林皓尘上前抱住林媛云,轻拍她的背部,安抚道:“姐姐,这不是你的错,文哥儿没事了,他很好,他会平安健康长大。”
林媛云推开他,说道:“可是他们不承认,他们没有受到惩罚。不是他们会是谁!我明明查到了徐月的奶娘房里有黄豆。那几天,也只有他们几个外人进出文哥儿的屋子。”
“我不甘心,我从未想过害人!凭什么他们害了人还可以锦衣玉食,高枕无忧?凭什么……”林媛云喃喃自语。
闻悉整件事后,林皓尘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温柔美丽的姐姐如何消失在这侯门大户里。
他扶林媛云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次姐姐没有推开他。“那奶娘现今何在?”他问道。
林皓尘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若是徐思尧姐弟作恶在先,那姐姐报复回去,不是理所应当吗?原书怎会说徐思尧童年可怜,而将姐姐定义成极品呢?
这其中定隐藏了一些事。想到这,林皓尘暗暗遗憾自己没有看原书,如今只能自己去寻破绽。
“因文哥儿没有切实受伤,那奶娘又没有签卖身契,你姐夫做主,打了三十大板就将她撵出去了。”林媛云说起来仍感到气愤。
“原来如此,这般大的事,你何苦藏在心里,不教我知道?”林皓尘说道。
林媛云低落的说道;“咱们家无官无职,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人难过罢了。”
“姐姐”林皓尘看着林媛云的眼睛,说道:“你相信我吗?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能考中秀才,我会去考举人、考状元,以后我给你撑腰,不教你受委屈。”
若是半个时辰前,林皓尘尚未敢肯定,自己两年后能考中秀才,但刚才恢复的智商给了他信心。
林媛云闻言,激动的站起来说道:“姐姐担心当然相信你,姐姐只担心一样,便是你的身子经不住。”
林皓尘站到她身边,笑道:“你看我比你还高了,姐姐莫再把我当小孩,我身子好着呢。我只求姐姐一件事……”
“你有话直说便是,何需说求。”林媛云打断他的话。
林皓尘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两年,你可以别为难……”,他改口道“暂且不理徐思尧和他姐姐吗?待我中了秀才,我一定为姐姐出气。”
这两年只要他的智商稳定,便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查探文哥儿那件事情的真相,从根源解决姐姐的心结。
林媛云静默片刻,才点点头,说道:“姐姐盼着你考状元回来。”
她话音刚落,一个人急急奔进来,“云儿,你们没事吧?”来人正是徐建宁,他在清风院听说林皓尘的院子走火,遂急忙前来。
他的身后跟着林二叔和两个堂兄,他们赶到正房时,莲心和徐竹已守在门外。他们不好闯进去,只得在门外候着。
徐建宁看到妻子和舅弟都没事,放下心来。然而,他低头却瞧见,地上的烟灰和残纸,“这是怎的了?”
林皓尘看向姐姐,他烧契书一时爽,但面对契书真正的主人,不免感到心虚。
“嗐……”林媛云上前抓着徐建宁的手臂,又拿手指遥点林皓尘,状似气恼的说道:“尘哥儿近日看书太拼命了,我遂将你给我的契书拿给他看,劝他别着急,熬坏了身子,你待我们姐弟俩好着呢。”
她收回手指,噗呲笑道:“偏他是个脾气耿直的,直说这是外甥的东西,非礼勿视,他不应该看。这不,推让时不小心将契书掉到了蜡烛上。莲心那丫头以为着火了,慌里慌张的喊救火,闹出个大乌龙。”
林媛云半真半假的道明事情经过,莲心也在一旁福身说道:“都怪奴婢胆小,让主子笑话了。”
尽管林媛云一再避重就轻,但徐建宁又不是小孩子,岂会猜不到是小舅子烧的契书。他心中暗暗叹气,这个小舅子脑袋好像不太灵光。
先前,小舅子放着举人夫子不要就罢了,还花四十两银子买蜡烛送给徐思鹤,他们徐家是缺蜡烛的人家吗?如今还烧起契书来,这性子,真不知以后如何是好。
自己若插手管教小舅子,妻子必定不愿意。罢了罢了,以后自己多看顾一二就是了。
徐建宁一边腹诽,一边嘴上配合着妻子说道:“没事就好,契书明日叫李贵去补办便是了。”李贵是他的长随,擅长跑腿。
林皓尘在一旁暗暗擦了一把汗,幸好姐姐将事情圆过去了,想着以后行事还需周全些。
流芳苑的救火风波,迅速在侯府传开,众人更觉得林皓尘傻里傻气。
次日夜里,徐思尧方才听闻林皓尘说的“大外甥没有的,我也不要”,又想到林皓尘曾给自己上药,他心中一阵感动,觉得便宜舅舅还不错。
与此同时,他的大哥徐思鹤正在得意的笑,觉得林皓尘果然是徒有其表,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他笑得正开怀,大丫鬟倚翠急匆匆的进来,说道:“公子,不好啦!”
徐思鹤问道:“何事?慌里慌张的作甚?”
倚翠惨白着脸说道:“奴婢该死,您的那只怀表找不到了。”
“你是说我父亲送我的怀表不见了?”徐思鹤倏然变色。上个月他生辰,他的世子爹送他怀表做贺礼。
倚翠咬着嘴唇,惊慌说道:“正是那只。奴婢记得两天前,将它收进匣子里了,可刚才打开却找不到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可是世子从宫里得来的,怎能弄丢?”徐思鹤的奶娘在一旁说道。她早看不惯这个妖妖艳艳的倚翠,如今正好拿了她的错处,使劲整治。
倚翠也知道那怀表贵重,她瘫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奶娘说道:“公子,那怀表既是在屋里丢失的,总归是府里的人偷了。为今之计,我们先查自己院子,若还找不到,少不得要禀明夫人,查抄其他院子。这般贵重,怎的也要找回来。”
徐思鹤点点头,若让父亲知道他弄丢了怀表,他也少不了一顿排头。
一时之间,他的院子全是明晃晃的灯笼,他的奶娘带着几个婆子逐一检查每个房间,审问每个下人,却还是找不到怀表的踪迹。
他娘高氏听闻儿子院子发生了大事,匆匆赶来。得知是怀表失窃后,她勃然大怒,点了十来个婆子,令她们连夜查抄下人的房间、以及客房客院。至于主子的院子,暂且绕过。
故而,当林皓尘仍在挑灯背书时,流芳苑的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响。然,林皓尘并不理会,他经了昨日的事情后,专注力和记忆力成倍的提升,集中注意力背书于他已不是难事。
徐竹前去开门,见是两个婆子领着三个丫鬟在外,陪着笑问道:“两位嬷嬷,可是有事?”
那领头的嬷嬷应道:“世子夫人差我们来看看,贵客的房里可有缺东西?”她嘴上说得客气,却是伸手一把将门推开。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教”有使、令、让的意思,非错别字。如王昌龄《出塞》:“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18章 偷怀表风波
两个嬷嬷领着人快步往正房走去,她们已经搜完了下人和其他客院,就剩流芳苑了。那嬷嬷想着总归是要得罪林皓尘的,不如爽快些把事情办完,好去跟主子回话。
徐竹小跑追在后头喊道:“哎……哎……”
林二叔听到动静,披着大衣起身。他刚走出房门,迎头遇上那领头的嬷嬷,嬷嬷说道:“请舅老爷安,我们大公子丢了一物件,世子夫人命我们来寻,还请舅老爷见谅。”
林二叔还在怔愣中,那嬷嬷带着人进屋,就要动手搜查。
徐竹忙回东屋,禀报林皓尘。林皓尘打开怀表一看,已是夜里十一点。
他快步走到西边林二叔的房间,喊道:“住手!半夜来翻找我们的东西,这就是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
那嬷嬷见了他,心中有些瑟缩,然而,她想到怀表还没下落,只得硬着头皮道:“原不该打扰贵客,只是我们大公子丢失的……”
她话还未说完,却瞥见林皓尘手里正拿着一个怀表。那嬷嬷急步上前,指着怀表问道:“这是舅少爷的?”
林皓尘收起表,说道:“自然是我的,与你何干?”
那嬷嬷面露喜色,说道:“我们大公子丢失的正是怀表,奴婢未见过那表,不能辨认,只能委屈舅少爷,随我到大公子面前,让他过目。”
林皓尘气笑了,说道:“我的怀表,凭甚要给他看?莫不是徐思鹤丢了表,看到大街上有人用,便都觉得是他丢的那块?”
嬷嬷面色古怪的解释道:“舅少爷说笑了,咱在京城满大街上找,一百个人也找不出一个有怀表的。”
林皓尘闻言,暗道失策,忘记了这个时代的怀表是个稀罕物。眼下,自己只能跟她走一趟了。
林二叔和徐竹也随他一同去。一行人走进徐思鹤的院子,只见世子夫人高氏正端坐在大厅。即使是深夜了,她仍妆容明艳,钗环繁复。
那嬷嬷抢先上前,与世子夫人耳语。林皓尘他们刚走上台阶,坐在下首的徐思鹤远远认出林皓尘,惊得站起来叫道:“是你偷了我的怀表?”
林皓尘不悦的说道:“徐公子,请慎言。”随即他简单的朝世子夫人拱手见礼,大半夜被怀疑是小偷,他心里极不快。
高氏笑着说道,“听闻四弟妹的弟弟鲜眉亮眼,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她顿了顿,转而说道:“听下人们说,你身上有块怀表,可否让我看看?”
她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但语气不容拒绝。林皓尘只想早早了结此事,因此利落的将表掏出来。
徐思鹤抢过怀表,打开一看,惊呼道:“这跟我爹送给我的怀表一模一样。”
林皓尘断然说道:“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高氏站起来,说道:“鹤儿,拿来给我看。”
徐思鹤上前,将怀表递给高氏,尔后转身,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林皓尘。
林二叔在一旁紧张的看着高氏,他很肯定自己侄儿的怀表是陈老夫子给的,怎会和徐思鹤的一模一样呢?
高氏接过怀表,先是打开表盖看里面,又皱着眉头细细看怀表的正反两面。
最后,她摩挲着怀表,冷冷的说道:“这正是鹤儿的怀表,你好大的胆子!竟做下这偷鸡摸狗的事,枉为官家子!”
“不可能!”林皓尘和林二叔同时说道。“这是我夫臼恃洸子送我的礼物,我在表链顶端刻有一个“木”字,不可能是你们的表。”
因他和谢京海常在一处,怕两人的怀表弄混,便在那不显眼的位置做了记号。
徐思鹤听他所言,抢过怀表,果然在表链那摸到一个小小的“木”字,他说道:“有木字,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就是你偷走后刻上去的。”
高氏闻言,气急说道:“你竟在表上刻字,你可知这是宫里赏出来的物件,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件!”
林皓尘也惊愕了,他只当这怀表是师父给的过年礼物,虽稀罕却不知竟如此珍贵。
高氏和徐思鹤见他不说话,遂认为他心虚害怕。高氏说道:“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她状似大度的说道:“大家亲戚一场,你明日若能当着侯府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并向鹤儿道歉,我们便原谅你罢。”
徐思鹤喊道:“娘……”他觉得高氏太轻易绕过林皓尘了,应该让林皓尘哭着求自己才是。
“你们在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吗?”林皓尘嗤笑道。
他接着道:“我何时承认过这表是徐思鹤的?这表是我师父送我的礼物,我师弟也有一只,你们差人到我师父那一问便知真假。”
“哈哈哈……”徐思鹤嘲讽的大笑,随即说道:“你在痴人说梦话呢?这是宫里的物件,岂是凡夫俗子可得!你编借口也不用心些,还编出两只来。”
高氏见林皓尘神色认真,不似说谎。她到底经了些世故,为稳妥起见,便说道:“你师父在何处,我明日一早就遣人去问。”
“我师父住西街雨花胡同,胡同最里面,门口有棵桂花树的那户人家便是了。”林皓尘应道。
“好,今日暂且歇下,明日定会水落石出。”高氏意味深长的说道。
于是,林皓尘他们只好先回流芳苑歇息。他们刚走,徐思鹤摇晃着高氏的手臂,不满的说道:“娘,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为何要等明日?”
高氏说道:“林皓尘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师父住雨花胡同,那地块压根没有达官贵人,怎可能有宫里的怀表。”
她拍了拍徐思鹤的手掌,接着说道:“明日再议,一来显得我们宽厚;二来明日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谎言,岂不更好!”
“娘真英明!”
…………
林皓尘一行人回到客院,他和二叔都不担心,只要去了雨花胡同,就能真相大白。故而,叔侄俩一夜安眠,林皓尘早上仍寅时起床念书。
待到辰时末,高氏唤人来请,林皓尘和二叔随之走到正荣院。这是他第二次来正荣院,第一次是到达侯府那天,来给侯夫人王氏请安。
王氏仍是那和气的样子,坐在首位,笑得跟菩萨似的。她的左下首依次坐着世子夫人高氏、二奶奶梁氏、三奶奶章氏,以及林媛云。右边坐着徐思鹤并侯府的几个孙辈,徐思尧也在其中。
林皓尘进屋给长辈们一一见礼,他姐姐林媛云惊讶的看向他,问道:“尘哥儿,你怎会在这?”
那高氏捻着帕子笑道:“今儿,是我唤尘哥儿来的,我想请大家帮我们断一桩官司。”
众人都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疑惑的问道:“甚么官司?”
高氏站起来,款款走到王氏面前,递上怀表,说道:“娘,你且帮媳妇看看,这怀表可是世子当日拿回来的那只。”
王氏接过怀表,举起来迎着光细看,点点头道:“正是那只。”
三奶奶章氏在一旁问道:“娘和大嫂说的可是宫里赏的那只?那日听说,我尚未能一见,今日有眼福了。”
林媛云也说道:“大嫂可别偏私,我也要看。”
于是,怀表在几人的手中传了一圈。林媛云奇道:“怀表甚是珍贵,只是与我家尘哥儿有何相干?”自从林皓尘进屋,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高氏笑语,“说出来四弟妹勿见怪。这怀表侯爷原是给了鹤儿,但鹤儿昨日发觉怀表不见了,后来在尘哥儿那发现了一只怀表,就是大家看到的这只,与鹤儿那只竟是一毫不差。”
林媛云闻言,身子前倾,双手绞着帕子,看向林皓尘,说道:“怎会这样?”
“四弟妹别紧张,尘哥儿说这只怀表乃是他师父赠送,表链上还刻着“木”字。我一看果真如此,一时竟不知如何决断,遂请娘和众位帮我参详参详。”高氏皱眉说道。
林皓尘也微微点点头,示意林媛云放心。
“哦,竟有这等事?”侯夫人王氏饶有兴致的说道,又问高氏:“你可差人去问过尘哥儿的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