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去世后,他们搬回村里守孝。林氏原想将李嬷嬷打发出去。奈何,林皓尘不肯,她这才作罢。只是不再让李嬷嬷近身伺候林皓尘,而是让她做厨房的活。
挥退李嬷嬷,林氏立马夹了一个鸡腿放到林皓尘碗里,“来,你最喜欢吃的鸡腿。”
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了,林皓尘在家里从来都是独一份。
林皓尘夹起那个鸡腿,看到林氏慈爱的目光,他突然想到前世的奶奶,鬼使神差的把鸡腿放到林氏的碗里,“奶奶,你吃。”
林氏一下子红了眼眶,抹着眼角道,“哎呦,奶奶的尘哥儿,长大了,会心疼奶奶了”。
她转头又对其他人说道:“不怪我偏疼尘哥儿,你们天天吃我的,喝我的,怎的没想过孝敬我。”
二叔林信家的梅姐儿想说,奶奶和尘哥儿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都是她和她娘一针一线缝好的,这不算孝敬吗?再者,奶奶把好的都给尘哥儿了,她们还能拿什么孝敬。
她娘何氏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三婶李氏笑着说道:“尘哥儿真孝顺,我们都跟尘哥儿学学,以后娘只管享福。”
林氏道:“你们好好待尘哥儿,就是孝敬我了。好了,吃饭吧。”说完,她又往林皓尘碗里夹了满满的菜,林皓尘不敢再推让,怕林氏再借题发挥。
他吃完两碗饭,放下筷子。林氏劝他,“尘哥儿,多吃点。为了给你爹守孝,你都饿瘦了。如今出孝了,你多吃点补回去。”
林皓尘低头看自己,他瘦吗?若是跟守孝前比,他确实是瘦了。因林氏从小让他多吃,故而守孝前,他是个大胖小子,全身圆乎乎。现今,只能说不胖,谈不上瘦。
“奶奶,我吃饱了。”林皓尘站起来回屋,他着实不知如何拒绝宠溺自己的林氏。
林氏跟在后面紧张的问:“怎的不吃了?是不是病还没好?别生气啊,那两个兔崽子竟让你差点掉下去,奶奶这就去罚他们,不给他们吃饭了。”她说的兔崽子是二叔和三叔家的儿子。
她说完就要转身回饭厅,林皓尘赶紧拉住她,解释道:“不关堂哥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跑出玩,追着兔子才滑落山崖的,您别罚他们。”
“那也该罚,他们怎么不早点看到你,害你掉下去。”林氏气愤的道,捧在手心里的小孙子差点醒不过来了,她能不气吗?
她还接着道:“你怎么帮他们说话?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还是在山上冲撞了什么……”
林皓尘心下一惊,原身是个小霸王,他不能转变得太快,叫林家的人怀疑。
“奶奶,你想到哪去了!”他截断林氏的话,提起眼下最重要的事,“奶奶,我想去京城找姐姐。”
林氏拍着他的手说道,“奶奶知道,奶都让你二叔给你姐写信了,奶送你去侯府念书,像你爹一样考个大官回来。”
她知道小孙子在乡下呆不住,故而早早就打算去京城的事。
林氏笑眯眯的看着孙子,接着道:“我跟你姐说好了,等到明年四五月份,天气暖和了,挑个好日子就送你去京城。”
不对劲,明年四月份?林皓尘急忙问道,“现在是几月份?”
原身每天只吃喝玩睡,对这些事一概不关心,竟也不知道月份。
“11月啊,前些天刚下了第一场大雪。”林氏回道。
林皓尘掰着手指,数了三遍,总算数清楚,那就是还要等半年才能进京。他跺脚道,“我不要等到明年,我现在就要去见姐姐。”
林氏拉住他,“乖乖,现下可出不得远门,这天能冻死个人。而且快过年了,奶奶可舍不得你!听话啊,开春再去。”
林皓尘倒是想躺在暖呼呼的被窝过冬,可他既不知姐姐会在徐家作什么妖,又不知原书中徐思尧何时考中状元。他只能去京城自救啊。
为了避免林氏再起疑,林皓尘只能学原身,往地上一趟,边打滚边嚎叫:“就要现在去,我就要去!就要,就要……”
他这一嚎,把家里人都招来了,二叔林信跑进来,“娘,怎的了?尘哥儿怎在地上?”
随后冲进来的三叔林鑫看到,急忙说:“尘哥儿可是不好了,李嬷嬷快去找大夫来。”还有二婶三婶和堂兄弟姐妹们,纷纷问“尘哥儿怎么了?”
屋里一时混乱不堪,林氏重重拍桌子,生气的道:“别说了,尘哥儿好好的,谁说尘哥儿不好的,是想要我的命吗?”
众人纷纷低下头,三婶李氏小声的说道:“二哥先说的。”旁边的三叔林鑫撞她一下,她赶紧噤声。
林氏又喝道:“傻站着干嘛?没看到尘哥儿躺在地上多冷啊,还不把快把尘哥儿抬到床上去。真是的,没一个有眼力见儿!你们大哥怎么就去了呢……”
于是,大家又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林皓尘抬到床上。林皓尘全程呆愣,他觉着系统是不是弄错任务了?该改造的极品是奶奶林氏吧。
林氏坐到床边,握着林皓尘的手,心疼的道:“小祖宗啊,你有话好好说,何苦躺地上,冻病了怎么办?”
随即,她转身对着林二叔他们,板着脸说道:“尘哥儿想早日去京城念书,读书是多重要的事,耽搁不起,等不得明年了,你们商议下,眼下要怎么去?”
大家一听都面露喜色,京城侯府那地界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若是能留在京城过年,那繁华……那热闹……,以后回来吹牛,那绝对是十里八乡最有见识的人了。
三婶何氏最先开口,“娘,我和相公送尘哥儿去吧,我们年轻,有力气……”
林氏啐她一口,“妇道人家,还整天想着出门,如此不安分,我倒要问问你爹娘怎么教女儿的?”
何氏红了脸,不敢再说。她丈夫林鑫站出来陪笑说道:“娘,她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我和二哥一起送尘哥儿吧。”若他一个人送,他有点怯怕,拉上二哥有事也好商量。
林氏白他一眼:“多去一个人,这银子哪来?你不当家不知道银子难挣。再说,快过年了,你们都去了,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
最后因着二叔林信是童生,由他护送林皓尘上京。但三婶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这房亏了。她哄着林氏道:“娘,夫子都夸光宗书念得好,若是侯府能看中光宗,留他下来念书,那尘哥儿也多个帮手。”
林氏觉着有道理,就同意了。她平时虽然吝惜钱财,但为了林皓尘,那是万般都舍得。
这下,换二婶何氏心里不好受了,三房的儿子能去,她的儿子林耀祖怎么能不去?她用手肘撞了撞丈夫林信,林信只当没看到。
还是林耀祖想去,自己站出说道:“奶奶,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然爹和大哥、三弟都去了,您让我也去吧。说不定孙儿有造化能留在侯府呢。”
他这话说得妙,遣词造句颇有几分像读书人,林氏稍稍犹豫,也忍痛同意了。
二房的人都欣喜的道:“谢谢娘(奶奶)。”
三婶李氏酸溜溜的说道:“二哥和耀祖可要省着点花。要我说,耀祖就不该去,还是我和莲姐儿听话,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去去去,一群败家玩意,都杵着这干嘛,等着捡钱呢,滚蛋滚蛋!”
林氏想到即将要出一笔大钱,心里烧得慌,哪里还听得下李氏的话,直接把人全都赶出去。她回头看到林皓尘,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林皓尘在旁边,压根插不上话。他对林氏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识。
随后,他想到自己似乎低估了改造极品的难度。若林氏这般都不需要改造,那姐姐林媛云……是有多极品?他真的能改造姐姐,恢复智商吗?
作者有话说:
林媛云:谢邀,勿cue,刚下飞机,从第五章回来,想看到我就收藏呗
第3章 救了一个姑娘?
定下去京城后,林家的人都忙于准备行李,除了林皓尘。林氏那是不会让林皓尘操一分心。她事无巨细的打点林皓尘的衣物行李,小到袜子,大到被子。
一想到心肝孙子就要走了,林氏恨不得把林皓尘栓在裤腰带上。从早到晚,但凡林皓尘不在她眼前,她就会问:“尘哥儿呢?”
林氏还担忧他在京城水土不服,忍痛让李嬷嬷一家三口都跟着去照顾他。毕竟李嬷嬷自小奶大他,总归比旁人更用心。
而林皓尘想着虽然林氏有些举动过分了,但对他是掏心窝子的疼爱。他两辈子为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坚定的爱,也就不舍得打断了。
前世,他奶奶被他的赌鬼爹气得几次住院。可她临死之前还要林皓尘发誓,不会生赌鬼爹的气,以后会善待赌鬼爹。那时,林皓尘才看清,原来奶奶照顾他,是怕她儿子老了没人养。
如今,林皓尘获得林氏的百般疼爱,他既享受又愧疚。若是老太太知道她最疼爱的孙子……每次想到这里,林皓尘就打住。他暗叹,多想无益,自己总归会考取功名,到时一并报答林氏。
如此过了五天,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终于启程去京城了。出发前一日晚上,林氏特意将一个黄符挂到他脖子上,悄声说道:“尘哥儿,好好戴着这个符,将来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难事再打开它。”
林皓尘吃惊的摸着黄符,这是什么神展开?戏文里一般演到这里,后面必有身世反转,他脱口而出:“我该不会不是我爹娘亲生的吧?”
林氏轻拍他肩膀,“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符是存根和信物。你拿着它到天奇钱庄可以领出一千两银子。”
林皓尘瞠目结舌,觉得脖子有千斤重。他这几日跟着林氏了解到,林家一个月的入账是大概是二十两。林氏这是把多少个月的收入给他了?他数不出来,但知道一定是很多很多个月。
他想把黄符摘下来还给林氏,却被林氏按住手:“尘哥儿,戴好它,千万不能离身。”
林氏又拿出几件里衣,指着衣服胸口的位置道,“这里面都缝有银票,每件一二十两不等,一共二百两。你留着自己花,不用告诉你二叔他们。”
末了,林氏递给他三个荷包,每个荷包都装着不少碎银。她搂着林皓尘道:“奶奶的心肝儿,你去到京城可要好好的。”
林皓尘之前觉得林氏甚是肉麻。现今想,林氏可不就是把自己当心肝疼吗?他也不由得抱住林氏。
翌日,林皓尘一行人四辆马车出发。此次出行,全赖二叔林信打点。他曾几次到府城考秀才,对出远门颇有经验。他先是到车马行雇了三辆马车,又找到商队同行进京。
眼下,他们停在县城门口,等着与商队汇合。
清晨的城门口,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挑担我推车,排着队进出城门。林皓尘跳下马车,仰头望去,只见城门中间挂着一副褪色的牌匾,他竟只认识中间的“工”字。
林皓尘为原主的智商摇了摇头,转头看到贴在城墙上的寻人告示。告示上只有一个小童的头像,画中的人梳着小髻,五官周正,约莫八九岁的模样。
他凑热闹看了一眼,就回自己的马车休息了。他有一辆单独的马车,是林氏怕他在路上累着,特意给他准备的。里面有一张小榻,他勉强可以躺下。
然而,林皓尘怎么躺都不踏实,他想起了那个看不懂的牌匾,起身翻出《三字经》来看。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看书,之前一直被林氏拘在身边,他心里也排斥,故而一直没有看。他念道:
“人之刀,生本×。生相近,白相袁。苟不×,性乃×。”
短短的一段话,自己竟有泰半的字不认识,连猜带蒙还读得狗屁不通。
林皓尘一下子心凉了,他知道原身不学无术。只是这几日他在林氏的吹捧、众人的厚望下,曾有几分侥幸的想,也许原身没有那么差。
现下,他终于认清自己是奢望了,原身启蒙六年了,还认不全《三字经》第一页。林皓尘烦闷的望着屋顶发呆。
不知不觉,马车转动起来了,原是商队到了,他们随之出发了。
转眼过了三日,车队准备到达府城。二叔林信找的商队颇有经验,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投宿客栈或驿站。
林皓尘自那日被打击后,反而激起来了那股不服输的劲。他白天在车上看书,遇到不懂的字就拿去问林二叔。晚上回到客栈再复习一遍。
第二天他回想前一天看过的内容,还能记住一成多。林皓尘略感安心,虽然收效甚微,总算有进步了。只是原书的字,写得歪七扭八,实在不忍直视。他又给自己增加一项练字的任务。
傍晚,到客栈安置好后,商队的首领陈叔举着手心里的一个物件,得意的说:“今天给你们开开眼界,这叫怀表。就这小小的玩意,要用一车茶叶换。”
林皓尘当然知道那是怀表,他凑上前去,可是根本看不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表盘上的东西分别代表什么。
他前世每日都要看几十次手表,现在竟然不会看了。这比不认识《三字经》更让他挫败。
就像一个曾经的游泳冠军,他熟习所有的游泳动作,然而当他掉入水里,身体却被禁锢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没过自己的口鼻。
那种无边的绝望……林皓尘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翌日,清晨的客栈人来人往,林皓尘和二叔他们坐在大厅用早饭。林皓尘甚是消沉,连吃早饭都没胃口。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李嬷嬷四岁的小女儿林燕戳了戳他的手臂,悄声说道,“那个姐姐好奇怪啊。”
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林皓尘只见一个妇人揽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刚从二楼走下来。那女孩穿着粗布衣裳,形容憔悴,脸色蜡黄。她身体似乎很差,走路虚浮无力。
林皓尘盯着那女孩的脸,总觉得有点有些面善,她的五官似曾相识。那女孩似乎有所察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眼神刚对上,走在她身后的胡须大汉,伸手推了她一下。那女孩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她旁边那妇人牢牢扶住她,暗暗瞪了她一眼。
林皓尘觉得这三个人有说不出的古怪。他低头问林燕,“你觉得哪里奇怪了?”
林燕羞赧的说,“她的脸和脖子那么黄,可是她的手掌却很白。” 林燕小人儿,视线刚好能看到那姐姐的手,比她刚才吃的大白馒头还要白。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皓尘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了。
在县城门口!准确的说是城墙贴的那张寻人画像。如果眼前的女孩皮肤变白,那就与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了!只是,她怎是女孩呢?
此时,那胡须大汉已退房结完账,一行三人向大门口走去。从背后看,那女孩步伐拖沓,几乎是被左边的妇人拖着走。那胡须大汉十分壮硕,像头熊一样挡在女孩的右边。
一般人会以为是女孩生病的原因,但林皓尘发觉那女孩每次抬腿都会稍作停顿,走得极为不情愿,似在拖延时间。
眼看他们就要走出客栈了,林皓尘急中生智,一个箭步冲到那女孩面前,一边伸手,一边佯装激动的叫喊,“燕姐姐,是你吗?你为甚不回家,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