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外——山阿阿【完结】
时间:2023-04-28 23:12:33

  时姜不知道的是,在她回来的那段时间,沈之介去了趟西藏。
  在那里待了许多天,在几位地质专家的指导下,沈之介走过青藏高原上许多其崎岖的土地,用他那双手,挖到一块完美的石头。
  回到京山之后,他就又飞到国外,让顶级的珠宝设计师为他的那块石头设计形状和风格。
  收到那枚戒指的时候,沈之介着实被惊艳到了,那是一块完整的藏瓷,石皮的颜色很是古朴贵气,质感盈泽,光滑的表面就像陶瓷的釉面,设计师把它切成了一枚完整的素戒指,没有任何的修饰和附加的累赘,光是藏瓷上的红色纹理就足以让它本身与众不同。
  沈之介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打开,暗红色的石头好像发出盈盈的光,指腹轻轻拂过它的纹路,他在计划着把这枚戒指交给它的主人。
  抽完盒子的最后一支烟,回到病房的时候,余言已经走了,时姜看上去心情也还不错。
  “聊了些什么?”沈之介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了一些。
  “许多,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时姜露出上排的牙齿,笑得很开朗。
  沈之介一时间有些看呆,她很久没有这样笑了,“你看起来也很开心。”
  时姜愣怔了一会,须臾就收起了笑容,突然想起来点正事,“余言的母亲怎么样了?”
  “十天的拘留,还有赔偿。”沈之介如实相告。
  “那个钱她没有能力还。”时姜并不是在为那个女人开脱,但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我知道,不过,她会还上的。”
  “你怎么知道?”
  沈之介没再说回答,只是说交给他就好。
  他工作的时间变得很短,一天里几乎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着时姜,偶尔会在医院里转一转,去草地上晒晒太阳。
  过了立夏,白天的时间变得短了起来,沈之介推着时姜走在医院的石子路上,看着昏黄的太阳迎面撒下浮落的碎金,给周身都染上了金色。
  他们在一个小亭子里停下了脚步,这里看日落的角度很好,时姜想在这里坐一坐。
  “猗猗。”沈之介看着那边被晚霞染红了的半边天,突然叫起了时姜的小名。
  时姜侧脸看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可是沈之介只是看着前面,好像刚刚是一场她的幻听。
  她也顺着他望过去的方向,静静的坐着。
  左手突然被牵起,接着是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被放到了她的掌心。
  时姜低头一看,是一枚戒指,她认得出来,是藏瓷,只有西藏才有的石头。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有些吃惊。
  沈之介终于看着她的眼睛,“我去了趟西藏。”
  “什么时候?”
  “你回来没多久,我在那里待了十几天,找了很多地方,找到这块藏瓷。”
  时姜脑子有些混沌,也就是说,沈之介在她回来的那段时间里,独自去了西藏,还找到一块很难得的奇石,为了做成戒指送给她?
  沈之介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问时姜,“你知道西藏的石头意味着什么吗?”
  时姜在西藏呆了四年,很多习俗她就像当地人一样了解,所以她知道,“生长在西藏的石头,天生就被赋予了生命和灵魂,普通的石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种难得一见的藏瓷。”
  沈之介在西藏也了解了一些关于石头的故事,如果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它就会被无数经过的虔诚的人双手合十祷告着,如果只是一块细小的石头,它就会被拾起,和无数块相似的石头堆在一起,堆成“玛尼堆”。
  那是西藏人独有的信念。
  西藏的每一块石头都不仅仅是石头,它们会变成一次次祷告,一次次祝福,一次次希望......这块藏瓷就是这样。
  西藏人把对神的敬仰寄托在石头上,每一座山都是神。
  “时姜,而你在我的灵魂里封神。”
  沈之介希望这块石头给时姜所有美好的祝福和希望。
  她值得最虔诚的祷告。
  那枚戒指就躺在时姜的手心,皮肤传来的温度也让戒指摸起来温和许多。
  “我...”时姜已经泪流满面,“我不知道...”
  沈之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及其耐心,“我说过的,没关系,我会等你。”
  时姜哭了很久,久到她自己也记不清往沈之介的衬衫上抹了多少次眼泪,她哭了多久,沈之介就陪了多久。
  等到呜呜的哭泣声终于止住,时姜拿起那枚戒指,自顾自地套进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还问沈之介,“好看吗?”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在微颤,似是猜到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是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无法理性的思考,只是心跳得很快,快到他已经控制不住。
  “好看。”沈之介看着终于戴在时姜手上的戒指,隐忍而克制地回应。
  戒指很好看,就如今天的夕阳一样,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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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时姜住院的第三天,季彧带着那位架势十足的季太太来了医院。
  说来奇怪,季彧和赵墨联姻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因为夫妻之间没有感情基础离婚,沈之介倒是有时候会里聊一些他们的近况。
  季彧和赵墨就向是一对冤家,各玩各的,互相都看不上眼,也不干涉对方的生活,日子得过且过。
  因为赵家和季家强强联合,生意上的联系也逐渐紧密起来,他现在也就开始掌管季家的生意,不过只是和赵墨的夫妻生活有名无实罢了。
  时姜简直不敢相信,两人结婚都快五年了,居然还是有名无实的状态,这要是一对夫妻离婚再复婚孩子都有了。
  “季彧有自己的打算。”沈之介没有多说什么,看来他应该也知道一点什么。
  两人拎了一些保养品和补品,都是些时姜不认识的牌子,她也叫不上名字,鉴于两人还专程往医院里跑,她只好收下。
  沈之介代为接过东西,放好,又坐回时姜身边。
  “听说嫂子进了医院,就过来看看,现在没什么大问题吧?”季彧表明了来意。
  时姜莞尔一笑,“没事,已经好多了。”
  沈之介也在旁边补充道,“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赵墨只是站在季彧的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没准备好怎么问候病床上快五年不见的故人。
  其实她和时姜并不是很熟,最大的交情无非就是再街上偶遇的时候挖苦几句,打个照片,交情谈不上,也不算是陌生人。
  “赵墨,好久不见。”时姜注意到她的沉默和不知所措,就主动和她打起招呼。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互相示意之后沈之介细心嘱咐,“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泡芙吗?我出去一会,很快回来。”
  季彧也附和着,“我陪介哥一块去!”
  这是?让她和赵墨有独立说话的空间?还是让他们把问题和误会都说清楚,反正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坐吧。”时姜招呼着赵墨坐下,语气疏离但是很客气。
  两人一时无言,过了许久,赵墨才有意无意地提起,“我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光海。”
  时姜仔细回忆了一会,确实。
  那个时候的赵墨还是火药味十足,总是见缝插针地暗示着时姜她和沈之介不是天生一对,也不够合适,最终会分开。没想到没多久,一语成谶。
  现在看来,从前那个贵气十足很有架势的赵家大小姐如今倒也平和了许多。
  “你变了很多。”赵墨端详着床上的时姜,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和自己印象当中的样子有很大的变化,好像就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多想的少女长成一个独立清醒的女性。
  时姜的眼睛在表情放松的时候,很是坚毅,赵墨一看人都很准。
  “人都是会变的,你也变了。”
  赵墨仰着头,“我当然变了,倒是你,在西藏呆了四年,人倒是傻了许多,别人把石头往你头上砸都不知道躲开。”
  时姜笑笑,她说的没错,好像就是人远离大城市太久了,都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时姜这一问却是把赵墨给问住了,明明就是季彧吵着闹着非要来看看他嫂子,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赵墨瞬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动作之间有些许的不自在,说话结结巴巴的,想着转移话题,“你不是和沈之介分手了吗,怎么季彧还叫你嫂子?”
  时姜无辜地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她和沈之介分手都快五年了,季彧还叫他嫂子这个问题等会得好好问问他。
  赵墨故作姿态,冷哼一声,“我从前就说你和沈之介不合适,现在分手也是肯定的事。”
  时姜不置可否,也许是不想再追究她沈之介为什么会分手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本想着要多说几句的赵墨看见时姜是这种无所谓的反应,莫名其妙有些恼火, “你不好过,沈之介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时姜心知肚明,“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对他!”赵墨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我怎么对他了?”时姜有些好笑。
  “我从前是看不上你,觉得你根本就配不上沈之介。但是后来你走了之后,沈之介就不如从前那般了,任何的私人社交活动他统统不参加,就连季彧叫他,他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时姜听着赵墨说着,“这四年里,我和季彧的婚姻表面上看风光无限,其实我和季彧没有任何感情,婚姻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枷锁和桎梏。我生在赵家,我必须接受安排在我身上的一切,我没办法反抗,因为如果没有我的姓氏,我将一文不值。”
  时姜如今听赵墨这样说着自己,突然觉得悲哀。
  她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但是她又没办法放弃这些,所以她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她自己呢?那沈之介呢?
  “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更不喜欢秦熙文。她用私心捆绑住别人的人生,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她错了。”
  赵墨看着时姜,眼神里有一种几近渴求的希冀,“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有自己做决定。”
  时姜心情沉重,“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大概是因为我没勇气做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这几年尽管被婚姻的镣铐限制,我玩的很快乐,虽然我父亲很严格,但好在季彧从不干涉我的生活,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后来你和沈之介这样相爱的两个人分手之后四年没见过面,居然点醒了我。”
  “我帮到你了吗?”
  “嗯,你比我有勇气,起码你有选择的权利。”
  “你也可以有,季彧并不是一个真的浪荡子,他很好,可能不适合你,但是他会尊重你。”
  赵墨叹了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脸,“不知道。”
  许久,她们都没说话,赵墨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伸手挡住晒在脸上的光,眯起眼睛,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该抓住的。”
  时姜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让她早点做出自己的决定,还是说给时姜听的,让她好好抓住沈之介的手。
  “你真的变了很多。”时姜躺在床上,看着赵墨回头朝自己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什么都变了。但想想,我们这群人当中,沈之介也许就是那个唯一没有变的人。”
  沈之介这几年什么样,赵墨作为同在上流圈子当中的人,多多少少也听说一些,大致的情况她都讲给时姜听了,要看她自己能不能迈过心里的坎。
  两个男人买完泡芙回来,时姜还躺在床上,但是赵墨也不见踪影。
  “赵墨呢。”季彧放下东西,看见她人不见,问了一句。
  “你老婆临时有点事,先走了。”时姜特意加重了‘老婆’这两个字。
  沈之介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边上看着,季彧听着面红耳赤地就要出去,时姜叫住他,“唉唉唉!去找你老婆啊?”
  季彧生生被气走了,时姜看着他紧赶慢赶的步伐有点好笑,摇摇头,有些无奈。
  “这么关心别人的家事?”沈之介拿出一个泡芙,递到时姜手上,她咬了一口,是草莓味的。
  “赵墨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时姜压根没听沈之介说的什么,所以看上去像是在答非所问。
  “时间是最能见证一个人的改变的。”他习惯性伸手擦掉残留在时姜嘴角的淡粉色奶油,和时姜四目相对。
  时姜赶忙躲开他的视线,“再给我一个。”
  男人很听话把又拿了一个,但是这次他却不着急送到时姜手上。
  注意力被她左手无名指的藏瓷戒指吸引,她还戴在手上,没有摘下来。
  沈之介大掌环住她的细手腕,拎起来举在时姜面前,是在询问,“你确定吗?”她挣脱开男人的手掌,眼神飘忽不定,有些慌乱,“等我想想。”
  “好,我等你。”沈之介噙着笑意,任由她,像是笃定了结果一样。
  余言隔三叉五会在休息或者下班的时候来医院看看时姜,还是像往常一样会和时姜说一说今天在店里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或者有学习哪些知识,认识了多少石头的种类。
  对此沈之介也没说什么,只是有时候一天来了两趟就会警告他,“工作不要偷懒,也不要打扰你时姐姐休息。”俨然一副家长的模样。
  时姜出院这天,沈之介把她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收拾得妥妥贴贴的,开车送她回去,却在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时姜看着雨势一点一点打了起来,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坐在副驾驶这个位置,身边也是沈之介,不过不是这辆车。
  “你那辆黑色的奔驰呢?”
  沈之介静默了一会,纠正她,“那是你的车。”
  时姜想起来,那天沈之介开的是那辆SJ车牌的车。
  SJ,时姜,她一直都知道,那辆车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那辆车一直停在车库里,该有四五年没开了。”
  她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沈之介,又把头转向窗户这边,看着因为下雨而显得有些阴暗的天空,“下回开那辆车吧,总不能让它一直在车库里积灰。”
  沈之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逐渐急促和凌乱,他很快就明白时姜是什么意思。
  雨声还在吧嗒吧嗒地滴在车窗上,沈之介只听见自己轻轻说了一声,“好。”
  把时姜送到家的时候,雨停了。
  周遭都是新鲜的雨后的味道,天上出现若隐若现的彩虹弧线,从城市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距离像是瞬间被缩小了很多倍。
  他们也如这样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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