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提个箱子,怕不是被人家赶出来了?”
“我就说,沈总肯定是玩玩,这不玩腻了。”
“看来是真的分手了,不然怎么会住所里的宿舍。”
七嘴八舌,很是吵闹。
她就算再怎么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或多或少总会听见一些不好听的话。
时姜笑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自己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的,在她和沈之介在一起的三年里她为什么听不到这些。
如果早就听到这些,她的痛苦会不会就少一点?她是不是就能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时姜不知道,她没办法假设。
这几年的情爱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算不得假。
她只当是黄粱一梦。
好在宿舍的申请流程走的很快,加上研究所院里的宿舍没有多少人住,大家都愿意出去租房子,自由些,所以她选了一个单人间,15平米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坐在床上,摸了摸床单上面的布料,是棉质的,很舒服。
扫视一遍室内,只几秒就看了个大概,布局有些简陋,但是她没打算花很多时间装饰这里。
因为她已经决定好了,过完年,就去就任西藏科考项目的领队,去西藏。
不知道要去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时姜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她刚工作的时候,用自己的工资买的,她比较喜欢一些款式简单的,所以很多衣服放到现在,也还没有过时。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折好,放进宿舍的柜子里,发现衣柜的结构居然和沈之介家里的那个衣柜结构很像。
上半部分只用来挂衣服,下半部分打通两层抽屉,再镂空底层。
时姜还是按照习惯,一一放好,衣服很少,所以整理得很快。
她看着只有一层厚度的衣服,用手感触着上面已经有些旧的布料和图案,觉得沈之介应该也很不习惯家里的衣柜现在的样子吧。
等一切妥善收拾好,时姜终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躺在床上。
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昏暗的灯光摇摇晃晃,有种催人入睡的魔力。
时姜想不通,为什么沈之介不告诉她。
不告诉她他有个被家族认证过的未婚妻,不告诉她他的每一步计划,不告诉她云盛所面临的困境,他甚至都不愿意同她一切解决。
“自以为是。”时姜自言自语道。
沈之介总以为把她拉在身后,一味的保护她是为她好,他不想让她出现任何的意外,所以不愿意以身犯险。
时姜被瞒在鼓里,她只是活在沈之介为她打造的梦幻泡泡里。
他隔绝一切负面的,不好的,恶意的,甚至是诋毁的,他总以为任何事情结束之前都不算是成功的。
他擅长掌控局面,多年的经商经验让他觉得没有尘埃落定的一刻,就无法松懈。
所以在时姜这件事上也是一样的。
沈之介还没有彻底打消沈老爷子的想法和操控,还没有完全抓住秦氏在国内的把柄,还没有正式和秦家做个对等的交易。
所以他们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沈之介终于躺下,他把头埋进枕头里,感受着鼻尖还残留着的时姜身上的味道。
他翻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一栏,手指在屏幕前犹豫着,终究还是没点下通话键。却又突然给江林打电话,让他查清楚时姜现在住在哪里。
半响,他坐起,在衣柜里随意找了一间外套,急急忙忙的拿着钥匙出门。
沈之介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马路上没什么车辆,只是一片雾蒙蒙的,笼罩在空气中,让整个城市看上去毫无生机。
不知不觉他停进在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是老式的阁楼,只住了几户人家。
时姜搬去沈之介家里之前都是住在这里。
他下了车,抬头看看这栋老小区,破旧的外墙壁上的水泥已经有些掉落,露出凹凸不平的水泥,还有无数条因为年久失修而逐渐暴露出来的裂缝。路边的电线牵来扯去错综复杂,硬生生给原本就被高楼大厦限制的天空分出了区域。
“时姜,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沈之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栋小区就是现在这样,破旧,没有物业和任何安全设施,警车都拐不进来,不过他只是说家里离工作的地方更近,节省了上班在路上的通勤时间。
彼时他们才谈了半年的恋爱。
沈之介轻哼一声,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时姜那个时候胆子也真大,才谈了半年的恋爱就敢和男朋友同居。
其实无非就是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时姜也知道,相比于外面的歹徒和盗贼,好像是沈之介更安全一些。
两人心照不宣,倒是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沈之介问过时姜,为什么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地质学家,她却还住在这样残破的地方,按理说,时母的工资再加上研究员的补贴,还有每年项目的奖励,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时姜那会对钱完全没有概念,说把钱全部捐出去了,只留了够自己生活的必要的钱。
沈之介问她捐哪儿去了,她说捐给藏区的救援队伍了,包括警察,消防还有当地的救援队,全部用在了他们的设备更新和人员招募里。
以她母亲的名义。
她说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沈之介后来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所以时姜就这么住进了清里,没再来过这里。
现在沈之介站在她曾经站立过的位置,想要找寻她的踪迹。
狭窄的楼道里下来一对老夫妻,沈之介记得他们。
那对夫妻以卖早点为生,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去采购食材,然后去店里做早点,因为两人人多年前就开始开早点店,所以周围住在这里都清楚。
他几年前来接时姜离开的时候和他们在楼道里有过一面之缘,他试图上前走了几步,想知道夫妻两人还认不认得出来。
沈之介先打招呼:“奶奶,还记得我吗?”
老人佝偻着背,有些艰难地起身,看了好大一会,摇摇头,“小伙子,你找谁?”
“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年住在你们楼下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一头卷发。”
老人反应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位姓时的姑娘啊,前几年不是搬走了吗?没回来过。”
是这样啊,原来她没回来,那就好。
沈之介和两人告别,坐回车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不禁在心里庆幸的同时又在担心。
还好没回这里,那她又去哪了呢?
仔细想想,在这座城市里,除了时姜的父母已经早辞于世,好像她没什么朋友陪在身边,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长时间的孤独让她早早学会独立。
沈之介记起刚刚认识时姜的时候,他就看得出来她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关闭了很久。
后来他有幸成为第一个走进时姜内心的男人,也在慢慢陪着她克服。
时姜有了沈之介以后开朗很多,因为他总是把所有的偏爱和护短都只给她,这几年,她一直生活在爱里。
可是时姜现在会不会把这份爱当作一场骗局,沈之介不免有些担心。
他不想这几年倾注给时姜的爱和希望被自己亲手毁掉。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早上六点,天光隐隐约约有些泛白,江林调查到时姜的住处。
“时小姐现在住在京山市古生物研究院的研究员宿舍。”
按灭手机,他终于闭上眼睛,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京山市古生物研究院和云盛一同成立的古生物研究基金会终于成立,电视网络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件事。云盛作为史上第一家在古生物研究领域做出贡献的大公司,自然占据了各大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
基金会成立的事完全没有预兆,只是研究所和云盛官方于同一时间只提前了两个小时才宣布这件事。
“云盛沈之介将于本周二上午和京山市古生物研究所所长周群在古生物研究所行政楼共同揭牌。”
时姜听到旁边的人看出了新闻标题,心头一颤。
沈之介?和研究所?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太多问题让时姜觉得疑惑,她看眼时间,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远眺外面,已经有很多媒体记者在行政楼地下等待着。
“云盛的沈总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露面最多的就是各种公众活动,你说他这次会不会接受采访?”
“应该不会吧,怎么会为了我们一个长时间都没新人进来的研究所破例。”周围的人对于沈之介第一次除了商业活动之外的公开露面都表示非常好奇,但是时姜现在却坐立难安。
有人喊她,“时组长,周所长叫您去一趟。”
她起身,以极快的速度进了所长办公室。
“时姜啊,这次基金会....”
“这次基金会怎么没有对外公布?”时姜抢先说。
“额,这是沈总提前告知的,他不希望引起太多关注。”
时姜有些好笑地指着外面那群乌泱泱的记者,“这叫不想引起太多的关注?”
周群赶忙招手,“哎呀,这也不影响什么,等会沈总就过来了,我们还打算找个人带他到所里转一转,我想了想,你最合适。”
“为什么?”
“你和沈总关系不浅,想着熟人总好一点。”
“所长,我.....”
“好了好了,等会记得过去就行。”
时姜实在说不出她和沈之介已经分手的事实,她不确定,也是在沈之介看来,她只是一时气结,算不上分手。
但时姜已经想清楚了,也说清楚了,不想再去招惹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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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沈之介提前半小时到了研究所,车里还没有停稳就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降临带着手底下几个人用手臂开出一条路来。
“请问沈总,此次公开在古生物研究所露面是云盛的下一步计划吗?”
“沈总,请问为什么要涉足和风投行业毫不相关的古生物研究领域呢?”
......
一个又一个卯足了劲的问题在混乱中被提出来,他根本无暇回答。
被修身的西装裤裹紧的长腿大步一迈,转身就进了研究所的大门。
江林把记者拦在外面,“揭牌仪式之后云盛和研究所会专门展开一个记者会,所有的问题目前都不接收,请各位按时出席记者会。”
沈之介这好像是第一次进到时姜工作的地方。
外面的铁铸围栏隔绝了这座城市的大部分繁华,里面却像个老式园林。
围栏里入眼就是个大院子,比起更多规划性的绿化,这里的树木看上去有些杂乱,但却又有排列的规律。
冬季里大多数植物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但是研究所里的树好像都是种的长青树,还是一片绿色的盎然气息,和外面截然不同。
另外开辟出的几块空地上好像是栽了一些花,整整齐齐的,盘着围墙顺势长着,他看不太出来,现在也不是开花的季节。
再过去就是行政楼了,老远就看见周群下来,远远地伸出一只手。
沈之介递过手,和周所长握了握,“周叔叔。”
“沈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们上去说。”
在周群的办公室坐下,一名工作人员递上来一杯茶,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沈之介谢过,却没有动那杯茶。
抬头看看四周,就看见窗外另外一栋高一点的楼正挡在行政楼的右侧风景,这边正好可以看见半空中的楼层里,忙忙碌碌的人。
“周所长,这栋楼是?”
周群望去,了然道:“这是微体古生物学研究楼,这楼是后建的,看上去不太协调。”
他又说,“沈总,您看今天有没有空,我们安排一个人之后带您转转,熟悉熟悉。”
沈之介想想,也好,说不定可以偶然遇见某个人。
他便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去那边准备揭牌吧。”
一行人风风火火往门口赶,沈之介照例被围在中间,余光瞥向人群中,突然有些紧张,很长时间,却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人。
现场只留了几个后勤人员,还有一些记者,流程走得很快,沈之介也没有兴致说上一些场面话,参加活动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见到她。
活动结束之后他被邀请到微体古生物学研究楼进行参观,按计划,周所长会带一个人过来领着他。
周群去时姜办公室找她。
“小时啊,你为什么不去啊?”周群问她。
时姜坐在那,旁边许多八卦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耳边小声传来几句闲言碎语。
“你看吧,就是分手了,人家沈总绝对把他甩了。”
“啊?刚分手就要一起工作,这也太尴尬了吧。”
周群也听到了,脸色有一瞬间很难看,瞥见时姜搁在桌子上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说道,“小时,你出来一下。”
离开嘈杂的人群和叽叽喳喳的嘴巴,时姜的心安定了一些。
“周所长,我现在走不开,您还是另外再找一个人吧。”时姜憋红了脸,只好找了个借口,小声说道。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理由吗,这次活动不仅仅是创建基金这么简单,还可能涉及到明年的西藏考察。”
时姜一听这话,觉得有些离谱,问他,“所长,科考的事怎么也会跟云盛扯上关系?”
“你不知道,这次基金会成立的绝大部分原因是上次沈总亲自打电话过来,自从去年官方发布可以在政策支持不足的情况下,结合自身实际寻求企业资助,但是你也知道古生物这个领域太冷门了,几乎没有企业愿意插进来,就算有政策帮扶,但对于赚钱的公司来说,也只不过如同牛毛,不足一提。
现在云盛愿意和研究所一起成立这基金会,对我们所里来说,是个好机会。其实这个基金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以后的合作,西藏也不过只是个开始。”
“沈之....沈总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搞这个?我实在想不通。”时姜被一时突变的情况搞得有些头昏脑胀,完全分辨不出事情的发展方向。
周所长摆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像在说,全世界都知道沈之介为什么创办基金会但是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语重心长地说,“小时,明面上是云盛和研究所共同为今后的古生物研究做出贡献,其实他的出发点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时姜一时语塞,好像知道沈之介这么做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